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我一直追也很累
蘇紹堂的司機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一眼就認出了我。
也是，畢竟這條路上只有我一個人。
司機下車為我拉開車門的時候，我還蹲在地上找玉墜，我明明記得周奕琛是朝這個方向扔的，但馬路上除了一些枯樹葉，就再也沒其他的東西了。
司機還算比較耐心，就站在車門邊等我，大約五分鐘左右，我才放棄。朝車子的方向走時，我還在地面上看見了被周奕琛揉得皺巴巴的一寸照，今天風不大，但照片很輕，在地上還翻了幾個圈。
我咬了咬牙，撿起照片就塞進了口袋裡。
其實在路上我的心基本已經平靜下來了，可踏進蘇氏久泰后，不禁又提到了嗓子眼。
現下父親醒了，很多事都會變得更複雜。蘇紹堂雖然沒有明說，但他這人確實十分看重利益和地位，自鳴清高，認為自己的能力不比父親差，這個董事長，他是做得心安理得。
蘇紹堂先前答應我會讓我留在公司，並不是隨便說說，我去他辦公室還沒一分鐘，我們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上，他接了電話就抬頭跟我說。
「南南，一會兒要開個會，你坐著就行，不用說話。」
大抵是我最近煩心事太多，特別敏感，總覺得蘇紹堂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防備，一副生怕我做出什麼令他難堪的事兒一般。心事重重的，眉宇間亦是一片疲憊。
我呵呵一笑，就問。
「大伯，什麼會？關於我的嗎？」
蘇紹堂並沒有回答，他兀自起身，整理了一下領帶就繞開了我，推開門之前，轉身虛指了我一下。
「在公司不能叫我大伯，這點不用我一直提醒你。就在這層的會議室，進去前，你最好去洗手間整理一下自己。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二弟醒了，我們都很開心。但工作是工作，你必須嚴肅一點。」
拋下這句話，他就走了。
我癟了癟嘴，原本沒把他的叮囑放在心裡，可等我跟著他屁股後面出去時，他的秘書就攔住了我，也沒說什麼，只是對我抿唇一笑，而後將她自己的化妝包遞給了我，並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
我只能在秘書的注視下硬著頭皮進了洗手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終於明白了蘇紹堂離開前那嫌棄的眼神。
雙眼下面一片烏青，眼球上的紅血絲也十分明顯，早上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好幾根都垂在臉頰邊。
我愣了好一會兒，莫名的有點心疼自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覺得十分累。我不擅長和別人鬥智斗勇，總覺得智商有點欠費，所有人都對我了如指掌，而我，卻猜不透他們的心思。
大抵是我進洗手間的時間久了，秘書在門外催促了幾聲后，我才打開化妝包，簡單地化了個淡妝，稍稍遮了下黑眼圈，就和秘書一前一後地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的人也不是太多，大部分都是項目管理部的，進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就望向了我。
蘇紹堂僅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坐好。
可等我坐進椅中，會議室內依然鴉雀無聲，我幾乎就要被這些目光盯穿了，什麼姿勢坐得都覺著不舒服，蘇紹堂也不開口。
片刻，會議室的門再次被人推開，蘇敘帶著王宇匆匆走了進來。
「抱歉，有點事耽誤了，可以開始了——」
我暗暗地掃了蘇敘一眼，他臉色比我還差一些，狀態也不好，就像好幾夜沒睡覺一樣。
蘇紹堂輕咳了一聲，便很直白地步入了主題。
我萬萬沒想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替我洗白，表情也挺嚴肅。
