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禍害 包含5650鑽石加更
林溫暖一下止住了哭泣,她沒有說話,剛才哭的太厲害,哭的頭暈腦脹,聽的並不是太真切。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側了下頭,顫著聲,問:「你在說話么?」
岑鏡淮輕輕一笑,索性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弱弱的應了一聲,說:「是我在說話。」
「你在發燒。」林溫暖告訴他這個不幸的消息,「現在這樣的環境,你發那麼高的燒,說明你的傷口在發炎。如果不及時醫治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林醫生,你能不能不要嚇病人?你知不知道,很多人的病情急轉直下,都是因為你們嚇的。」
林溫暖覺得他說的挺對,可她並沒有嚇他,她說的是實話,是她當下的擔憂。
她沉沉默,又開始小聲的哭。
岑鏡淮支撐著意識,戳了戳她的臉頰,「別哭了,等我真救不回來的時候,你要是哭一哭,我也是願意的。」
林溫暖哼了一聲,說:「哪個是為了你哭?!我是為我自己哭,好端端的碰到你,遇上那麼大的麻煩,現在什麼都丟了,窩在這個不知道往哪兒開的貨船上,生死未卜。你還一臉笑!有什麼好笑的!」
她有些惱怒,胡亂的擦著眼淚,中心的委屈,憤懣,一下子涌了上來。連帶著兩年前的那些委屈,都跟著紛紛湧現。她蹭一下站了起來,岑鏡淮腦袋暈乎乎,反應沒那麼快,她站起來的時候,懵了一下。
等她出去了,他才反應過來,起身去拉她。
扯了傷口,疼的要命。
林溫暖一驚,立刻轉身,順手將他扶住,她壓著嗓子,口氣很差,「你幹什麼?」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喘著粗氣,一把將她扯了回去,摁在地上,「你要幹什麼?現在這種時候,不是置氣的時候。我知道是我連累了你,但你放心,就算我死了,變成了鬼,我也一定護送你安全回家。」
林溫暖嗤笑一聲,掙開了他的手,「等你變成鬼的時候,再現身跟我說這種話。現在看起來很安靜,我出去找找葯,再弄一點水回來。你想死,我還不想跟一具屍體待在一塊。」
「我去。」
「你去個屁。」林溫暖實在是惱火,也沒有辦法淡定了,「你給我在這裡待著吧。」
她說完,便走了出去,把油紙蓋好,然後躡手躡腳的鑽出了貨倉。
然而,她判斷失誤,現在似乎並不晚。她走到樓梯口,就遇上了人,都是一些異國面孔,他們說的話,她也不怎麼聽得明白。她猛地縮了回去,躲在暗角里,嚇的心臟怦怦直跳。
就在她想要回去的時候,上面突然響起聲音,有兩個人的在對話,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她就看到一隻腳落了下來,踩在扶梯上。
她猛地蹲下去,讓自己往角落裡塞了塞。
那人似乎是來找什麼東西的,轉悠了一圈,還摸到了開關,一瞬,這艙內就亮起了燈。
林溫暖無所遁形。
這麼倒霉么?岑鏡淮出來的時候,明明沒事。
那人一轉身,就看到了林溫暖,嚇的大叫了一聲。
可能她現在的樣子有些瘮人,那男人嚇的一溜煙就跑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
林溫暖覺得有些搞笑,趁著他們人還沒來,林溫暖趕緊回了貨倉,縮了回去。
岑鏡淮這會又昏睡了過去,還有一點意識,卻抵不住身體的不適,發不出一點聲音。
林溫暖捂著胸口,小聲說:「完蛋了,我們完蛋了,要被發現了。我怎麼就那麼倒霉!怎麼碰到你,我所有的運氣都不見了!你……」
她扭過頭,聽到他很輕很輕的聲音,在說:「我會送你回去的。」
後面責怪的話,她都說不出來了。
眼淚水一滾,她揚手,直接將蓋在上面的油紙掃開,直接走了出去,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她都必須要拼一拼。
不然,岑鏡淮死了,她大概也沒有回去的希望了。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
她不能讓他死在這裡。
她爬出貨倉,正好,剛才那位被她嚇的不輕的人,帶了幾個小夥伴過來。
她坦坦然然的站在他們面前,幾個人有些警惕,將她上下打量了個遍。
