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
許桃順杆子往上爬的功夫日漸增長,她大概以為在他們面前問出這種話,我不好意思拒絕,可我憑什麼?
見我久久不出聲,許桃再次複述了一遍。
「願意嗎?」
話落,所有人的視線均落在了我身上。
我輕輕地推開了梁毓言,坐直后,才回。
「不願意。」
聞言許桃目光一閃,極為委屈地再次拉住了我的手。
「蘇南,你還是怪我對嗎?你怪我搶走了周奕琛?但你現在不是已經有梁毓言了嗎?我看你們相處的也很好,梁毓言應該也是真心對你的,否則他也不會天天往你這裡跑。我以為你放下了,並真心地祝福我們,所以才會……你別生氣,其實我也是問問的,沒別的意思,你要為難的話,不用勉強的。」
聽到這些話,我心底不禁就泛起了一陣惡寒。
她究竟是哪隻眼睛看到我放不下了?再者我和周奕琛之間壓根用不上這個詞,就因為我拒絕了她?她就能絮絮叨叨編出那麼長一串深情並茂的話,不做編劇也是可惜了她這種人才。
我抽回了手,並站起了身,為了防止她繼續像八抓魚一樣纏著我,我雙手並用開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筷。大約是太急了,險些摔了一個碗,周奕琛速度極快地扶了一把,微微蹙著眉堆在了我手中,沉聲提醒道。
「小心點。」
我僅瞥了他一眼,就看向了許桃,用十分認真地語氣說。
「我知道你懷孕了,不免容易胡思亂想,我不怪你。」
說罷,我咧著嘴沖她笑了笑,便轉身走向了廚房,還沒邁出幾步,許桃就可憐巴巴地將話頭轉回了梁毓言身上。
「你看,不是我不想,是蘇南拒絕我的,不然我再重新找個伴娘陪你一起?」
我沒回頭,所以也看不清他們此刻的表情,只聽見梁毓言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
「桃子,南南說得沒錯,你就是懷孕了容易想太多,誤會了我的意思。也不用再找一個,你也沒什麼朋友,伴娘不好找的,我剛想說乾脆別弄那麼複雜,伴娘伴郎什麼的就免了吧,總之你有大哥就行了。」
「你……」
話音落下,我聽見了一聲極低的輕笑聲,由著太細微,我也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
不用看,也知道許桃現在臉色有多差。
方才我還在心裡咒罵了梁毓言一遍,可現下卻覺得他可愛極了,心底更是一陣暗爽。
許桃就是欠懟,以為全世界皆她媽,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讓著她。
我進廚房,剛打開水龍頭,手也才伸進水中,梁毓言就一聲不響地跟了進來,他從身後輕輕地環住了我,雙手握住了我的,俯身貼在我耳邊說。
「你去休息,我來洗。」
伴隨著他帶著寵溺的聲音,我耳蝸也撲來了一陣微熱的氣息,有些發癢,我身子微微一滯,臉頰亦是一片熾熱,貓著腰從他懷裡鑽了出來,條件反射般摸了摸耳垂,沒好氣地道。
「好好說話行不行!」
梁毓言眯著眼笑著看我,眉梢一挑,「好,去休息。」
我沒有馬上離開,和梁毓言調侃了幾句才轉身。其實我挺想誇他賢惠的,但怕他得意。
出了廚房,餐桌邊已經空了,起初我以為許桃和周奕琛回去了,可剛行至客廳,我就看見了他們的身影。
他們背對著我站在陽台,周奕琛指尖似乎還夾著一根煙,隱隱有煙霧繚繞。
我不禁蹙緊了眉,許桃懷孕了,吸二手煙對身體十分不好,可她也不曾阻攔,就直直地站在周奕琛身邊。
我發誓我無意聽他們的對話,可聲音還是伴著微風吹進了我的耳中。
「你都看到了?我沒有騙你。」
大抵許桃以為我還在廚房,所以並沒有刻意控制音量,語氣中也能聽出深深地埋怨。
周奕琛並未搭理她,他稍稍側身,我才確定了,他指尖確實有根煙。
「你說話啊,現在你還覺得是我無理取鬧嗎?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明明都知道!」
「我說過,不能來的地方不要來,僅此一次,下次我不希望……」
周奕琛的話還未說完整,許桃就哼笑著打斷了,她的肩頭微微顫抖著,雙手也漸漸握成了拳。
「不希望什麼?周奕琛,你也就說的好聽!我也沒見你攔我,我要求你一定跟過來了嗎?你還是來了,因為你也慌了是嗎?是不是你看見自己不願承認的事,所以就能責怪我了?」
「我——」
周奕琛剛吐出一個音節,一個餘光就與我的視線對上了。
我尷尬得出了一身冷汗,乾乾地笑了笑,不自覺地就退後了幾步。
周奕琛眼底一閃而逝些許詫異,但很快便收斂了,他收回視線,完全無視了我,對許桃說話的語氣也跟著軟了幾分。
