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八章，守護
病房裡的氛圍太過沉重了。
小野寺打開電視機，努力想要找一個顧斜陽愛看的娛樂節目，偏偏這個時間點各個電視台播出的全都是苦情劇，小野寺一邊拿著遙控器，一邊換著頻道，都有種想要把電視機砸掉的衝動！
最後，他只有找了個「動物世界」，裡面是介紹非洲的大角馬遷徙的。
倪子洋跟小野寺一左一右陪著顧斜陽，看著電視里成千上萬隻角馬過河，不斷發表意見，還逗著她開口說話。他們就怕她葯流的過程中會有疼痛，所以想要快點轉移她的注意力。
明明，兩個男人都不是動物專業的，卻一下子變成了動物專家了。
二十分鐘后，顧斜陽微微凝眉，忽而揚起了脖子，一邊看著天花板，一邊做著深呼吸。
倪子洋一陣緊張：「陽陽？」
「心慌，肚子…酸！」
「酸？」
「脹脹的，會酸！我…腳麻！」
小野寺趕緊起身：「我去問問醫生。」
倪子洋掀開被子，自己躺了進去，將顧斜陽的身子攬在懷裡，吻著她的額頭：「我幫你揉揉。」
大手一點點往下探去，倪子洋溫熱的掌心貼著她小腹光滑緊緻的肌膚，順時針有規律地緩緩轉動著。
顧斜陽靠在他懷裡，咬著唇，擰著眉。
很快，小野寺回來了，他看著床上的兩人，坦言：「醫生說，就是這樣的，後面可能會有點疼，忍耐一下，就過去了。」
顧斜陽沒有說話。
倪子洋眉宇間的褶皺越來越深！
這是一個太過殘酷的過程，倪子洋始終堅守她身邊的位置，陪著她一起感受著所有，痛惜著她的無奈，心疼著她的疼！
動物世界很快放完了，小護士進來給顧斜陽換過一次藥水，給她量了體溫，又出去了。
顧斜陽額頭全是汗，她掙扎著從倪子洋懷裡出來，嘴裡喊著：「熱，悶！空氣不夠！」
倪子洋趕緊下床，扶著她躺下。
小野寺趕緊打開窗戶，連窗帘都拉開了。
房間里的空調一直沒有關過，倪子洋緊緊握著她的另一隻手，卻又被她掙扎開。
她平躺了一會兒，還是側過身子，雙腿不停地蜷曲，伸直，再蜷曲……
倪子洋看著她保守折磨的樣子，墨如遠黛的眉宇就始終沒有舒展過！
小野寺給顧斜陽沖了溫熱的奶粉，倪子洋小心翼翼地扶著喂她，她聽話地喝下，可是倪子洋卻驚覺她身上粉色條紋的病號服，已經被剛才發的虛汗徹底沁濕了。
尤其，她的脖子後面，還有額頭，依舊在發汗。
自己在床上折騰了一會兒，她忽而尋了個姿勢，側卧著，把身體蜷縮成蝦狀，不動了。
小野寺給倪子洋也倒了杯水，倪子洋接過的一瞬，小野寺道：「別想太多，黑暗的日子總會過去的。」
倪子洋沒看被子，也沒動。
整個人坐在床邊，痴痴地看著她，道：「老天爺真是不公平，為什麼要讓女人懷孕呢？為什麼要讓女人受苦？為什麼不能讓男人來承擔所有的一切？我寧可代替她！」
聞言，小野寺嘴角一抽！
這個問題，怕是只有造人的女媧才能回答了！
心知倪子洋的情緒，這會兒全都陷在裡面，小野寺也不勸了。
三瓶藥水，都是小瓶的，一個多小時就輸完了。
護士最後進來給顧斜陽拔針，不忘叮囑她：「下次去洗手間，一定要記得用盆哦！」
顧斜陽沒有說話，身體依舊保持蝦狀，當護士拔了針，倪子洋便接過她的小手，一隻溫潤的手指，輕輕壓在那一小團棉花之上。
很快，何書渺過來送晚餐。
夏清璃本來要來，可是倪子洋沒讓，他明白父母都很想抱孫子的，這次出了這樣的意外，大家都是安慰他們，沒有提及一句什麼可惜了、孩子沒了，等等類似的話。
他知道這是懂他的家人在理解他，鼓勵他，不想給他跟顧斜陽再增加思想負擔。
也是因為明白家人的寬厚，所以倪子洋不忍心讓自己的家人也參與到這樣沉重的氣氛中來。
小野寺看著何書渺來了，便起身要回去了：「我回去照顧外婆，陪外婆用晚餐。」
倪子洋點點頭：「辛苦了。明天我肯定不能去公司，幫我看著點。」
「放心吧！」
何書渺將幾個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問倪子洋胎囊掉下來沒有。
倪子洋搖搖頭，看著顧斜陽安靜隱忍的模樣，說不出的難受。
何書渺會意，跟倪子洋說，他在外面的小客廳坐著等著，等今晚三少奶奶的胎囊徹底剝離掉了下來，他再離開。
倪子洋聽著這話，睫毛漸漸被染濕，點點頭：「謝謝！」
晚上八點。
保溫桶里的晚餐始終沒有被打開過，倪子洋就這樣陪著她。
她的身子終於動了動，迷離著一雙眼，看著他：「我，我想去洗手間。」
倪子洋神經一綳，當即掀開被子抱著她進去了。
須臾，洗手間里傳出了顧斜陽崩潰大哭的聲音！
她很快被同樣紅著眼眶的倪子洋抱了出來，塞進了被窩了。
他轉身去洗手間，端過一隻盆出來。
渾濁的液體中，有一個小小的東西，看起來很完整。
何書渺看著倪子洋出來，他大步上前對著盆里看了一眼，點點頭：「就是這個！」
倪子洋瞬間掉下一滴淚來，把這個端出去交給了值班的護士。
再次回來，他衝進洗手間洗手，抓著冰冷的水流不斷往自己的臉上拍打著！
很快出來，他微紅的眼眶已經好多了，清雋的面容看不出什麼悲涼，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來到顧斜陽的床邊，將她的床頭搖了起來，然後柔聲哄著她：「陽陽，吃飯嘍，我都快餓扁了呢，你都不心疼的嗎？」
顧斜陽閉著眼，淚如雨下，不搭理他。
她沒有他那麼好的控制力。
她失去了寶寶，她難過，她想哭，她忍不住！
倪子洋使盡了渾身解數，勸說無果。
最後，他淡淡道了一句：「陽陽，只有現在把身體養好了，我們的寶寶才能再次回來，下一次，他一定可以好好長大，一定可以平安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