林溫暖正在考慮要怎麼跟他們交流的時候,其中一個說了英文,「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
能用英語交流就好辦了,她露出激動的笑,現成編了個很慘的故事,這簡直就是現場考她英語作文。
畢業以後,就幾乎沒有再怎麼接觸英文,所以說起來到底還是有些費力。
但好在,對方聽明白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溫暖擠出了眼淚,然後跪下來,求他們,「求求你們,我丈夫快要不行了,求求你們救救我們。」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好一會之後,第一個發現她的那個大哥,似乎是生了惻隱之心,上前把她拉起來,「你丈夫在哪裡?」
隨後,林溫暖就帶著他們下了貨倉,領著他們到了他們躲藏的位置。
開了燈以後,林溫暖才看清楚自己和他當下有多麼的狼狽。
也看清楚了,岑鏡淮身上有多少傷,他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還有點化膿的癥狀。
她吸了口氣。
所幸,他們運氣還不錯,林溫暖設想的最壞的情況沒有出現,這些人看著長得有點凶,但心腸都還不錯,並沒有十分排斥,他們空了個房間出來,將岑鏡淮抬了上去,還找了他們船上的急救醫生過來看了看。
林溫暖與他簡單討論了一下,醫生去找葯,她則留下來,先給岑鏡淮清理。
船上也有女人,第一個發現她的大哥,夫妻兩都在穿上,那位大哥倒也熱情,讓他的老婆過來幫忙,只不過對方不會說英文,所以兩人沒法交流。
林溫暖只讓她打打水,看模樣,女人似乎比她還小一些,長得很不錯,幹活也很利落,並且算是個挺聰明的女人,知道自己不會什麼會什麼,不多說,也不多做。
女人還拿了她男人的一套衣服過來,給岑鏡淮換。
林溫暖給他清潔完上半身,清潔下面的時候,那女人就悄無聲息的出去了,還關了門,非常識趣。
林溫暖停住,掙扎很久以後,她告訴自己,她是個醫生,在醫生的眼裡,患者是不分男女的。
如此想著,她就鎮定自若的幫他擦洗,然後換上乾淨的褲子。
女人就站在門口,她一開門,對方就很自然的接過了她手裡的水盆,看了她一眼,露出漂亮的笑容。
她沖著她招了招手,又比劃了兩下,示意她跟著她走。
林溫暖想了一下,掩上門,還真的跟著她走了。
總歸是在他們的船上,若是這些人真的想干點什麼,也不用等到現在。
原來,女人是帶著她去洗浴室,還是單人間的。
她指了指裡面,又做了一個洗澡的動作,然後,她又把早就準備好的乾淨衣服遞給了她,還有乾淨的毛巾,洗漱用品。
林溫暖對著她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隨後,她就走了進去洗澡。
女人也沒有走開,她就站在門口。
林溫暖簡單的沖了一下,還洗了個頭,將身上的污漬都洗乾淨。這裡的水溫多少有點偏低,但可以這樣洗澡,還是很舒服的。
洗完出來,女人又帶著她去她的房間,幫她把頭髮吹乾,然後對著她比了個大拇指。
林溫暖懂她的意思,這是在誇她長得好看。
她身上的衣服是女人新買的,還是全新的,是一條連體的裙子,她自己是捨不得穿,也沒有機會穿,正好林溫暖的身材正好,就拿出來給她了。
女人的老公回來,就看到兩個人指手畫腳,明明都不太明白對方的意思,卻還聊的挺開心。
他會一點英文,就過來跟林溫暖打招呼,還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他叫莫森,老婆叫做塞西莉。
林溫暖只與他們寒暄了幾句,就回了房間,照顧岑鏡淮去了,順便好好休息一下。
走之前,塞西莉讓她把門鎖好。
這種船上,魚龍混雜,有好人,自然也有壞人,所以還是需要多多堤防。
林溫暖明白的,她也沒少看新聞,也看過幾年前類似船上發生過的慘案,在海上,四周只有一望無際的大海,會使人迷了心竅,什麼事兒都敢幹得出來。
林溫暖回去后,按照塞西莉說的,把門反鎖,鎖了以後,還加了個柜子堵著。
然後靠坐在床邊,用濕毛巾,給岑鏡淮物理降溫。
累了,就趴在床沿睡一會。誰的不深,稍稍一點動靜,就容易醒過來。
醒了就給他用毛巾擦擦身子,擦擦臉。就像是照顧曾經發燒的陸昱霖,昱霖六個月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不退,吃了葯也不管用,去醫院掛了水,還是壓不下去。
那幾日,她幾乎整完都不睡覺,就守在孩子的身邊,給他擦身,物理降溫。都不敢睡,就怕睡著了,溫度突然升高,她不知道,耽誤了孩子的病情,以後落下什麼後遺症。