「你們也清楚，蘇南來公司的時間不短，按理她應該在監獄。只是有些事，也不完全像媒體曝光的一樣。車禍的事，早就翻案了，蘇南是通過法律正常途徑出獄，她沒有罪，只是對方一直沒有出面澄清。我們蘇氏久泰向來十分注重聲譽，只能等著周氏集團的大少鬆口，才能給蘇南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我想大家都能理解，孰輕孰重，你們也能拿捏的清楚。」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半解釋半威脅的，就算眾人心裡還有異議，也不敢吱聲。
說話期間，蘇紹堂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動了動唇，忽地想起他讓我別說話，也就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當然，不論蘇南的身份是什麼，公司永遠都會公平，有能力才能謀其位，城北地皮項目你們也了解一二，我讓蘇南接手，她若是能完成，想必大家也不會覺得她僅是因為靠關係才能進公司。」
短暫的沉默后，蘇紹堂看向了我，輕輕地問。
「你可以處理好嗎？」
什麼城北地皮，我聽都沒聽過，可現下我想再問仔細一些，都沒有任何機會。十幾雙眼睛均望著我，我拒絕了蘇紹堂，結局顯而易見。
起初我真以為父親醒了，他會稍微有些收斂，可他這會兒卻逼迫我不得不接受一個我毫不了解的項目。趕鴨子上架，大抵就是這樣。
頓了頓，我盡量用十分平靜的語氣回。
「可以。」
話落，蘇紹堂嘴角隱隱勾起了一抹弧度，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我片刻，道。
「散會。」
蘇紹堂打頭先離開了會議室，其餘人也零零散散地走了，唯獨我和蘇敘、王宇留在原位。
蘇紹堂的秘書走前，默不作聲地給了我一份策劃書，挺厚，我隨意翻看了一下，才發現這塊地皮花落誰家還是個未知數，心底不免有些怨言，這個項目，不是一個普通的項目秘書能獨自完成的。
這片地皮位置十分好，想必競爭者不少。蘇氏久泰也算是個大公司，但未必能競爭得下。地皮是政府拋出的橄欖枝，定然會選個實力最佳的合作夥伴。
我在項目部呆的這段時間，大概也摸清了蘇氏久泰的資金流動，今年啟動的新項目不少，很難想象蘇紹堂怎麼拿出多餘的撥款給我去拿下這個項目。再者地皮多半就是商業開發，建商場也非一朝一夕能確定，竟下地皮的同時，必須耗費許多資金宣傳炒作，有一定熱度了，才能確認最後的規劃。
賠本的生意沒人會做，特別是處於高位的商人。
在我正看得認真的時候，蘇敘沉聲將我扯回了現實。
「南南，我爸把你調配去了市場部，你等會兒收拾一下東西，我領你過去。」
「好。」
我目光依舊落在企劃書上，也沒心思去看蘇敘。
片刻，蘇敘直接起身，合上了企劃書，順帶扯了扯我的手臂。
他垂眸看著我，眉頭緊鎖。
「你一個人不行，讓王宇和你一起。」
我稍稍一愣，條件反射般就望向了王宇，王宇歪著腦袋笑了笑，用口型對我說。
「我幫你——」
若是放做從前，我一定會十分感動，可想到蘇敘對我做的那些事兒，我的心就沉了幾分，但我面上還是笑著。
「謝謝哥。」
聞言蘇敘肩頭一顫，隨即又恢復了一臉坦然，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說。
「你是我妹妹，應該的。王宇做事你放心，他在，我也安心很多。」
靜默了數秒，他又道。
「南南，你別誤會我爸，他肯定也是為你好。公司人多口雜，他也是斟酌了很久，才想到這個辦法，畢竟你之前……」
他欲言又止，深深地看著我。我大約能猜到他下一句話是什麼，總之不是那麼好聽，說出來不免傷感情。
我反手握住了蘇敘的手腕，但很快也就鬆開了，蘇敘似乎對每個女性都有些排斥，即便我是他妹妹也不列外。但凡我們之間的舉動親密那麼一丟丟，他的臉色都會有些尷尬。
「我都知道，哥，你也是為我好，不是嗎？」
蘇敘笑呵呵地點了點頭，也沒再吭聲。
他替我收好我身前的資料，冷不丁地又問了一句。
「南南，你和梁毓言……是真的嗎？」
蘇敘不提，我差一點就忘了這茬子事，等我站起身看向他，他目光變得很飄忽，雙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我抿了抿唇，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半響，我聳了下肩頭，說。
