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案
張健當然不可能認錯這群人,在危機時刻,人對事物的記憶是格外深刻的,更不要說在那個時候,張健其實就已經擁有了過目不忘的能力,只不過他不會主動應用而已。
進門的這七個人,每一個張健都有印象,雖然還有一部分人沒有同他們一起前來,不過至少羅天這個團伙的核心人物出現在了張健的面前。
在看到這些人的時候,張健心中稍微有些激動,不過張健強忍住了立即跟蹤的衝動——此時他的隱匿技能還差一個等級,貿然跟上很容易被人察覺,不過好在張健並不是沒有彌補的辦法。繼續在吧台坐了一段時間,感覺差不多了,張健佯裝著喝醉,搖搖晃晃起身向著廁所的方向走去。但是剛一脫離人們的視線,就轉身走向了樓梯的方向,一路小心地避開監控和來往的服務人員,張健來到了3樓。
「就是這了。」張健停在了一個包間門口,系統的另一項實用功能,就是自動生成的三維地圖,不光可以顯示建築物的結構,還能對一定範圍內的生命體進行標註。因為之前的那次衝突,系統將羅天等人的生物特徵都記錄了下來,此時這一間屋子的裡面,七八個「敵意生物」的紅色標誌聚在一起,目標實在太明顯了。
張健在門口試了試,包間的隔音很好在這裡基本聽不到任何東西。無奈張健只好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個包廂周圍的結構,發現在這件房間的窗戶旁邊,有一個勉強能容身的平台。張健推開走廊旁邊的窗子,鑽出窗外,攀著建築上的橫沿,花費了一番力氣之後,終於來到了一個裝飾作用的小平台之上。幸虧張健現在擁有超越大部分人的力量,不然這種高難度的攀爬動作,張健還真的不一定敢挑戰。
「呼……」張健輕輕出了一口氣,張健很慶幸這裡是三樓。既不會太高,讓人看一眼都腿顫,平添壓力,也不會太矮,下邊人一抬頭就能看到,夜色當中沒有暴露的風險。
「來來來,天哥我敬你一杯。」張健湊近窗口,隱約聽到聲音從裡面傳來。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給天哥敬酒啊!」一名男人開口說道。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嬌滴滴地響起,「天哥,我敬你。」
屋子裡發出一陣鬧哄哄的聲音,不多時,之前的男聲再次響起:「都幹了!剩那麼多,養魚呢?」
「這才對嘛,哈哈,能被我們天哥點名叫到,是你的福氣,別一副死了爹娘的樣子!」男子得意的聲音響起,「對了,我聽紅姐說,你是XX大學的在校生,還是什麼……系花?是不是真的啊!」
「怎麼可能是真的!」另一名男子說道,「這年頭出來做的,都說自己是大學生,要是真的這麼多大學生,國家早富強了你說是吧!」
說完,這名男子發出誇張的笑聲,就好像自己說了什麼名言金句一樣。
「不會這樣吧?你們秀園兒不是一直把誠信當成主要賣點的嗎?怎麼也會搞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東西?」一個聽起來略微有些壓迫力的聲音響起,張健分辨出這個傢伙應該就是羅天。
「就是,你們不會是拿我們當凱子吧!」旁邊的人又是一陣起鬨,那名女子被他們擠兌得沒有辦法,最後只能答應了他們某種條件。
「真的是XX大學,你這個學生證不會是假的吧?」一名男子說道。
「當然是真的,假的做得成這樣嗎?」女子有些傲氣。
「我不信,把你的手機借我看看!」一名男子開口。
「別!你別碰!」女子的驚呼聲響起,一番爭搶后,屋子裡發出「哦」的一陣歡呼,看樣子那些男人是得手了。
「還給我!還給我!」女人嬌聲中帶著急切,人常說撒嬌是女人最大的武器,但是眼前的這群男人明顯不吃這一套,拿過手機,劃開屏幕,毫不客氣地翻看了起來。
「看微信,看看微信!」旁邊有人說道。於是眾人直接點開了手機中的社交軟體。
「這張是那個什麼樓來著?XX大學挺有名!」
「看樓有什麼用?誰都能進去拍去!再往下翻翻!」
「這張這是在開表彰會?你在台上?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好學生嘛!」