她看著岑鏡淮的臉,莫名想到昱霖。
隨著他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像他爸爸了。
她用毛巾,一點一點的擦他的臉,從額頭,擦到下巴,仔仔細細。她的指腹輕輕摸了摸他臉側的疤痕,看著還挺新,估計也就近段時間留下的。
給他擦身的時候,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
很難想象,他這兩年究竟做了什麼,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倒還記著,以前,他的身上,也不過只是腰間一處疤痕,後來因為她被綁架,又多了幾處,如今,這身子,簡直不怎麼能看。新傷添舊傷,好似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之後,林溫暖在床上平安的度過了兩日。
她也沒怎麼出去,就一直在房間里守著,有什麼事兒,只要跟塞西莉說,她會熱心幫忙。
只不過這一次,岑鏡淮睡的有點久。
第三天,船上有個小伙,過來邀請林溫暖去船艙里跟大家一塊吃飯。
說是個什麼節日,邀請她一塊參加。
林溫暖一開始婉拒,但過來邀請她的人一個接一個,那架勢是非要請她過去一起吃飯不可。
最後,她實在推拒不了,就只要應邀參加。
晚上,她去找塞西莉想要換一身衣服,可他們夫婦卻不在房裡。
林溫暖又去別處找了找,覺得有些奇怪,就先回了房間。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有人過來叫她。
林溫暖警惕性高,沒有出去,門還是鎖著。她坐在床邊,看著還沒有醒過來跡象的岑鏡淮,心裡有些發慌。她感覺今天這是一頓鴻門宴,最壞的結果要來了。
她沉默著,誰來敲門,她都沒有再給回應,也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是塞西莉。
她用她的語言,與她說話,但林溫暖是聽不懂的,只能依照語氣去判斷。
她應該是叫她過去吃飯。
林溫暖走到門口,用中文道:「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過來的?」
兩人在雞同鴨講,各自說各自的,反正也沒有人聽得懂。
這時,外頭有人用與她一樣的話,回應了一句,「你不要再掙扎了,這裡是海上,你逃不掉的。你要是乖乖聽話,誰都不會傷害你,大家會像是供著寶貝一樣供著你。」
「這船起碼要過一兩個月才會靠岸,想讓你男人活著,你就要付出。」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林溫暖咬著唇,沒有回應,她走回床邊,坐下來,倒是難得的鎮定。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算不鎮定,她也沒有法子,哭鬧在眼下一點用都沒有,大抵只會激發這些人的荷爾蒙。
外面,傳來塞西莉的哭聲。
林溫暖捂住耳朵,在岑鏡淮的身邊躺了下來。
然而,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有人找到了房門的鑰匙。
林溫暖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環顧一圈之後,在角落裡發現了一把剪刀,她緊握在手裡,站在房間的中間,對著門。
啪嗒一聲,門鎖打開,隨即,嘭的一聲,門被踹開,擋在門後面的柜子也應聲被踢開。
一個壯碩的男人擠了進來,把柜子挪開,一下就進來四五個人。
林溫暖下意識的退後,塞西莉跪在外面,捂著臉哭。林溫暖當即把剪刀收了起來,表情鎮定,視線在這幾個人身上掃了一圈,舔了舔唇,說:「你們要做什麼?」
為首的那位看起來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整個人油膩膩的,一雙眼睛,充滿了色氣。
他沒有那個耐心,跟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一步過來,直接將她抓住。
林溫暖有些條件反射的揚起了握著剪子的手,可還沒扎進對方的身子,就被他扣住,並且換來了這些人的輕蔑一笑。
很明顯,這些人壓根就不怕她。
小胳膊小腿,拼起命來,能咋地?
