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邪不壓正
時曄比以往更忙碌,譚月華還跟以前一樣,彷彿沒有任何變化。
時文悅倒是開始進了海城的分公司幫忙,當然,時曄只給她安排清閑的職位,清閑就代表沒有實權。
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心給實權,只能說,時曄如今不相信時文悅。
不管他表現的如何疼愛女兒,依然不能證明他充分的相信她。
時文悅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被信任,以前她不想去公司,是不想從商,對做生意沒興趣。
時曄也給予她完全的自由,以前覺得這是寵愛,現在覺得,這真是個笑話。
但時文悅也不說,仍然每天去公司,認認真真的上班,然後跟岑鏡淮認認真真的搞曖昧。
她跟岑鏡淮走的近,時曄明面上沒說什麼,只背後跟譚月華說了幾次。
「今天,悅悅又跟他去約會了,你知道么?」
「是么?悅悅打電話說是跟朋友,一個姓鄒的,原來是跟姓陸的么?」
她淡淡的說,並不是很熱衷。
時曄抬眸看了她一眼,「你的反應很平靜。」
她笑了一下,注意力從手機上挪開,抬頭看向他,一隻手托著下巴,說:「她現在好不容易不再提林景程,能好好的在我身邊,你還想讓我怎麼樣呢?她要是再像之前那樣,我怕是要被逼瘋,到時候她要是跳樓,我都不想活了。」
「但是,她跟陸政慎一起,你就放心了?」
「不放心又能如何?總好過我現在把她逼死。其實,他們兩個要是真的在一起,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何嘗不可?」
「陸政慎的野心,你看不見?」
「所以,讓他成為我們的女婿,我們變成一家人,不好么?這樣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不是么?」
時曄笑起來,放下筷子,拿了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你說這話,是認真的?」
「不然呢?」她毫不避諱,平靜的與他對視,而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如果我們真的跟陸家聯姻,你想要的豈不是更容易得手?現在的形勢,你想要拿下陸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別說,時家的產業在國內還不夠成熟,就算在國外,陸氏也一樣不容小覷。正面硬碰硬,說不定是兩敗俱傷,誰都討不到好處,我們何不換一種方式,兩家人聯姻之後,你在國內還有了助力,在陸氏的幫助下,可以更快的擴展版圖。這一筆筆的利益,你都算過沒有?說實話,悅悅現在能跟他走到一起,我們應該高興,要換做以前,就她那個性子,就是求她,她也不可能去做這種事兒。」
她說著,起身走到他的身邊,雙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輕輕的摁了摁,「我們現在要想的,是如何用最快的方式讓我們的公司在國內立住腳跟,要先站穩以後,才能想其他。你站都沒有站穩,就先把人家百年基業吃了,這顯然不切實際,一口氣吃不成胖子,你以前總是這樣說,現在怎麼都忘了呢。」
時曄伸手摁住她的手,而後轉頭看向她,將她拉到身邊,「這些我當然知道,可你也該知道陸政慎可不是一個善茬,還有悅悅的性格,你我都了解,她是真的放下林景程喜歡上人家了,還是被人家利用了呢?說不定陸政慎也是這樣想的,想用一個迂迴曲折的方式,我們能想到,他自然也能夠想到。」
「我知道。」她點點頭,「所以,這就要看誰技高一籌,我覺得你有這本事。或者,我們可以拉攏他,和平相處不好么?」
兩人對視片刻,譚月華靠過去,靠在他的身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說:「我真嚮往著有一天,我們兩個可以什麼事兒都不管,去個農莊,就我們兩個,孩子也不管,就我們兩個人,做清閑的日子,種種花,種種菜,多好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過上這樣清閑的日子。」
這種日子,大抵是妄想。
身處其中,就不可能有這一天。
但譚月華還是會想,年紀越大,就越是想。對名利權益的渴望越來越小,她更希望的是,平平靜靜的日子,兒女承歡膝下,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結婚生子。
時曄默了一會,才拍拍她的背脊,說:「總有這樣一天,只要你真的肯幫我,就會有這麼一天。月華,受制於人的話,就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你明白么?」
她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語,彷彿沒有聽到,在他的懷中依偎了一會,才起來,坐回位置上,繼續吃飯。
話題到這裡,也就終止。
時曄心裡依然存疑,但態度倒是有所轉變,甚至於,他開始給時文悅放權,讓她與陸氏談合作。
而後,他又開始擴張人脈,慢慢的步入了政界。
打通了各個渠道,一步一步走的穩紮穩打。
他的意圖很明顯,他想要取而代之,他想要自己成為自己的主人,而不再受制於人。
每一個到了一定高度的人,絕不會就這樣安於現狀。
而時曄,從一開始就存了這個野心,這麼多年,他一步一步,走的艱難,也走的穩當。
他成為對方最信任的人,把女人和孩子交到他的手裡,他珍之重之,讓其對他產生濃厚的感情,如此為第一步。
而後,奪下時家的繼承權,此為第二步。
緊跟著,他讓時家成為全球有名的集團,拉攏各方勢力人脈,此為第三步。
只這一步,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
然而,一個人的時間總是有限,他一路走到,到如今這個年紀,已然沒有完成第三步,所以他有點著急,想要一氣呵成,一口氣成為一個大胖子。
