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二章 黑白難分
秋月想想也是,展顏笑道:「太后說得極是,是奴婢杞人憂天了。」
陳太後點了三柱香供在佛前,隨後扶著秋月的走來到暖閣,予懷正在裡面不耐煩地踱步,看到她進來,神色一凜,拱手道:「見過皇祖母。」
「無需多禮,快坐下。」待各自落座后,陳太后掃了一眼予懷旁邊一口沒動的茶,微笑道:「怎麼不喝茶,不合口味?」
「沒有。」予懷扯一扯嘴角,隨手端起已經涼了的茶喝了一口。
陳太后笑一笑,捻著佛珠道:「今兒個怎麼有空來看皇祖母?」
「最近府里出了一些怪事,弄得孫兒焦頭爛額,就想請皇祖母幫著斷一斷。」予懷努力想從她眉眼間尋到些許古怪,可惜並沒有。
陳太后吹一吹茶湯上的浮沫,笑語道:「你府里的事,自己瞅著辦就是了,再不行就問問皇后,怎麼大老遠跑來問哀家,哀家老了,想起事來比以前遲鈍多了,能給你什麼意見。」
「皇祖母歷經三朝,論眼光,論閱歷,論果斷,誰又能比得上皇祖母您;孫兒遇到的問題,只有皇祖母才能幫著解惑。」
陳太后掌不住笑了起來,對秋月道:「你聽聽,太子今兒個這嘴跟抹了蜜似的,讓哀家沒辦法拒絕。」說著,她慈祥地道:「行了,說吧,什麼事。」
予懷將這兩日發生在東宮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包括將予恆關入京兆府大牢的事情,當然,他並沒有說出予恆對陳太后的指控。
聽完他的敘說,陳太後面色凝重地道:「竟有這樣的事?」
「千真萬確,因為這件事,我與大哥鬧得不可開交,也不知該怎麼收場,母后將大哥視如己出,定是向著大哥的,父皇與母妃又不在,思來想去,就只能來問皇祖母。」
「這件事確實難辦。」陳太后沉聲道:「說實話,這件事確實處置的草率了,花蕊和張遠也就罷了,他們畢竟是奴才,可予恆不一樣,他是你大哥,是皇子皇孫,鬧成這個樣子,失了和氣不說,傳揚出去也會讓人笑話,說你們同室操戈。」說到這裡,她有些埋怨地道:「雖說予恆插手你東宮的事情,是越僭了,可你也不能這麼衝動,全然不像你平日的沉穩。」
予懷嘆氣道:「孫兒原本一直敬重大哥,雖心不悅卻也不想傷了兄弟之情,可大哥說了一件事,實在令孫兒難以忍受。」
陳太后自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不動聲色地道:「哦,什麼事?」
「大哥說……」予懷望著陳太后,說出在蘊釀許久的話,「三娘、寧月他們是皇祖母的人,是皇祖母讓他們對孫兒下藥,然後嫁禍花蕊。」
儘管予懷極力遮掩,但以陳太后的眼光又怎會看不出他掩藏在平靜假像下的試探,故作震驚之色,愣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秋月生氣地道:「滿口胡言,太后疼愛太子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派人加害太子殿下,大殿下簡直是瘋了!」
「不得放肆!」在斥了秋月一句后,陳太后長長嘆了口氣,皺紋如魚紋一般,爭先恐後地游上臉頰,令她看起來老了許多,「予恆一直都不喜歡哀家,但哀家著實沒想到,他竟對哀家痛恨至此。」
「這麼說來,果然是大哥編造出來的?」
陳太后不語,只是低頭撫著綉有墨竹花紋的裙裾,暖閣寂寂,安靜得連銀炭在銅盆里燃燒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就在予懷等得不耐煩時,陳太后終於開口了,「把予恆放了吧。」
予懷一怔,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
陳太后注視於他,一字一字道:「為什麼你們兄弟,為了大周。」
「可是……」
「哀家知道你想說什麼。」陳太后打斷他,沉沉道:「真相是什麼並不要緊,要緊的是大周百年基業,是你們兄弟和睦,後宮安寧,所以齊王沒有錯。」說到這裡,陳太后環視了四周一眼,輕聲道:「哀家當年一時糊塗,犯下大錯,好在皇帝念著母子親情,原諒哀家,更讓哀家回到靜芳齋頤養天年,這些年對哀家來說,就像偷來的一樣,現在……該是時候還了。」
秋月滿面緊張地道:「太后您……您突然說這些做什麼,還什麼?」
陳太后哀哀看著秋月,「皇帝這一輩子吃了許多苦,現在他出征在外,哀家不能再令他分心了。」
「不!」秋月拚命搖頭,跪下道:「您並沒有做過,是齊王冤枉,根本……根本沒理由,也沒道理認這件事的。」
陳太后撫著她臉頰,澀聲道:「不是每件事都要講道理,講理由,要是這麼說,哀家早就不應該在這世上了。」不等秋月言語,她望向眉頭緊皺的予懷,「你出宮后,親自去京兆府給你大哥賠罪,然後把他接出來,皇后那邊也去好好認個錯,至於哀家,會出一份罪己詔公諸天下。」
「皇祖母想將這件事攬上身?」予懷眉頭緊緊皺著,他心緒紛亂,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陳太后。
「享了這麼多年福,也該為大周,為你們這些小輩做些事情了。」說罷,陳太后對馮川道:「去拿筆墨來。」
「太后三思啊!」馮川跪地急呼,把戲演得十足。
「去拿!」面對陳太后的命令,馮川始終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面對馮川無聲地抗議,陳太后怒容滿面地道:「你以為你不去拿,哀家就沒辦法了嗎?秋月!」
聽到陳太后叫自己,秋月「撲通」一聲跪下,「太后三思!」
陳太后又連著叫了幾個人,都是一個樣子,氣得她說不出話來,待緩過氣后,她咬牙道:「好,哀家自己去拿!」
「太后!」秋月聲淚俱下地攔住她,「罪己詔一下,您就是大周的罪人,到時候……太子想保您都保不住。」
「哀家不需要任何人保!」面對陳太后的堅決,秋月爬到不知所措的予懷面前,拚命磕頭,鋪地的是在官窯里精心煉製出來的金磚,光滑如鏡,堅定如鐵,沒磕幾個,秋月額頭就紅腫一片,「太子殿下,現在就您勸得了太后,您快說幾句話吧。」見予懷不說話,她又哭道:「奴婢可以用性命保證,太后絕對沒有害過您,連一點加害的心思都沒有,若有一句虛言,讓奴婢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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