「我和他早就認識，也算是故友。」
在回想起和周奕琛的種種過往之後，我的生活中的確也有過梁毓言這麼個人，但他那會兒存在感並不是很高，只是偶爾會和我碰面，但也是在我找周奕琛的路上。
話落，蘇敘蹙著眉往後退了幾步，乾乾地一笑。
「那就是真的了？」
其實我只是想試探一下蘇敘的態度，但他確實也開始著急了，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又低了幾度，「不可以，別和周家再扯上關係，你忘了周奕琛先前是怎麼對你的嗎？我相信那照片只是誤會，你不會這樣的，你的性格我最了解，你不會這麼快就愛上其他人！還有嚴煜呢？你不管嚴煜了？你們不是處得挺好嗎？」
他最後幾個字幾乎是低吼出來的，不僅是我，連王宇都愣住了。
興許蘇敘也覺得氣氛有些詭異，他收斂住了臉上的情緒，極為勉強地扯了扯唇角，雙手都搭在了我的肩頭，重重地壓了壓。
「南南，不要上當，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家人，誰的話又能作數呢？」
他是對著我說，我卻覺得他也在試圖說服自己。畢竟他現在眼底的悲傷太濃，不是輕易能忽視的。
我只能點頭應下他這句話，我怕他說太多，被旁人聽去了不好想。
最後是王宇同我一起去的市場部，蘇敘進了部門，就把自己鎖在了辦公室，饒有一副想和我劃清界線的感覺。
部門裡的同事也是只看著我，半個字都不多說，平常和我關係比較近的小姑娘們，也基本對我退避三舍。彷彿有種不想和領導家的孩子走得太近，言多必失，疏遠也算是想象之中。
蘇紹堂給我的職位不低，算是市場部的二把手，市場部經理也對我十分客氣，單獨給了我一個辦公室，雖然不大，但一應俱全，關上門，王宇就神秘兮兮地湊到了我跟前。
「周南……咳，蘇副經理，蘇董給你的這項目壓根就是塊燙手山芋，你就這麼應下了，想好了解決方案嗎？」
他面上還算嚴肅，單手壓在策劃書上，但語氣卻帶著絲調侃。
我被他這語氣逗笑了，揚起了下巴，笑說。
「沒想好呢？你再替我收拾東西，讓我打包走人？」
話落，我喉嚨一緊，類似的話蘇歡顏也說過，我此刻算是能明白她的感受，就算明面上是自家公司，也得步步為營，稍微不小心，指不定就跳進了別人挖好的坑裡。
快下班的時候，我和王宇認認真真地整理了一下城北地皮的資料，預料之中，周氏集團也蠢蠢欲動，他們給的價格很高，於我而言幾乎是遙不可及，我甚至都懶得數後面的零有多少。
「蘇副經理，你就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得罪了蘇董？這項目根本不在公司的計劃之內，可以說是可有可無，公司能給的數目，也就這麼多——」
王宇抬手比了數字。
「單位？」
「千萬。」
我心底不禁一陣冷笑，這數目還不及周氏集團的零頭。
見我沉默不言，王宇有些垂頭喪氣，看著資料，連連搖頭嘆氣。
「按理你們是親戚，他不該這樣啊……蘇氏久泰的小項目也挺多，你中途截一個，也沒人會抱怨，非得是這個，偏偏是最難搞定的。」
他揉了揉眉心，索性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小心翼翼地望向了我。
我腦袋也發沉，靜默了片刻，我問王宇。
「這塊地皮是政府批的，興許我們有縫隙可鑽？我大致看了下，這地皮至少閑置了兩年，時間不短，若不是有利可圖，何須荒廢這麼久？你能幫我約劉市長嗎？」
業內規則我還是知曉的，很多事並不是明面上這麼順其自然。
王宇先是一愣，隨即噗笑出聲，他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打擊道。
「蘇副經理，你是漂亮，也夠青春，蘇氏久泰在H市也確實有一定地位，可市長不是你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能約上的，那老頭我也接觸過，古板得很。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少，也有比你更優秀的，但他就是不吃這套。我想蘇副總也不喜歡你走這種門道，項目沒了就沒了，我們可以再接的……」
「那他兒子呢？我們可以從他兒子那裡下手，據我所知，他兒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打斷了王宇，為證明我是認真的，我基本就板著張臉說出的這句話。
