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3章：生與死的迷茫
世界上再也沒有姚重生了。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心中竟然有了一絲很悵然的感覺。
平心而論，姚重生算不上什麼大奸大惡，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為了利益，幫助魔祖在百王會議上企圖跟鬼之國結盟。
再後來，則是跟萬魔坑有了一系列的合作。
無盡城，鬼都，冥河府邸，或多或少都有過他的身影。
姚重生從沒有真正的站在屍之祖那邊，也從沒有真正的殺過一個驅魔高手。
他出現以來的所作所為，只不過是以自身利益為出發點，真算不上活人的生是仇敵。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心中很不是滋味。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按理來說，重華先生就是舜帝的主導，對活人來說會更加有利。
可是為什麼我會為姚重生覺得惋惜呢？
我甩甩頭，把這個古怪的想法丟出腦後。卻聽到舜帝微笑道：「怎麼？為我覺得可惜？」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揚，語氣，神態，竟然跟姚重生一模一樣，嚇得我急忙搖頭，乾笑一聲：「不，不。」
舜帝哈哈一笑：「跟你說過了，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現在既是姚重華，也是姚重生。我們兩個融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自己。」
「你不必為了我的消失而惋惜，也不必為了我主導這具身體而高興。記住了，張無心！」
我微微有點茫然，不知道到底該如何理解舜帝的這種形態，只好苦笑著點點頭，不再說話。
張扎紙拽了拽我，恭恭敬敬的說道：「前輩既然完成心愿，可想過要加入生死之戰？」
他這話算是問到點子上了。一直以來，重華先生避而不出，很多人都猜測他根本就不是屍之祖的對手，所以為了藏拙，才幹脆不捲入戰爭之中。
現在看他融合了姚重生，一身本領突飛猛進，按理來說，無論如何都應該跟屍之祖掰掰腕子了。
要知道重華先生可是融合了自己的反面，而屍之祖的反面，卻早已經自我寂滅。
屍之祖是不完整的，舜帝是完整的。以完整對不完整，豈能不勝？
舜帝仰頭看著頭頂上的星空，輕聲說道：「打的過又如何？打不過又如何？三次生死之戰，綿延幾千年的時間，難道就沒有人想過，徹底解決這場戰爭嗎？」
張扎紙斬釘截鐵的說道：「等我們把死人全都趕出極北冰原！讓他們鑽進深不見底的地下世界中！這場戰爭自然會結束！」
舜帝笑了笑，然後把頭轉向我，說道：「你覺得呢？」
我本能的就要支持張扎紙的話，但是想到生死救災人對我說的話，又想了想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原因，頓時猶豫了一下。
舜帝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再次問道：「張無心，你怎麼看？」
「張無心，你在黑林村住過，你見過那些生活在底層的鬼民。平心而論，你覺得他們喜歡戰爭嗎？」
「這個世界上，鬼民的數量佔據了很大一部分。他們沒有身體，以至於智力普遍低下，很容易被人蠱惑，甚至只知道憑本能行事。」
「但是這場戰爭，真的是他們願意進行的嗎？」
我被他說的越來越慌，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腦子裡立刻浮現出了黑林村的老村長。
那個為了保護我，願意用珍貴的魂石來救我性命的陰魂。
沒錯，底層的陰魂，當真就是願意一直爭鬥的嗎？他們所求的，只不過是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活人和死人的榮譽，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他們只想安安穩穩的生活到自己魂飛魄散，然後用殘魂來滋潤整個世界！
這場戰爭，其實真的沒必要打起來的！
張扎紙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忽然笑道：「前輩，現在的情況不是我們願不願意打下去，而是看萬魔坑願不願意打下去！」
「驅魔人們並非是狂熱的活人至上主義，如果願意的話，我們也絕不想繼續爭戰！憐花，你說是不是？」
花憐花淡淡的說道：「萬魔坑裡，真正好戰的只有少數人。剩下的則是被屍之祖蒙蔽的無數陰魂。」
「如果屍之祖下令停戰，萬魔坑裡會歡呼一片！」
沒人喜歡戰爭，死去的人不會復活，消散的亡魂也不會重新凝聚。
活人和死人之間雖然有不可跨越的鴻溝，但畢竟卻是同出一源。
死人是活人的歸宿，活人是死人的根本。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既然如此，大家為什麼還非得要打的頭破血流，你死我活？