那小剪子扎在身上都不帶疼的。
男人咧開嘴,咯咯的笑著,慢吞吞的使了些力道,林溫暖就疼的皺起了五官,她感覺自己的手都要被掐斷,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剪子從手中滑落,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這些人開始笑,笑的尤為猖狂。
林溫暖不想哭,可這樣的情況,她只是一個女人,再強大的心裡,也承受不住這般場面。
梨花帶雨的樣子,更是叫這些男人騷動不已。
為首的男人一下將她扛到肩上,準備帶回房間細細品味。
這人還沒走到門口,只覺後頸一陣劇痛,緊接著,整個人就癱軟了下來。猛然回頭,就看到岑鏡淮森冷的眼神,他立在那裡,如地獄來的惡魔,透著戾氣。
一下將林溫暖扶住,拉到了身後,眼睛盯著他們。
高壯的男人,攤到在地上,不住的慘叫,不知道他捏了那裡,這人竟然沒法動了。
他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岑鏡淮,簡直像是見到了鬼。
他嘰里呱啦的對著推到門口的幾個男人喊,那些人卻一個都不敢上前,即便他們人多勢眾,他們也絲毫不敢動。
岑鏡淮冷道:「出去。」
緊接著,那幾個人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其中一個還有些良心,將大塊頭拖了出去。
房門關上,林溫暖一下子泄了氣,整個人軟在了地上,無聲的落淚。
岑鏡淮這會還有點虛,他有幾天沒吃東西了,整個人有些酸軟,剛才他還留了力,不然,那男人可以當場死亡。
他跟著坐在了地上,面對著她,收斂了身上的戾氣,眼神柔柔的,唇邊漾起一點笑,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臉,「沒事了。」
林溫暖用力的打開他的手,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她很想罵人,可看到他眼下的樣子,又罵不出口。
她只有別開頭,不去理他。
他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陣,笑說:「這衣服誰的?還挺好看。」
他盡量讓氣氛可以輕鬆一點。
生活確實很糟糕,但若每天都沉靜在鬱悶的心情里,那這日子便不用過了。
所以,要學會苦中作樂。
林溫暖沒心情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索性背過身去,拿後腦勺對著他,冷冷道:「你別跟我說話。」
岑鏡淮低低的笑,怎麼像個小孩一樣了又。
他挪了位置過去,靠在床邊坐好,正好與她面對,她還在哭,應該是受到的驚訝。
她肯定是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沒有遇見過這樣壞的人。
依她所言,他沒有跟她再說話。
房間里變得很安靜,只有她隱隱發出的啜泣聲。
好一會之後,林溫暖才稍稍平復下來,剛才的事兒雖然很糟糕,但好事兒是岑鏡淮醒了。
她側過頭,用袖子擦掉眼淚,說:「桌子上有的吃,你先吃一點吧。現在我是不敢出去給你弄粥,你隨便對付一下得了。」
「好了?」
他歪頭,黑深的眼,仔細的看著她。
林溫暖不喜歡他這樣盯著自己看,一擺手,站起來,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上面,仔細聽了聽,說:「還不知道他們準備怎麼對付我們呢。你再厲害,總是對付不過這一船的人。」
岑鏡淮撐著床,吃力的站了起來,走到旁邊簡陋的桌子前,好不嫌棄,慢吞吞的吃起來。
外面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們肯定是去想對策了。
林溫暖心裡有些慌。
她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四周是海,他們也逃不掉,也沒有人來救援,該怎麼辦?