我看著他的手臂搭在許桃的肩頭,而後輕輕一攬,別正了許桃的身子,並俯下了身,兩張臉挨得極近。
也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許桃側過臉,滿臉欣喜,吸了吸鼻子,就點頭乖巧地說。
「我不會了,我都聽你的,我知道你不會輕易丟下我。」
估摸著是許桃覺得氣氛正好,雙手毫不客氣地就攀上了周奕琛的頸,稍稍踮起了腳尖。
周奕琛眉心微不可察地一攏,不著跡地收回了手插在褲子口袋中,沒有推開她,好似還暗暗地掃了一眼我的方向。
「奕琛,我只有你了,我根本不敢想象,我失去你,一個人該怎麼辦。你知道嗎,每當午夜夢回時,我總能想起姐姐。但我知道,她會祝福我們的。」
說著,許桃就將臉埋在了周奕琛的胸口。
我盯了一會兒,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偷窺狂,就算周奕琛自動無視了我,我還是覺得十分局促。
猶豫了數秒,我又小跑回了廚房,恰好與走出來的梁毓言撞了個滿懷。
我小退了一步,往他身後瞄了一眼,他已經把廚房收拾乾淨了,可襯衫也不知蹭到了哪,上面印著一大塊污漬,腰部的位置還濕了一大圈。
我還沒來得及問,他就勾住了我的脖子,往樓上走。
「你這裡有沒有衣服,先給我換一下。」
我被他桎梏著,基本動彈不得,只能勉強地跟著他的步伐。
「沒有!我這裡又不住男人,哪來的衣服。」
「可我這樣出去會感冒的。」
「你有外套。」
「你找件寬鬆點的就行,我將就將就,剛好洗個澡。」
梁毓言自動忽視了我的拒絕,走到一半,還衝著陽台喊了一嗓子。
「大哥,你們先走,我和南南還有點重要的事要做——」
他故意把話說得引人深思,我動了動唇,罵人的話還卡再喉嚨里,他就半推把拉地把我扯回了房間,壓著我在衣櫥前給他找衣服。
「南南,你真沒良心,好歹我也給你包了這麼多餃子。你看,我手都累得舉不起來了。」
他眼底帶笑,半舉著手臂,還饒有介事地晃了晃。
我看著他的模樣,氣莫名地就消了一半,不禁低笑出聲。
「有沒有人說你特無賴?」
他唇角往上一揚,只笑不說話,杵在我身後,擋住了道。
僵持了片刻,我只能妥協,也算是他包餃子給我吃的回報吧。
我基本把衣櫥翻了個遍,唯一一件較寬鬆的衛衣,比在他身前,也覺得十分勉強,可他二話不說就拿著衣服進了浴室,關門前,回頭說。
「你就在這等著吧,一會兒我們一起下去,省得打擾到大哥,你也不自在。」
我想著他的話有幾分道理,我也不想自己找膈應,就斜靠在浴室對面的牆上等他。
他洗得還算快,大約十分鐘左右就出來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直接赤裸著上半身就推開了門,身上的水跡還沒完全擦拭乾凈,房間燈光敞亮,他身上的肌肉我幾乎是一覽無餘,他也不避諱,單手攥著我的衛衣,緩步就靠了過來。
吞了吞口水,我極不自在地側開了臉,雙手下意識地擋在了胸前。
「還是小了吧,不然你就……」
我一話還沒說完,梁毓言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手臂一揚,抵在了我身後的牆上,將我半環在懷裡。
「南南,我都被你看光了,你說,你是不是要負責?」
興許是剛洗完澡的關係,他身上還帶著熱氣,嗓音也有些沙啞,怎麼看怎麼像是故意戲弄我。
我僵僵地扯了扯唇角,一把搶回了衛衣,說。
「我什麼都沒看見!」
說話間,我隱隱好像聽見走廊有腳步聲,剛想推開梁毓言,他空出的手就扣緊了我的下巴,輕輕往上一抬,逼迫我與他對視。
他垂眸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衛衣,文不對題地說了句。
「你急什麼——」
而後我眼前他的臉,漸漸放大,我呼吸一滯,不由瞪大了雙眼,從齒縫中擠出了幾個音節,「你幹什麼?」
「你猜我能幹什麼。」
梁毓言眼底的笑意漸深,雙唇僅差不到一厘米的位置,他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卧室半掩著的門也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短暫的沉默后,梁毓言鬆開了我,我提在嗓子眼的心還沒能放下,耳邊就傳來了周奕琛的聲音。
「不早了,該回去了。」
周奕琛語氣淡淡,我敢說聽不出任何喜怒。
我不是真的傻,周奕琛的出現,多多少少讓我明白了剛才梁毓言的舉動,他想讓周奕琛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
可理由是什麼?
