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老來多健忘
第129章：老來多健忘
“哎呦，我的大外孫女你來滎陽就直接來唄，遞什麽拜帖。”外祖父劉業守在門廳處，喜笑顏開地將她迎進了門。
“不愧是京城來的，表小姐這禮數就是周全。”管家稱讚道。
“老先生謬讚了，實在是正月十五慶團圓，家父不在洛陽，便死皮賴臉地跑到外祖父這邊討吉利來啦。”
“你這丫頭還是那麽會說話，你能來外祖父不知道有多高興！”
趙青鸞向長輩一一見禮之後：“怎麽沒瞧見我兩位外祖母？”
“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了，你大外祖母去年冬天就癱在床上下不了地了，你小祖母這裏糊塗了，認不得人嘍。”
上天有時格外的不公平，同樣是六十幾歲的高齡，外祖母都臥病在榻，而外祖父頭發仍舊黑亮隻間歇得長了幾根白發。
身子骨也格外的硬朗，便是認作四十歲也當得。濃眉大眼留著一字胡，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一副精明相，兩頰酒窩深陷笑起來頗有親和力。
“那我等會兒去瞧瞧她們。”
“成”劉業瞧著自家孫女越瞧越歡喜，“我的乖孫孫，你來前怎麽不差人說一聲，好讓外祖父好好給你準備一番啊。”
“都是自家人，不需要特意準備，那些個大魚大肉我都吃膩了，家常便飯就很好。”
劉業慈愛地看著她緬懷著過去：“真像你外祖母年輕的時候，十八九時遇到她時就是這個樣子。”
外祖父十八歲時隨著劉家的商隊往西域去，經過樓蘭、阿克蘇等地，向當地人販賣著洛陽等地的稀罕物件，在喀什的時候遇上劫道的馬匪，不僅與商隊走散，還摔斷雙腿重傷墜入河流。
正巧被浣洗衣服的外祖母救下，這傷一養便是一年多，日久天長，暗生情愫的二人便成了婚。
果然上天安排得最大，隔著十萬八千裏的兩個人也會走到一起。
外祖母大抵做夢都沒到，洗衣服地功夫就撿了個俏郎君。
“外祖啊，我都好久沒見我大舅舅了。”略施手段的趙青鸞得意地想，她還不信了，由外祖父施壓，她會見不上舅舅。
“哎……我也好久沒見你大舅舅了，那小子就是頭倔驢，自打你娘過世後，便和劉趙兩家都斷了關係，他是不會回來的。”
趙青鸞愣住了，大舅舅另立門戶難道不是因為外祖父將小祖母提成平妻入了祠堂一事嗎？
當年劉業同妻子陸續生下一雙兒女後，因喀什離滎陽有二萬多裏，走一趟至少得半年，路途多荒涼，需要同商隊結伴。
彼時一雙兒女還在繈褓之中，路途艱辛易夭折，待孩子長大一些已是八年後，年近三十的他帶著妻兒回到了滎陽。
那時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唯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還堅信著他還活著，苦等了他三年，最終錯過了花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兒時的情義，世俗的逼迫，父母讓他娶她為平妻。而他隻肯納她為妾，似乎隻有這樣才對得起救命之恩的妻子數萬裏地跟隨。
然人到中年了，憶起兒時的羈絆，生兒育女地無怨無悔，他想給青梅一個名分也沒錯。
畢竟這世間總是陰差陽錯，不可辜負的人太多。
她以為大舅是替外祖母氣不過，怎麽還和她母親扯到一塊去了？而且大舅這看著不像分家，道像是結仇了。
“舅舅這是為什麽呀？”
“心疼你娘，怨恨我們唄。”外祖父煩悶地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了，你不是成親了和夫君相處得如何呀？你這麽出來，夫家能樂意嗎？”
“這有什麽好不樂意的，我可是人見人愛的小甜心，他們喜歡我都來不及呢，又怎麽會對我有意見呢？”趙青鸞雙手捧著臉，說的一脈孩子氣。
“你這孩子，不能仗著自己討喜就為所欲為，在夫家也要侍奉夫君善待公婆。”外祖父饒有見底地給她支招。
趙青鸞配合著應稱表示自己學到了，心中卻不屑的冷笑。沒必要的，討厭你的人雞蛋裏都能挑出骨頭來，喜歡你的人骨頭渣裏都能挑出雞蛋來。
“外祖父你說我這都嫁人了，我爹也沒給我添個弟弟妹妹，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長這麽大。前幾天我聽人說，其實……我娘給我生過一個妹妹，可我都沒見過！”
“那孩子不是你的妹妹！”
“我還真有個妹妹呀？外祖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呀，你快告訴我嘛，你快告訴我！”趙青鸞撒嬌的拽著外祖父的衣袖一頓搖。
“你聽誰瞎說的？你哪有什麽妹妹！往後不準再提這事兒了。”外祖父言辭有些重的喝道。
“知道了，外祖父你給講一講我娘身前的事，我都不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外祖父高興地講起了母親兒時的一籮筐糗事，至於旁的，她愣是套了半天話都沒套出什麽有用的信息。
知情人士瞬間由四人銳減成外祖母一個人，她滿是期待地推開了外祖母的房門。
“素素，你來接娘了？”
趙青鸞嘴角的笑僵住了，怎麽會這樣？
爹不說，舅不見，外祖父顧左言他，外祖母老年癡呆。
“外祖母我是趙青鸞，你的外孫女呀。”垂死掙紮的趙青鸞試圖喚醒外祖母的記憶。
外祖母高興地從床上坐起來，枯瘦地手指抓著她的手，掌心撫摸著她的臉。
“是啊，喀納斯湖很多的，素素啊～怎麽就你一個人女婿呢？湯圓那孩子呢？”
趙青鸞湊過去讓她看得更清楚些。
“外祖母是我呀！我是湯圓呀。”
“這傻孩子，你是娘的素素呀，怎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樣子一點都沒變呢？娘都老了呢，娘留了你最好吃的酸奶疙瘩。”
外祖母在枕頭下摩挲了半天，拿出幾塊白色的酸奶疙瘩，獻寶一樣的遞到眼前，見她遲遲沒接。
“拿著呀，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中原不興這個，娘給你做了。”
趙青鸞拿著奶酪一口咬下，酸的她後槽牙都掉了和她在爹屋裏偷吃過的一個味道，娘為什麽會喜歡吃這種東西。
“真好吃！”
“做法娘都教給女婿了，以後想吃讓他給你做，可不能賭氣不吃飯了。”
“知道了。”趙青鸞抱了抱外祖母。
明明忘了所有人，卻始終記得那個讓她操心的女兒，這世間為什麽要陰陽相隔，她也想抱抱自己的母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