她回頭,岑鏡淮倒是很淡定,一點也不著急,桌上的那點食物,快被他消滅乾淨。
他大概是察覺到她的關注。
他轉過頭,對著她揚了下嘴角,「怎麼?」
「沒什麼。」她沉著臉,很快就轉了過去,依舊站在門邊。
房間的空間不大,就一張床,一個桌子。
岑鏡淮吃完,又一口氣喝掉了那瓶水,而後坐回床上,拍了拍身側的位置,說:「別站在那裡了,過來坐。」
也就你還坐得住,她忍不住在心裡腹誹。沒有理他,就站在門口。
岑鏡淮也不強求,就坐在床上看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林溫暖實在站的有點腳酸,她咳了一聲,走了過去,在床尾坐下來,與他保持最遠的距離,喃喃的念叨,「不知道他們又在密謀什麼東西。」
「管他們。」岑鏡淮回了一句,「你可以睡一會,有情況,我叫你。」
「睡不著。」她抓著枕頭,靠在旁邊的木板上,經此一遭,她哪兒還有那麼大的心眼,能無知無覺的睡著。
他側頭看著她,說:「你無須擔心,陸政慎也會找你的。等船靠了岸,我們就可以聯絡他們。」
說到這個名字,林溫暖心裡咯噔了一下,她不由轉頭,對上他的目光。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麼,笑了下,說:「說起來,我是應該叫你一聲嫂子。」
林溫暖沒說話,就只是盯著他看了很久,她在找破綻,找他撒謊的破綻,但是沒有找出來,他很認真,黑深的眸子含著笑。好像是真的不知道兩年前的事兒。
也不知道自己曾經代替過陸政慎,與她發生過什麼。
她抿了抿唇,喉頭微動。
片刻,她轉開視線,沒有回應他的話。
她默了一會,問:「你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被人追著砍?」
岑鏡淮收回視線,微微仰頭,看著上面,笑說:「不告訴你。」
「愛說不說,誰稀罕知道似得。」她哼了聲,別開頭,不準備再跟他多說一句廢話。
「你跟我哥感情好么?」
「關你屁事。」
「問問不行么?」
「不行。」
她默了一會,問:「那個來接應你的女孩子是你什麼人?女朋友么?」
他舔了舔唇,默了一會,才笑著說:「關你屁事。」
語氣裡帶著玩笑。
可林溫暖卻是生氣了,如果可以走,她現在一定毫不猶豫的甩手走人。一分鐘也不想跟他待在一塊。
她要遠離這些禍害。
氣是真的氣了,而且一時之間這口氣還壓不下去,她蹭一下站起來,到門邊去坐著了。
岑鏡淮感覺到她的怒火,立刻就妥協,說:「是,她是我女朋友。」
然而,這個答案,並沒有讓林溫暖感覺到一絲高興,反而更生氣。她索性閉上眼,拒絕對話。
岑鏡淮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她既然閉眼了,那他也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
房間里安靜下來。
外面也很靜,沒有絲毫動靜。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可讓他把林溫暖一個人放在這裡,也不放心。
他站起來,走到林溫暖跟前,彎身拍了拍她的臉。
林溫暖也沒睡著,她睜眼,一臉厭惡,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嚇的往後,腦袋撞在門上,咚的一聲。
他笑著,伸手將她拉起來,說:「跟我走。」
「走到哪裡去?我們能走到哪裡去?」
「跟我走就行。」
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後,然後開門,掃了一眼,沒有看到人,便拉著她出去。上次他出來偷吃的,多少也摸清楚了這船的結構。
一共三層,第二層多數是房間。
岑鏡淮將她藏了起來。
林溫暖一下揪住他的衣角,「你要幹什麼呢?」
「主動出擊。」
「什麼意思?」
「等著吧。」
說完,他就把櫃門給關上了。
林溫暖想多問一句都來不及。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看他那麼篤定的樣子,應該不會有事。可他身上還有傷,狀態肯定不如之前,這穿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他一個人,怎麼能對付得了整艘船的人。
更何況這些人,看起來高高壯壯,不管會不會打架,一群人圍上去,總有點力道。
她有些擔心,卻也做不了什麼,只能在這裡等著。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她只知道,岑鏡淮回來的時候,她又餓又累,也不知道睡著了幾次。
柜子打開,她都沒有力氣出來。
是岑鏡淮將她抱出來的,他的身邊,還跟著船上的人,其中有莫森和塞西莉。
林溫暖掃了一眼,然後看向岑鏡淮,問:「你都做什麼了?」
「不用管,反正是安全了。」