「還給我。」女人做著最後的抵抗。
「這張是自拍?好多點贊的!也不怪,打扮得這麼純,在學校一定很多男的追你吧?他們知不知道你是出來做這個的?」
「哈哈哈!」屋子裡爆發出一陣狂笑。
「話說你是怎麼想的?學習那麼好,這麼多人追捧,出來干這個?」一名男人用「充滿惋惜」的語氣說道。
「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為了錢啊!」女人不想回答,但是旁邊的男人卻接過了話,「不然難道是為了爽嗎?」
「哈哈哈!就是,上四年大學,出來之後能賺幾個錢?不如我們跟著天哥混瀟洒!至於你嘛!只要把腿叉開,鈔票大把的賺,買你一輩子都有富餘!」
屋子裡再次被帶著戲謔色彩的歡笑聲充滿,窗外的張健深深皺起了眉頭。
一群大男人,用這樣的方式踐踏一個女生的尊嚴,張健實在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好得意的。不過,對於受害的一方,張健也並沒有多少同情。「活該」之類的酸話張健不屑於說,但是既然對方自己都不自重,那張健也不可能替對方心疼,畢竟這個世界上什麼樣的人都有,出現一個和自己價值觀截然相反的人,簡直再正常不過了。
屋裡的人詳談正歡,可惜全部就只有一些污言穢語。不過,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張健強忍著耐性,在狹窄的平台上聽了十幾分鐘,最後終於聽到了一點和自己有關的對話。
「上次的那個小子,算他跑得快,要不然非廢了他雙手不可!」
「不過他現在也不好過,狗窩都被咱們拆了,現在不知道在哪睡大街呢!」
「哈哈哈!」屋子裡爆發出笑聲,末了,另一人說道,「不過就這樣完事,還是太輕饒他了!」
「對!必須廢了他!讓他知道敢惹我們的下場,可惜最近的這幾天他都沒回家,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公交車上的兄弟也沒有看到那小子!」
「沒關係,以天哥的勢力,只要他還在這座城市,早晚能把他揪出來!誰讓他惹了自己惹不起了人……」
張健用手機將這一段話錄了下來,雖然不太確定,但是他覺得應該可以作為一個證據。
繼續聽了一會兒,沒有收穫,張健原路返回了大廳,酒是不能再喝了,裝醉還好,要是真的喝醉樂子可就大了。
提著酒瓶晃晃悠悠地出來,張健向著馬路對面走去,打算找個地方蹲一會兒,順便休息一下,等對方出來之後繼續跟上。不成想,剛走出幾步,就聽見酒吧旁邊的巷子里傳來一陣罵聲。
「老東西!給我滾出去!再讓我看到你,小心我把你的腿打斷!」
「你們放開我,開門做生意的,我花了錢憑什麼不讓我進!」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
張健聽到這些話,心中一樂,還有這樣老不修的,一大把年紀還逛夜店,結果讓人趕出來了不是?但是隨後,張健意識到事情並非如此。
「少廢話!說不許進就不許進!想找打是不是?」
「你們放開我!」男人的情緒明顯已經失控,「我知道那個姓羅的就在裡面,你們放我進去!」
「……」旁邊兩名負責看場子的男子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我看你是活膩了!這是什麼地方,輪得到你來找事?還敢找羅少的晦氣!給我滾!」
「你們不要攔著我!我閨女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要拉著那個姓羅的一起死!」
「還敢來勁!給我打!」
巷子里乒乓地打了起來,張健光聽聲音就知道這些下手不輕。
不妙!張健知道再這樣打肯定是要出事,偷偷瞄了一眼,對方只有兩人,張健這個時候出手倒是能將對方救下來,但是那樣的話張健自己就暴露了,他敢跟蹤羅天,就是因為對方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會主動出擊,畢竟普通人哪有幾個在遇到這種事情會自己行動去尋找罪證的?