我並不覺得他這樣做有任何意義,周奕琛也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反應。
我側著身子,背對著周奕琛,莫名地就不敢看他現在的表情,倒不是我心虛,就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梁毓言漫不經心地拿起襯衫穿上,嘴角始終掛著微笑,看模樣似乎心情大好,系好扣子后才出我卧室,路過周奕琛身旁,他似笑非笑地說了句。
「謝謝大哥特意等我回家,恰好我今晚沒開車。」
我瞥了梁毓言一眼,他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謊,他沒開車,我們今天又是怎麼回公寓的?
只是梁毓言下樓后,周奕琛依舊杵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暗暗地看了他一陣子,正準備邁出腿,周奕琛就寒著臉問我。
「你們到哪一步了?」
對比方才,他現在口氣兇巴巴的,定定地望著我,眸光也沉了幾分。
我特別討厭他這種質問的語氣,就像我背著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一般。
「不關你的事,也輪不著你管。」
我想錯開周奕琛,可他似乎極不滿我的回答,用鼻子哼哼了一聲,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我的肩頭,將我用力往後一推。
長腿一邁,直接擠進了卧室,並順勢將門反腳踢上了。
其實開始我底氣還挺足的,也不怕周奕琛能做出些什麼,只是門一關,我特么就慌了。許桃和梁毓言還在樓下,我們就這麼在卧室里呆著,感覺真的很像偷情。
雖然我和梁毓言是清白的,但他和許桃基本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我連著退後了好幾步,周奕琛也沒跟上來,與我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等我止住腳步,他才淡淡地說。
「我不想管你,之前合同上也寫得很清楚,你必須把孩子生下來。城北地皮的事,我記著了,我也不會白白幫你。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你心裡應該明白。」
「只忍一年,我不希望你真有了,到生下的那天,讓我發現不是我的孩子。蘇南,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逼我用非常手段。還有你嘴裡吐出的那些話,既然說了,就要做到。」
聽到他的話,我特別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我真無法想象,剛才還在樓下和許桃你儂我儂,上來又對另一個女人說生孩子的事兒,心得是有多大。他還故意把話說得這麼刻薄,多半是想刺激我。算起來,我和周奕琛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長,加上我遺忘的那段記憶,我大半個青春都耗在了他身上。
他了解我,也應該明白我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但他偏偏還是要這麼說。
不可避免的,我胸口就是一悶。
周奕琛反覆膈應我,只會讓我認為他壓根放不下我,只是他有很深的苦衷,不得不與我保持距離。
「嗯,我知道你不願吃虧,可我生不出來,你又能拿我怎樣?」
我冷笑了一聲,這會兒也沒什麼可畏懼的了,我上前了兩步,單手覆在他的胸口,說。
「其實我覺得一次成功的幾率太小,不然我們再試一次,就現在,你別管許桃,我也不搭理梁毓言,你可以嗎?」
聞言周奕琛眯了眯眸,喉嚨微微地滾動了一下,數秒后,他眉梢一挑,緩聲問。
「蘇南,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
也許是我的錯覺,周奕琛眼底多了一絲陰冷,身子有些發僵,好似稍稍向我的方向傾斜了那麼一點點。
我揚高了下巴,收緊了指間的力道,他的襯衫瞬時被我揪得皺巴巴的。
其實說實話,我一點兒也不傷心是假的。自從回憶起我們過去的種種,我胸口總像是壓了快巨石般,那種感情,完全不是想捨去就能輕易捨去的。
「你就是不敢!你要真敢,就光明正大的把我留在身邊啊。玩什麼欲擒故縱?你以為我剛才沒聽見你和許桃的對話是不是?你來我公寓,不就想確認我和梁毓言是不是在一起嗎?你看到了,然後呢?你很失落吧?傷心嗎?」
我說完,周奕琛忽地笑了,笑得很肆意,就如同從我嘴裡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般,笑得根本停不下來,等他笑夠,才掃開了我的手,反手揪住了我的領口。