世界這麼大，活人有活人的生存空間，死人有死人的幽冥地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舜帝見我倆神色低迷，微笑道：「其實在很久很久之前，活人和死人是可以並存的。只可惜到了現在，嘿嘿，嘿嘿嘿！」
他說完之後，忽然背過手去，看著遙遠的星空淡淡的說道：「我要回去了。虞都沉積了幾千年，也該出現在世人面前了。」
「對了，有件事情我想要告訴你們，現在的虞都，其實活人和死人都是和平共處的。他們遵守虞都的法律，接受我們的統治。」
「在虞都庇護所內，活人和死人的權利一樣平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或許，這才是生死之戰最後的歸宿。」
「張無心，你身上四件法器，繼承了天生子的意志。」
「張扎紙，你卻跟花憐花走到了一塊。之所以跟你們說這些，只是覺得你們並非是蠻橫不講理的人。」
「記住了，生死之戰或許還會打下去，但一方屠滅另一方，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你們好自為之吧！」
說完之後，舜帝輕輕拍了一下我倆的肩膀，然後身子一晃，已經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以我和張扎紙的目光，竟然連他是如何離開的都不知道。
我和張扎紙神色恍惚，頗有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一直以來，我們心中的信念就是贏得這場戰爭，給活人們一個安全生活的所在。
不但是我倆，甚至中土大部分的驅魔人，都是這樣想的。
劉國民，徐劍秦，雷劍先生，商天齊……
他們不都是為了活人的生存而努力嗎？他們要麼轟轟烈烈的戰死，要麼就身受重傷，再也無法參與到這場戰爭之中。
如果按照舜帝的邏輯，豈不是說他們的犧牲都是不值得的？
這場戰爭，以後到底會以如何一種方式來結束？
到底是活人把死人清繳乾淨？還是死人把活人屠戮殆盡？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張扎紙臉色同樣迷茫，但他經歷的比我還要多，反倒是最先回過神來。
然後他輕輕的說道：「別想那麼多，活人和死人的仇恨綿延了幾千年，你想要一時半會讓他們和平共處，根本就不可能。」
「屍之祖也是利用了這一點，所以才能悍然發動戰爭。現在活人死的人太多，豈能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說不打就不打？」
我苦笑道：「戰爭之中，受苦受難的終究還是底層的那些小人物。屍之祖，這王八蛋當真該死！」
屍之祖該死，這是每一個中土驅魔人都想當然的事情。只不過我們在這詛咒一千遍一萬遍，對屍之祖也沒有多大用。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精通詛咒的花憐花。
張扎紙笑道：「好了，既然要做小人物，就要有小人物的自覺。戰爭結束？對咱們來說還是太遙遠了。你要知道，和平的出現，總是建立敵對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
「如果我們能幹掉屍之祖，能幹掉的東西南北四域域主，再把屍之祖的嫡系親信一網打盡，我就不信死人們還會跟驅魔人對敵！」
張扎紙說的豪情萬丈，讓我的心也稍稍好受了一點。
最起碼他說的有一句話我很贊同，想要真正的和平，雙方的實力必定要相差懸殊。如此一來，一方才會鎮壓住另一方！
哪怕是虛假的和平，可終究是不用再死人了。
我甩甩頭，說道：「張扎紙大哥，你現在有什麼計劃？」
張扎紙笑了笑，然後指著剩下的二百多個驅魔人說道：「既然答應了他們，總得帶他們先回家再說。」
「只可惜沒了生死防線，從這裡抵達長城防線，不知道還有多遠。你呢？有什麼打算？」
我苦笑道：「我？我想我家老闆了。」
張無忍是個很睿智的人，也是個很有思想深度的人。
如果沒有遇到生死救災人，沒有黑林村的遭遇，也沒有遇到現在的舜帝，我或許還不會迷茫。
但現在卻不一樣了。我的內心已經改變，想要我再屠殺那些無辜冤魂，我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這種狀態很不好，戰爭之中，最忌諱的就是我這種情況。
既然你要上戰場，就必須要把自己的心志變得堅毅起來。
否則的話在戰場上，你對敵人心存憐憫，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敵人所殺。
只要我見到了張無忍，他肯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有了答案，我才能知道下一步到底該怎麼做！
而且，我的身體應該也被保存了下來，如果這次去找張無忍，順便把自己的身體拿回來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