第七十三章

  來不及思考，薑一攔下我要上前救他的身形。然後自己奔上伏魔爐前，不知用了什麽術法，總之伏魔爐紅光開始迅速膨脹，終於發出巨響整個爆炸了。碎片散在洞窟四周，薑一也被伏魔爐爆炸的力量反彈猛地跌下地麵。我心疼著急的飛身上前接著他一起落在地麵，而此刻薑一的嘴角終於才流出血來，幸好他還能睜開眼睛。雖然傷得很重，可他卻笑著對我抬手，張開的手掌裏是一團褐色的光團。“這是大鵬的元神，還好我來得及救出他的元神！”聽他說出這番話，我真是又氣又好笑，他們竟然騙了我。大鵬竟然和血魔同歸於盡了，雖然救回元神。我心口內疚心疼得發慌，薑一忽然伸手抹了抹我臉上的淚痕：“別難過，萬事皆有因果，大鵬此前與你有因故得此果。可為時不晚，我們盡快將他送去修文山，或許柳千庭有辦法能夠救他。”聞言，我心裏終於好受些，將薑一扶起來出了石龍窟後，又快速的駕雲往修文山趕。此番我們都受了不小的傷，駕雲已屬勉強，可為了大鵬的生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由於薑一比我傷得重，我便將他扶著坐在雲上又緊緊的抱著才肯安心。我知道他傷得很重，可他的性子即便傷了八分，也隻肯表現出三分，著實令人擔心。薑一靠著我的肩頭道：“大鵬的軀體和血魔同歸於盡了，雖元神在，也恢複不了人形，除非有人肯度千年修為給他，令他元神得以供養恢複暫時恢複原形，待幾百年後便能再次恢複人形。你將這些跟柳千庭說一說，但也不可為救他而……而咳咳咳。”薑一說到最後，忽然咳嗽起來，每咳一次仿佛都咳在我的心上。我心裏開始不安起來，仿佛有什麽事是我不知道的，薑一……是不是又騙了我什麽。天上開始飄起雪，斑駁的白色點點從眼前劃過，有些則落到雲上，溫度也不停的下降，我卻急得心火很旺。無奈之下，我費力的變出一條厚實的披風搭在薑一身上將他摟得更緊了，不知為什麽，我開始從心底泛出害怕，眼淚也開始自動流下。良久之後，我聽見自己顫聲道：“還有一會兒修文山就到了，你先休息一會兒，不必急著說。你……”“阿閑……”薑一忽然打斷。我卻不敢讓他往下說：“別說了，別說了，馬上就到了，到了我就讓小柳跟你療傷。”薑一語聲漸小：“對不起。”我一股怒火自丹田升起，吼道：“對不起什麽！不準再對不起了，我已經聽得夠多了。”我差不多已經猜到他瞞著我什麽，而我雖隱隱猜到卻不敢聽。我雖不想聽，可薑一卻非要說，就好像時間不多了一樣，見他執著，我忽然不敢攔他了。“大鵬犧牲自己，雖是應他自己的劫，卻也和血魔同歸於盡救了你。我想幫你還了債，便用剩下的修為和著一半元神將他的元神救回來了，現在……可能時間不多了。”薑一平靜的說著，就像從前和我講故事一樣，隻是這個故事我真的不喜歡！我聽見自己啞聲道：“什麽叫還債，什麽叫剩下的修為和元神，那另一半呢！我不準你離開我！你敢離開試試。”薑一有些無奈的笑，一如從前麵對固執的我，慣用的語氣：“阿閑，你還不明白嗎？天命於妖魔除了因果輪回還有應劫，這些連你自己都不清楚嗎？劫數通常由天賜，但也有因前世欠了別人的，於是自己為還債去應劫的。大鵬還了你前世的情，而你最後又欠下他的命。我怎能忍心將來讓你去還，倒不如我替你！”我說：“替你個頭啊，誰讓你拿命去給我替還的！”薑一其實比我還固執，此時此刻他依舊說得理所當然：“我應該替你，也必須替你，誰讓我喜歡你勝過自己呢！”這句情話聽在耳朵裏，全無預想到了開心，心裏忽然掀起大片悲傷，悲傷就像海綿，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氣與情緒。