王宇臉上的表情有些怪，他雙唇微張，滾了滾喉嚨，最終只吐出一句。
「你還是推了吧，現在還來得及……」
我笑了笑，沒回答。
也許王宇認為推了沒什麼，但對我而言卻不同，蘇紹堂正缺個理由將我趕出蘇氏久泰，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我走了，就真的很難再憑一己之力回來，父親身體不好，我也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用撒嬌解決一切。
再者走向高位，誰不是用盡手段？就算這手段再不堪，也沒人會看過程，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我心頭微微一緊，可能是我在周奕琛身邊呆久了，所以他的那抹狠勁，我也學到了一些。待人處事，都只求一個『利』字。
我和王宇打卡下班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徹底了，整棟大樓都十分安靜，王宇想送我，但我拒絕了。
出了公司大樓，我看見了站在路邊的梁毓言，我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總之他看到我之後，臉色十分自然，笑著朝我揮了揮手。
我走近，他就抬指戳了一下我的額頭，動作很輕。
「南南，電話都不敢接了？我媽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麼？」
「啊？」
我壓根不懂梁毓言在說什麼，緩了好一會兒，才默默摸出手機，大抵是之前太忙，我調了靜音，屏幕上面的確有數個未接來電，除了梁毓言的，就是一串陌生號碼。
「我加班，沒注意。」
我說的是實話，梁毓言卻賊兮兮地笑了一聲，用肩頭抵了我一下，一臉『我懂的』的模樣。我剛想開口解釋，他就環住了我的腰，十分親密地靠近我，說。
「別怕，我帶你回去，她不能把你怎樣。」
不得不說，梁毓言的聲音很好聽，低低沉沉，不帶一絲攻擊性。
在我發愣之際，他眉梢一挑，不由分說地就將我塞進了車裡，絲毫不給我掙扎的機會，「梁毓言，你什麼毛病？我累了，想回家休息！」我的手還沒來得及挨上車門，他毫無徵兆地就踩緊了油門，慣性所致，我側身往前一撲，眼看著額頭要撞上玻璃，他手臂一攔，扶住了我，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輕聲道。
「繫上安全帶。」
「你要帶我去哪兒？」
我看了眼窗外，並不是回我公寓的路。現下路面上也沒什麼車，他車速很快，一閃而過的風景，總讓我覺得十分眼熟，等紅綠燈之際，我沉聲問梁毓言。
「你帶我回別墅做什麼？」
梁毓言低低地笑了一聲，「還記得路，不錯，有進步。」隨即側過身，替我繫上了安全帶，順帶還撓了撓我的下巴，這姿勢就跟逗小貓一樣。
「乖了，聽話，我開著車，你不許再動，很危險。」
就算是兄弟，就算他和周奕琛有這麼幾分相似，但他們的性格截然相反。跟梁毓言在一起，真的莫名就會很輕鬆，他就算很強硬，也會說很多好聽的話哄我，至少讓我心裡舒服些。
綠燈亮了，他又坐穩了身子，有些嚴肅地接過了上一句話。
「新聞你也看了，你讓我一個人怎麼解釋？當然，我也不想撇清。我說過的話，你肯定也記得，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是認真的。我帶你回別墅，也是我媽的意思，但也有我的私心。」
「南南，你大概不知道那種明明在眼前卻得不到的感覺——」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格外輕，我縱使豎起了耳朵，也僅聽見其中幾個音節。
「可事實我們也沒什麼關係，你直說就好了。沒必要把我領回去，這樣弄的好像我們真就……」
我話還沒說完，梁毓言忽地加快了速度，一路狂飆，數次都險些追尾，我攥緊了安全帶，呼吸也不自覺地加重。估摸著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想聽我拒絕的話，也不可能放我下車。
他大概是動真格了，可我卻不懂他對我的這些感情是從什麼是開始的。他對我說的一字一句，都特別真誠，那感覺，就差把心挖出來給我看了。他望著我的時候，眼裡的確只有我一個人，那不是輕易能裝出來的。
