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柯一夢
第38章:南柯一夢
趙青鸞將他攬入懷中,他身子一墜牽著她摔坐地上,他渾身發抖的抱著她,頭窩在她頸項裏。
兩世來,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落魄的樣子,這可太不像他了。
這個男人在她眼裏永遠自信篤定,永遠強大可依,永遠都那麽無懈可擊完美的不像個人。
何時見過他這副模樣,到底是誰把他欺負成這樣子?
“別怕,別怕,傅安你別這麽膽小,我在哪兒。”
“叫我,青鸞你多叫叫我好不好?”他就窩在她頸項裏顫抖著哭了起來,濕潤的淚珠順著肌膚一道道向衣衫內流去,燙得她肉皮疼。
趙青鸞盡可能地安慰他,手輕拍著他的背,親吻他的側臉,可一點用都沒有。
他仍舊抖得厲害,極用力地箍著她身子,好似要將她揉到他骨子裏去,又好像汲取些溫暖,總之勒的她骨頭都疼了。
她難受的心都碎了:“告訴我誰傷得你?我就算弄不死他我也得給你出氣,你別這樣嚇我好不好?”
不知他哭了多久,他似是哭累了般長長哀歎了一聲,身子抖得也沒那麽厲害了,仍是可憐巴巴地求她。
“能不能將我藏起來?我好累啊,我好想睡一覺。”
“睡吧,有我趙青鸞在誰都帶不走你。”
他就這樣半攀半抱窩在她懷中睡著了,睫毛上還掛著顫而未落的淚珠,隻堅持了一會兒她就有些支撐不住,往後靠在樹上才抵消了些許他的重量。
真該讓他換個姿勢再睡,這麽睡誰能支得住,她去掰他緊握的手卻怎麽都拉不開,倒是看見他滑落衣袖下胳膊上撓的道道血痕。
五道分明的血痕可見血肉不知撓了幾遍,已是血肉模糊爛成一片。
手指指骨上都是牙印,破了皮都能看見森森白骨,指甲縫裏都是血肉,這是他自己撓的?
她心疼死了到底誰動了她的人?
這是喂他吃了什麽藥?
“我怕黑。”
她福至心靈的想到他說的怕黑,可黑有什麽可怕的?
不知為何,她想起了一樁陳年往事,那時她年少輕狂迷上了劫富濟貧,第一回出手就碰上個小偷。
那人引來追兵,為躲避追捕他們進到同一個立櫃裏,他卻不肯讓她關門,追兵當前她自然不理那個神經病,結果門一關那人就抖成篩糠差點連氣都喘不上來,頗有點像這樣的他。
原來,那人的症狀便是怕黑。
可她從不知他怕黑,隻知他睡前要燃新燭,他說怕她起夜時瞧不見,原來是他怕。
兩刻鍾的功夫銀鈴便來園中尋她,見花叢中沒人影便喚了幾聲。
趙青鸞怕吵醒他捂著他耳朵,用鳥叫的哨音打了個暗號,主仆這才碰了頭。
“先把脈看他是不是中毒了,精神恍惚有自殘傾向……”
銀鈴懸手診脈見他雙臂都無從下手,隻得按在頸項的大動脈上,衝她搖了搖頭其實端看手臂上的血色就知他並未中毒,道是氣弱脾虛有些驚嚇過度。
趙青鸞附耳說了幾句話便將她遣走了。
日光曬在身上暖暖的,春風一吹花雨紛紛,傅安醒轉過來看著晴空、樹蔭,以及近在咫尺她的睡臉,怪不得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原來有她啊。
他一動,她也醒了卻還迷蒙著抬手輕拍他。
他這才看清自己的處境,竟是一手環抱著她的肩頸,睡在她胸口,怪不得如此綿軟。她為了讓他省力些,不僅抱著他,還弓著一條腿抵在他後腰上撐著。
他見天色已是下晌,這一覺許是睡了三個時辰都不止,也不知傅瑤尋不見他在府裏鬧成什麽樣了。
可他仍舊賴著不想動,閑著的手摸起她腰間的荷包來,裏麵鼓脹脹得像小石子的觸感,不會裝了銀裸子吧。
“醒了就起來。”
傅安不予理會的閉上了眼,仿若這是南柯一夢,他不願醒。
隻這姿勢他舒服了她可遭了大罪,腰骨早撐不住了,好在銀鈴塞了個仰枕給她墊腰。
“你快起來身子都讓你壓麻了,真麻了。”
饒是傅安在不舍也趕忙起身,瞧見自己袖子被絞去了一大截,上麵纏好了一層層的繃帶,他懊惱極了不該讓她瞧見這麽狼狽的自己。
這下她對他的印象肯定又大打折扣了,年紀又大又沒用,她定然失望至極,巴不得想和他盡快和離。
趙青鸞身上的大山移開了,那細細密密像針紮似的麻意自腿根傳到了半個身子,那種難以言說的疼讓她哀哀地叫著,緩了半天。
她才抻直發僵的腿,那股麻勁一擁而上,疼的她差點打起滾來,腿麻是真難捱……
腳踝處傳來溫熱,他跪坐在地上抱著她的腳又拍又揉。
“你別動了,越動越麻。”
傅安愈發愧疚了,她嬌滴滴的養著那裏遭過這罪,瞧著疼得都掉淚了。
隻得加快手上動作讓她少疼些時候,又拖著她走了幾圈,這麻意才算徹底褪去。
二人四目相對,趙青鸞縱然有千言萬語想問,也不願去揭他傷疤。
心中隱隱了然他為何總是風光霽月天塌了都遊刃有餘,大抵是他不肯在她眼下露怯。
這世間本就沒有全然挑不出錯處的完人來,他又如何例外,這事即便不經他口,她也會查清楚的。
“跟個豬似的就知道睡也不知道餓,過來吃飯。”
趙青鸞拖著他轉過樹幹後,那裏設了一扇屏風和黃花梨榻窗,榻上擱著小幾,榻下擱著五層高的黑漆描金花卉食盒,旁邊還架著三隻紅泥小火爐煨著熱菜。
趙青鸞拆開食盒一層層地逐一擺上桌,薄如紙張的鯉魚膾擺在水晶魚盤上格外的賞心悅目,紅油澆過的口水雞看起來麻辣鮮香。
他起初還不覺餓,瞧見了頓覺腹中空空。
“生魚易發你不能吃,辣物易發你也不能吃。”她叮囑著拿出兩碗米飯各置一邊。
一聽這不許吃那不許吃,他就覺得顏色青翠的涼拌萵筍香幹絲也沒那麽爽口了,荊芥麵托也沒那麽偏愛了,隻想吃她那一份易發的雞鴨魚。
趙青鸞又去揭爐上石鍋的蓋子,當即燙的她鬆手去捏發涼的耳垂。
“你手嫩,還是我來端吧。”
“你都受傷了,端什麽端。”
二人互不相讓盯著三口鍋發起了愁。
趙青鸞想著裏麵特意為他做的佛跳牆、清燉蟹粉獅子頭、大補湯不爭氣地歎道。
“哎,我離了丫鬟竟是個飯都吃不到嘴裏的廢物。”
“取碗乘著吃唄,還能餓著你?”
趙青鸞仍不死心,卷著衣袖往手上掂呢。
傅安回身取空碗時瞧見食盒裏的起菜夾子,輕鬆夾著瓦罐就上了桌。
“這碗藥膳放你那邊,十全大補湯呢。”
“……”傅安的手僵在半空,他不想吃什麽補湯,他隻想吃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