「我餓。」她氣若遊絲。
「現在就去吃飯。」
他抱著她,嘴唇落在她臉上的時候,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所幸,這些人都不知道他們兩個是誰,是什麼關係。按照林溫暖說的,他們是夫妻,這樣的接觸,應該不算越矩。而且,林溫暖現在迷迷瞪瞪,似乎也沒察覺到他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兒。
隨後,岑鏡淮抱著她去了廚房。
那邊廚子已經給做了一份不錯的飯菜,林溫暖是真的餓的要命,聞到香味,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回來了,拿了調羹就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岑鏡淮用了三天時間,拿下了這條船,還是慢了一點,讓她餓了那麼久,受苦了。
他坐在旁邊,摸了摸她的頭。
林溫暖這會只顧著吃,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這個動作。
他說:「慢點吃,沒有人跟你搶,吃完要是不夠,還有的。」
她抬眼瞪了他一眼。
岑鏡淮笑了笑,拿了溫水給她。
林溫暖一口氣吃了兩碗,其實還想吃,但她知道得剋制住,這樣子胃會受不了。
等她吃完,才發現廚房裡坐了好些人,都笑呵呵的在看她。
這些人,看起來質樸又老實。與之前,那幾個圍堵她的人不太一樣。
原來,這船上也分了小團隊。
這一批,是挨欺負,沒什麼話語權的。
至於岑鏡淮做了什麼,自然是做了懲惡揚善的好事兒,讓這船上的好人,稍稍能夠生活的輕鬆一點。
林溫暖吃完以後,岑鏡淮帶著她去甲板上走了一圈。
外頭亮著幾盞燈,四周圍是漆黑一片的大海,天邊掛著一輪明月,漫天星辰,明天應該是個不錯的天氣。
航海的人,最怕的就是壞天氣。
他們的遭遇,如同這天,漸漸開始轉晴。
岑鏡淮拉著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又給了她一瓶加熱過的牛奶。
林溫暖看了眼,沒有領情,「你自己喝。」
「我不喜歡喝牛奶,但他們硬要塞給我,你要是不要,我就扔了。」
「你可以給別人。」
「我給了,都不要,一定要我喝。那怎麼辦?」
林溫暖盯著他,將信將疑,不怎麼想相信他這番奇葩的言論。
「真不要?」
林溫暖猶豫了一下,他揚手就要扔。
林溫暖立刻伸手奪了過來,「他們給你,說明珍貴,你這樣隨手丟掉,不怕遭雷劈么?」
「我知道你會要。」他說的很篤定。
林溫暖把牛奶放在腳邊,仰頭看著天空,望著漫天的星辰,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她長到那麼大,沒有出過海,更沒有在這樣的環境下看過星星。
脫離的危險,其實這海上也挺美的,海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很舒服。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彼此安靜的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陸政慎的頭壓在了她的肩膀上,耳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這是睡著了。林溫暖沒動,由著他靠在肩膀上。
這時,天邊突然劃過一道流星。
她頓了一下之後,迅速雙手合十許了心愿。
她這麼一動,吵醒了他。
岑鏡淮睜眼,便看到她近在眼前的臉,閉著眼,不知道在許什麼願望。
等她睜眼,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繼續假裝睡覺。
腦袋枕著她的肩膀,隔著薄薄的布料,他好像能夠感覺到她柔軟的皮膚。
那一瞬,腦子閃過一幕令人血脈膨脹的畫面。
他立刻坐起了身子,突然就站了起來,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林溫暖被他嚇了一跳,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人已經準備下去了。
她趕緊拿上牛奶,跟了過去。他走的有點快,她都跟不上,一轉眼,這人就進了房間,等她過去的時候,房間門就在她眼前關上,差一點撞到她的鼻子。
林溫暖眉頭一緊,這算怎麼回事兒?她轉動門把,還鎖門了!
「你幹什麼?」
「你的房間在隔壁,放心住著,不會有人來騷擾。」隔著門板,他的聲音冷冰冰,硬邦邦的。
她又敲了敲門,可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不太對味,就吞了下去。
他都這樣說了,她要是再強行想要跟他同睡一個房間,這算什麼?