良久，我終於無力道：“所以，你另一半修為是用來救我了？你又騙我！你說過你不會再騙我的，你早就猜到今日會有這樣的結果對不對？你做好了思想準備，才心安理得的騙我去的！”薑一笑了笑：“我沒有騙你，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又不得不這麽做……可不可以原諒我！”我說：“如果你能好起來，我就原諒你。”然後，薑一沒有再說話，身子逐漸冰涼。我不敢低頭去看他的臉，隻能更加用力的抱著他，生怕一個放鬆他就不見了。臨近修文山時，我駕的雲上忽然一陣金色光芒乍現，夾雜著我一聲天地動容的悲鳴。一切似乎終於走到了盡頭。回到清風洞我將一切跟小柳說了一遍，又將大鵬的元神交給他，最後把薑一的話轉達了一遍。小柳聽聞大鵬隻剩下元神，臉色頓時蒼白得幾乎透明。我看得十分難過，卻已沒多的力氣再去安慰他。小柳將大鵬元神化作的褐色小光暈放在掌心看了良久，歎了口氣道：“薑一呢？他怎麽沒跟你來？”麻木的神經仿佛又得到擊打，我晃了晃神，兀自緩慢的取下頭上的發簪。這是薑一親手做給我的，白玉簪身，八顆紅珠用銅線纏繞固定，中間鑲嵌著黑色的乾坤珠。美麗獨特，如同綻放在彼岸的石蒜花。我說：“他半個元神被我收集起來，放在這顆乾坤珠裏……我想日日戴著……”小柳見我模樣，大概明白了一切，終於不再多說什麽。如今兜兜轉轉經曆這一切後，好像又回到了原點，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可留下滿身的傷心證明是真實的。小柳頓了良久忽然道：“你不必太過傷心，薑一經此一劫或許另有造化。乾坤珠子本來就有，修複魂魄的功效，你將這乾坤珠種在清風洞前的半月石下，每日用己身的血澆灌，或許會有轉機……”小柳的話還未說完，我頓時血紅著眼看著他：“當真？”我已經顧不上是真是假了，隻要有辦法我都要去嚐試，隻要有一點兒希望我都不會放棄。我怎麽也不會相信，薑一會離開我的！然後小柳朝我沉重的點了點頭。我迅速的跑出去在洞外的半月石旁徒手挖了個坑，將乾坤珠取下來埋進去，然後又將手腕割破滴了小半碗血上去，最後細心的埋了土，一顆心才少有放鬆。一切收拾妥帖後，我便坐在原地發神想著薑一還會回來嗎？我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不知過了多久，小柳在我背後喚我：“丫頭！”我木木的轉頭看他，扯出一絲苦笑。然而笑容還未綻放完全，又聽他道：“不要難過，失去的都終將回來，替我照顧好修文山！”我聽著這話有些不大對，而等我反應過來時，小柳站在原地的身子腳下忽然長出樹根，從腳底往上，然後是退，腰，頭。眨眼間徹底成了一顆威武飄逸的柳樹立在洞口。我幾乎踉蹌的朝他奔過去，淒慘道：“小柳！！”沒有回答，我再次落淚。他終於還是還是將自己千年修為給了大鵬，而剩下的幾百年修為，就隻夠他變回原形重新來過了。傷感間，洞內忽然飛出一隻凶猛的大鵬，身姿俊美，褐色羽毛，鵝黃的爪子，在柳樹上空盤旋幾圈後，終於落到柳樹上再也不離開。這一番轉變委實令我難以接受，對於小柳和大鵬最後的結局也不知是喜是悲。如果按照薑一所說妖魔之間的因果劫數，小柳與大鵬各自應了劫數，劫數完了之後會否生出一些緣分呢？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也會等他們再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