「不用說這種話刺激我,我不是梁毓言,不會上當。蘇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讓我上了你,你再把許桃叫上來?我實話跟你說,我就是現在把你辦了,她看見了,還是會嫁給我。我們還是會結婚,你改變不了任何。」
他字字句句直戳我心尖,我特么還不爭氣的難受了一下。我冷睨了他一眼,掙脫了他的手,輕點了一下頭。
「哦,是嗎,那就算了。既然你不想做,就下去唄,省得讓人誤會。」
起初我以為周奕琛會繼續為難我,然,他僅掃了我一眼,轉身就離開了卧室,他步子邁得很大,我在後面完全跟不上去。
這一幕,忽地讓我想起了從前,我好像也是這樣追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十分疲憊。
如果愛錯了人必須承受這份孤寂,我也無話可說。
至少我們現在也算互相傷害,他這樣對我,心裡也不會多好受,否則他沒必要步步緊逼,大可一直不回頭。
我多想做一個善良的人,成全他,可細想下來,我壓根做不到。
他對我的傷害是實實在在的,我也忘不了,退一萬步,我們真的和好如初了,心裡難免也會有疙瘩,並且很難再解開。
我們一前一後回了客廳,許桃端坐在沙發上,多餘的話沒說一句,面上帶著笑,也不像是偽裝出來的,淡定到我覺得她不像是那種我和周奕琛但凡靠近一點點,就會發瘋的人。
梁毓言巴巴地拉著我讓我送他們下去,看著他們上車,我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在我以為今晚就能輕鬆下來的時候,許桃很突然地從車窗內探出半顆腦袋,笑著說。
「蘇南,明天陪我試婚紗吧。」
我冷眼望著她,不想和她說一句廢話。
她像是看出了我所想,壓低聲音,用口型告訴我。
「陪我吧,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告訴你。」
我依舊沒作聲,不等車子啟動,先一步轉身折回了公寓。進去前,我餘光不自覺地看向了梁毓言停在小道邊的車子,那麼明顯的位置,周奕琛也一定看見了,但他很配合梁毓言,並沒有揭穿。
這一晚上我也沒怎麼睡踏實,心裡太壓抑,也睡不安穩。
次日許桃早早地就敲開了我公寓的門,我也沒太多驚訝,畢竟她臉皮厚,且經常聽不懂人話。就算昨晚我很直白地拒絕了,她還是會來。
我現下也沒有多餘的心思陪她鬧,我還真不信她一個人能自娛自樂到什麼程度。
我上樓洗漱的時候,許桃也跟了上來,她斜靠在浴室的門上,直勾勾地看我收拾好,才出聲。
「蘇南,你曾經也救過我一命,我這人呢,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我也說過,我會還你這個人情。我想了很久,怎麼樣回報你,你開心,我也不會為難。」
我靜靜地聽她說著,也沒指望她狗嘴裡吐出什麼象牙,只是她話鋒一轉,忽地嚴肅了幾分。
「蘇南,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姐姐為什麼會自殺嗎?我都告訴你。」
我一頓,緩緩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毛巾搭好,特意正過身,看著她的雙眼問。
「為什麼?」
許桃噗呲一笑,撩了撩額前的碎發,說。
「你陪我試婚紗,我開心了,就一字不落地告訴你,怎麼樣?總之你一個人也無聊不是。」
「陪陪我,換一個我心底藏得最深,連周奕琛都不知道的秘密,很值呀。」
「呵,你覺得我會相信你?你想說,早就說了。我陪你試了婚紗,你就能轉性了?」
隔著兩三步的距離,我暗暗地咬緊了牙關。
「萬一你姐姐自殺只是單純的不想活了,我還要強顏歡笑的陪著你,你說我虧不虧?」
許桃臉色一沉,看著我的目光也凌冽了幾分。
「單純的不想活?哈,我姐是真的愛周奕琛,她好不容易得來這麼一個身份,換做你,你捨得?」
「蘇南,你別以為周家的門這麼好近,我姐是被他們逼死的!」
許桃不像在說謊,說話時,眼圈都紅了,只是她硬生生地把眼淚憋了回去。
「走吧,結束后,我告訴你她是怎麼被逼死的。」
我沒動,許桃的耐心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你自己選。」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在原地頓了數秒,最後還是跟了出去。我心裡隱隱就泛起了一絲惡寒,如果許桃說得是真的,許蜜能被周家逼上絕境,為什麼周家還是收留了許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