她抱著牛奶,在門口站了一會。
岑鏡淮貼著門,不敢開門,連話都不敢說。
一直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隔壁的房門關上,他才稍稍鬆口氣。那是個什麼畫面,為什麼那種感覺會那麼真實,就好像他們之間曾經真的做過什麼一樣。
他的心臟跳的很快,快的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林溫暖鎖上門,將牛奶放在床邊,然後躺了下來。心有餘悸,她一個人實在睡不著,她睜著眼,盯著緊閉的門。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來,站在岑鏡淮的房門口,猶豫再三,輕輕敲了敲,她沒做聲,就只是敲門,聲音很小。
可現下安靜,岑鏡淮自然聽的清楚,他剛剛平復下去,這敲門聲,簡直像是敲在他的心上,再次躁動了起來。
他不回應,就假裝是睡著了。
她又敲了一陣,在岑鏡淮心裡防線快要崩塌的時候,終於安靜下來。
可是隔壁卻沒有想起關門聲。
他等了一會,立刻下床,猛地打開了門。
只見,林溫暖站在門口,糾結的樣子,很像一隻快要抓狂的小貓。
她見著他,立刻又板起了臉,咬了咬唇,說:「我還是有點后怕。」
後面半句,林溫暖有點說不出口,她很懊惱。
就在她懊惱的想要咬掉自己舌頭的時候,岑鏡淮側身,「進來吧。」
她看他一眼,下一秒,就迅速的滾了進去。
她說:「你睡床好了,我睡在地上。」
「不用。你睡床,我不睡。」
反正也睡不著。
她扯了一下嘴角,難得對著他笑了一下,把牛奶給他,說:「我知道你會喝牛奶的,你喝吧。」
「不要來這一套。」他別開頭,是不高興的表現。
其實很多習慣,他還是跟以前一樣。
林溫暖沒有強求,心安理得的爬上了床,躺下來休息。
她背對著他,身上蓋了一條毯子,安安穩穩的睡了。
岑鏡淮坐了一會,又去外面站了一會,進進出出好幾次,林溫暖被他吵醒了好幾次。
她轉頭,正好看到他進來。
「你做什麼呢?」
「沒事,你睡你的。」
「你這樣吵到我了。」
「慣著你了,是不是?」
林溫暖皺起了眉,她現在被睏倦襲擊,人也懵懵的,對於他不太好的口吻,並不是太過在意,倒是很順從,嚶嚶了一聲,說:「哦。」
然後,倒下去,把毛毯蓋在了頭上,這樣能安靜一點。
岑鏡淮是被她弄的沒有什麼脾氣,暗自罵了句髒話,這手上也沒有可以抽的煙,煩都煩死了。
他走過去,拉下她的毯子,「你不熱?」
她眯著眼,「很吵。」
「我不吵了,你睡覺。」
「嗯。」
她閉上眼,拍拍他的手,說:「寶寶乖,媽媽親一下。」
艹!
昱霖晚上睡覺很能吵,有時候吵的林溫暖腦殼疼,就得好好的哄,哄好了,她就會說這句話。
她這是想孩子了。
那股火,一下竄進腦子,讓他有點不受控,在她收回手的時候,一下緊握住她的手,彎下身,整個人湊近,盯著她的臉。
良久以後,還是鬆開了手,狠狠一腳踢在了旁邊的柜子上。
動靜太大,林溫暖一下被驚醒,猛地坐起來,眼睛瞪得老大,「什麼情況!」
岑鏡淮伸手,壓在了她的眼睛上,將她摁了回去,「沒什麼情況,睡覺。」
可林溫暖已經驚醒了,她拉下他的手,餘光掃到了破損的櫃門,又看他一眼,「你幹嘛?」
「沒幹嘛。」他語氣臭臭的,「我出去一會,你自己睡。」
林溫暖不說話。
他這火氣來的有點莫名其妙。
他拋下這句話就出去了,林溫暖坐在床上,一頭霧水。
什麼臭毛病!
這一晚,很平靜,岑鏡淮走了之後,一直沒回來。林溫暖半睡半醒,最後天快亮的時候,徹底睡熟。
早上,是塞西莉敲門叫醒的她,叫她出去吃早餐。
林溫暖去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跟他們一樣的工作服,去了廚房吃早餐。
岑鏡淮不在,林溫暖就問了莫森,說是在上面釣魚。
竟然還有這閑心思。
林溫暖吃過早餐,閑來無事,就跑上瞧了瞧。
他坐在床頭,老僧入定一樣,一動不動,海風把他的頭髮吹的亂七八糟,身上的衣服吹起了一個鼓包。她一隻手擋著太陽光,走過去,魚線已經收回來了,可他還坐著,指間夾著煙。
「你做什麼呢?你好歹是個傷患,也該好好休息一下吧?」
岑鏡淮說:「咱兩沒有證件,沒法跟著他們一塊去目的地,那邊差的很緊,會被人當偷渡客扣押。」
「那怎麼辦?」她眯著眼睛,陽光大的讓她難以睜眼。
他側頭看向她,這人在陽光下面,真是白的發亮了。
他把煙叼在嘴上,抬起手,幫她遮擋,說:「我還在跟船長商量,看看有沒有地方相對沒那麼嚴。」
「但其實被他們扣押,應該會把我們遣送回國吧?」
「別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你是跟著我,就沒有那麼簡單。」
「哦。」林溫暖應了一聲,沒有說太多。
這話不錯,他是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