但是一旦暴露,情況就不一樣了。張健這兩把刷子,別說專業人士了,就算普通人小心一點都提防得過來,到了那個時候,張健就真的難辦了!在救人和一個沒有陰霾的未來之間,張健陷入了兩難……
……
「讓你找事!我讓你不識好歹!」巷子里,毆打還在繼續,大人的男子嫌用手打不方便,把人踹倒了,直接用腳踢,被毆打的男子頭髮略帶几絲花白,佝僂在地上,用手護著頭,承受著對方的毒打。從年齡來看,挨打的人和打人這兩個傢伙的父母也差不了多少,但是這兩個人絲毫沒有因此手軟。事情發生的巷子比較偏僻,平時很少有人經過,就算偶爾有人路過的人發現這裡的情況,也不敢多管什麼閑事,此時這一個小小的巷子,就這樣成了惡勢力的天下。
嘭!就在兩人毆打得正激烈的時候,一個清脆的巨大聲音響起,兩人抬頭望去,看到一名衣著邋邋遢遢的男子正呆如木雞地看向這邊,手中的酒瓶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瓶子里的酒四濺,刺鼻的酒味瀰漫得到處都是。
「殺……殺人啦!」男子發出被掐住脖子的公鴨般的叫聲,拔腿就往遠處跑去,等兩人回過神,對方已經沒了蹤影。
「死醉鬼!真特么晦氣!」打人的男子罵了一句,這樣的情況,打是不能繼續打了,喝醉酒的人,指不定會把事情鬧成什麼樣,看到地上挨打男人也不怎麼動彈了,男子唾了一口,招呼同伴離開了這裡。
……
骯髒冰冷的巷子里,男子躺在地上,任憑冷風吹在身上,久久未曾動作,如果不是偶爾抽搐幾下,恐怕真的會有人以為他已經死了。
腳步聲出現在巷口,並且逐漸接近,這人依然沒有作出反應。無奈,張健只能俯下身,輕輕地推了一下這人的肩膀。結果發現這個看上去至少有五十歲的男人,在哭。
……
夜店半條街之外的地方,一個餛飩攤上,兩人相對而坐,張健將外套脫下了重新翻到正面,穿上,然後理了立頭髮。對面的男子垂頭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過在這之前兩人倒是有過一點交流,張健檢查過對方的傷勢,大體上沒有問題,於是張健買了了葯,讓對方自己擦一擦。當然,實際上講,這個時候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保險,但是從對方這一身陳舊老土的衣服,看上去似乎不可能有這個錢,而張健升上也就一千多,更不可能給他花這個錢,這一碗餛飩,就已經是他善良的極限了,畢竟吃飽肚子對於身體的恢復總是有好處的。
「先吃點熱的吧,我錢都花了!」張健說了一句,就開始對付面前的餛飩。
張健的一句話戳中了對方的軟肋,一個在社會底層生活了三四十年的老實男人,浪費食物這種事,肯定是於心不忍,更不要說身處這樣的絕境之中的時候了。男人拿起湯匙,舀了一個混沌,放到嘴裡,麻木地嚼了幾口,想要往下咽,結果發現自己根本咽不下去,一顆餛飩哽在喉頭,男人的眼淚「嘩」就下來了,順著臉上深深的溝壑橫流「我無能啊!對不起媳婦,我從家走的時候,拍著胸脯說要給閨女討回一個公道,可是現在……我活著有什麼意思……」
張健見對方終於有了開口的意向,順著對方的話頭詢問了下去,這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男人的名字叫韓寶忠,地地道道的農村人。但是這個農村人卻有一個驕傲,那就是他的女兒,韓琦美,長得好,人也乖巧,而且還考上了大學,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幾名大學生之一。老兩口每次和人說起女兒的話題,感覺自己的皺紋都少上了幾條。用韓寶忠的話來說,他這幾年在外面打工累死累活,沒白乾!
然而不幸卻降臨在了這家人的身上。韓寶忠原本一點大學是神聖的學堂,是最崇高的地方,誰能想到自己乖巧的女兒在這樣地方受到人的威逼和脅迫,進入了那種場所。
後來的事情就有些難以啟齒了,韓琦美因為長相的出色,被一名富家公子看中,先後出台了幾次。這名富家公子,當然就是羅天。
在這種地方,能找到一個不差錢的金主,按理來說是挺讓人羨慕的一件事,但是這種事情,雙方一開始就處於不對等的位置,無論事情怎麼發展女方都只能被動接受,根本沒有與男方對抗的餘地。
這個羅天,是一個心理變態。
在最初的幾天風光過後,韓琦美很快遭遇了災難般的殘酷對待,在羅天和他手下的一群惡徒手中,韓琦美受盡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這些東西,成了了韓琦美今後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可怕惡夢。然而,就連這樣承受著巨大痛苦活下去的機會,這些人都沒給韓琦美。當韓琦美再次出現在人們眼中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以一具赤裸、冰冷、傷痕纍纍的屍體。
對於這對漸漸開始走向年邁的夫婦來說,這和天塌下來又有什麼區別?
屍體被發現后,當然引起來了警方的追查,但是那個時候羅天等人早就將所有指向他們的線索都處理了個一乾二淨,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羅天很快利用家裡的力量將這件事壓了下去,雖然短短的幾天時間,還不至於讓這件事被徹底當成懸案,但是這幾天的時間,韓寶忠卻已經深切體會了什麼叫做求助無門!
張健聽完對方所說的話,感覺胸口似乎是有一股鬱氣盤結在其中。憤怒當然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壓抑。雖然張健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和諧,在光明無法觸及的角落,罪惡與黑暗肯定存在。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對又是另一回事,此時的張健,甚至感覺整個世界都讓人痛恨起來了,幸好,張健很快就從這種情緒中脫離中脫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