我心裡默默地算了一下車速，我若真的硬氣一把，乾脆跳下去，不死多半也殘了。
到了別墅門口，梁毓言一個剎車后推開車門就繞到了我這邊，鑽進來半個身子，說。
「下來。」
我當然不可能跟他進去，我縮在副駕駛上，他越是拉我，我就越是往後挪。
僵持了好一會兒，我惡狠狠地拍開了他的手。
「我會找機會再約你母親，沒接到電話，是我的失誤。但梁毓言，你清醒一點行不行，我進去了，還能活著出來嗎？」
回想起先前在老宅周連瑞看我的眼神，我就不禁背脊發寒。周連瑞眸中的警告意味太強，傻子都能看出來。
梁毓言眸子一沉，大約是有些累，他扯了扯領帶，低嘆了口氣，輕聲哄了一句。
「別怕，我已經和我媽說過了。你實在擔心，我也不勉強你——」
聽著他語氣中有那麼一絲絲的妥協，我以為他就會放過我，還沒來得及高興，他俯身直接抱起了我，還特么是公主抱。
他的手臂比我想象中更有力一些，緊鎖著我，我抬頭看著他的下巴，從齒縫中擠出幾個音節。
「這就是你說的不勉強？」
梁毓言此時心情好了不少，興許是認為我也逃不走了，連語調都輕鬆了許多。
「是你先不聽話的，不怪我。」
他腳步越發快，眼看著就要到大門口，我呼吸一滯，掙扎得更凶了些，可縱使掙扎，能自由活動的也僅是雙腿而已，深吸了一口氣，我狠狠地錘了他胸口一拳，「我自己走，你放我下來——」
這拳頭於他而言幾乎是不痛不癢，畢竟他眉頭都不曾蹙一下，反而笑得更歡暢了。
「不可能，放你下來，你轉身就跑了。南南，你跑得太快，我一直追也很累的。」
莫名的他嘴角就爬上了一絲苦澀，緩緩垂下眸望著我，目光深邃，飽含深情。特別是在夜裡，顯得格外勾人。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被他迷惑了。
我哼哼一笑，暗自掐著他的手臂，再次複述道。
「放我下來！」
這次他乾脆不搭理我了，就這麼抱著我，暗搓搓地收緊了手間的力道，一腳踢開了別墅的門。我被這一道巨響驚得心臟快速跳動了幾下，不可置信地盯緊了梁毓言。
按理周家的家教十分嚴格，他做這般舉動，一點兒也不怕周家老爺子生氣？
「爸媽，我帶媳婦兒回來了，她沒吃飯，楊嫂沒睡吧？」
現下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正廳里坐滿了人，聽到聲響，均側過了頭。周連瑞面上似乎沒有太多驚訝，淡淡地掃了我們一眼，便收回了視線。梁薇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握著茶杯的手都在抖，該是氣得不輕，嘴角隱隱一抽，動了動唇，卻也沒出聲。坐在她右手邊的許桃，則是一臉調笑地望著我和梁毓言。
還打了聲招呼。
「蘇南，你出現的方式永遠這麼特別，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呀，你說，這樣誰還能忘記你？」
她語氣陰陽怪氣的，還透著幾分難掩的譏諷。
而周奕琛，眼底也只閃過了一絲冷光，很快就扭過了頭，看著他的側臉，基本也沒什麼特殊的表情，若非要說有，大抵就是嫌棄。
氣氛漸漸冷到了極點，梁毓言始終沒放下我，我呢，身子十分僵硬，就連呼吸都盡量壓得很輕，試圖減少那麼一丟丟存在感。
在我窘迫到不知所措的時候，還是楊嫂從正廳走了過來，她微微朝我俯了俯身，對梁毓言道。
「二少爺，你想吃什麼？我給您做。還有蘇小姐，有沒有忌口的？」
提到我，楊嫂的口氣變得十分疏離，饒有一副與我不熟的模樣。我有沒有忌口的，她照顧了我這麼久，早就心知肚明，知曉我不挑食。我心底一陣冷笑，總之她裝過一次了，再裝一遍不認識我，有差別嗎？
這會兒梁毓言才鬆開我，他動作十分溫柔，緩緩地放下了我，等我雙腿落地，他才收回手臂。
從玄關到正廳，他一直牽著我的手，握得格外緊，我用足了力氣都抽不回來。我不知道是他，還是我的手心冒出了一片冷汗，握在一起，簡直彆扭極了。
梁薇不等我們走近，不著跡地就將茶杯撂在了桌面上，怒視著梁毓言，低聲訓斥。
「毓言，你的性子總得收斂一些，長輩面前，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她看似是在教育梁毓言，可目光卻落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