老話說的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老話總是不會有錯的。
一步錯,步步錯,而後滿盤皆輸。
……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日子過的很快,時間流逝,不過眨眼之間。
這一日,林溫暖在寺廟書房裡寫經書,她寫了很久,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醒來,睜開眼,看到門口站著個人,背光而站,看不清楚臉,也不知道是誰。總之很高大。
她揉了揉眼,耳邊傳來男人的聲音,「把她抓走。」
隨即,她的口鼻用毛巾捂住,她掙扎,反抗,很快人就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她被綁住雙手雙腳,頭上還套著黑色的布袋,布袋的口子紮緊,她什麼也看不到。
她應該是在車上,有點顛簸,空間也很小,雙腳稍稍打直,就能頂到頭。
她也不反抗,靜靜躺著,存一些力氣。
可能是在寺廟裡待久了,這麼些年一直青燈古佛相伴,看了很多經書,聽了很多故事,整個人的心境與以往大有不同。
遇到任何事兒,她都可以平靜的面對,淡然處之。
她身上的藥效還沒完全消散,醒了一會之後,被顛的頭暈,又暈了過去。
等到再一次醒過來,是被人丟在地上,摔醒的。
她悶哼一聲,沒有出聲。而後,有人抓住她的腳踝,將她拖進了房間關了起來。
前陣子,林溫馨跟她說了岑鏡淮現在的情況,其實她不說,她偶爾上網,也能夠了解到一點,他現在很厲害。前幾年跟時文悅聯姻以後,陸氏的勢頭就很猛。
相反,時家慢慢沒了聲響。
而且陸氏在國內國外的聲譽非常好,算是得到廣大民眾認可的企業,各處發生自然災害,岑鏡淮必然是第一時間過去,並給予極大的資助,是國內慈善第一。
建起了數不清的希望小學,成立了各種基金會,爭取去幫助到更多的人。
他是利用正面形象去打倒暗勢力。
為此,他自然受到了各界的關注,與政界人士都有些交情。他本人很低調,只是因為善舉太多,都是網友自發在網上宣傳他做的事兒,說的話。
林溫暖看著他一步步的走上去,看到他做的那麼些事兒,突然覺得自己沒有愛錯人,她愛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
她明白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脛骨餓其體膚。
他所經歷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他如今的成就。
如此,兩項勢力爭鬥下,岑鏡淮無疑,是勝利的一方。
與趙英迪一起建立起AS的人,到不是別人,是趙英迪同父異母的兄弟趙誠雙,兩人打小關係就好,一個文一個武。
兩人本是有著同樣的信念和理想,互相激進著一起長大。
在旁人看來,兩人仕途一路光明,趙家本就很強,該是流芳百世的人家。
然而,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兩人會越走越遠,甚至於成了對立面。
其實要把趙誠雙拉下來,對趙英迪也沒有好處,甚至還會受到牽連,但他不想看他越走越偏,也不想有一天趙家成為遺臭萬年的禍害,他只能大義滅親。
他們的鬥爭不是短短一瞬就能夠解決的,只有齊心合力,一步一步,才能將其瓦解。
最後,趙誠雙一步一步進入他們設計之下的圈套,一招失勢,便土崩瓦解。
誰都不可能一輩子屹立不倒,趙誠雙成功拉下位。
然後開始起底,深入調查,該抓的抓,該打的打,自是不會留情。
可總也有漏網之魚,企圖報復,正主接近不了,自是想方設法,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正是多事之秋,很多事情顧及不到。
陳學易的人還未到,人就被抓走了。
但很快,也找到了他們藏匿地點。
只一天的功夫,陳學易的人便將他們藏匿之處團團圍住。
岑鏡淮親自趕到現場。
裡面全是亡命之徒,一個個都很危險。
即便陳學易帶來的人全是厲害的角色,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也束手無策。
天漸漸暗下來,裡面出來一個人,他半分不懼,手裡拿著槍,掃了一眼,將視線落在岑鏡淮的身上,「你,進來。」
他們如今不求任何,只求痛快。
如何才能痛快,自是如今最風光的人慘死才能痛快。
而看起來最風光的人,也就岑鏡淮了。
他算是站在最前面的人。
他脫了外套,準備進去,陳學易拉住他,「你不要衝動,你現在進去,這等於送死!」
「不然還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他轉頭,神色平靜,「我做那麼多,從不為其他人,我只是想給她創造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我現在無所求,該做的我都為你們做了,接下去,我該為她為孩子做點什麼了。」
「可是……」
他笑了笑,握住他的手,說:「如果我們死在這裡,我的孩子,你會替我好好照顧吧?」
「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們有事!」
「謝謝。」
他拍拍他的手背,毅然決然的走了過去,沒有半分猶豫。
陳學易看著他進去,心頭突突的跳,而後下了死令,「他們兩個誰都不準死!」
大門關上,下一秒,那人便一腳踹在了岑鏡淮的身上,而後狠狠的踢在他的膝蓋上,迫使他跪下來。
但岑鏡淮向來是個骨頭硬的人,他只屈了一下,便立刻站直,轉頭,看向他,沒有半點懼怕,「她在哪裡?」
「老大說的沒錯,這個女人就是你的死穴!」
「她在哪裡?」他一字一句的問。
男人笑了笑,說:「你想見她?別著急啊,我們慢慢來,你要是經過我們的考驗,你就可以看到她。我倒要看看,你有多重情重義。」
岑鏡淮仍然很淡定,說:「說,你想讓我怎樣?怎樣,你們才能夠讓我看到她。」
他如此淡然,反倒讓他們更加惱火,「跪下!」
岑鏡淮不動,靜靜看著他,說:「我給你跪下,你就能改變現狀么?」
「少廢話!給我跪下!」他將槍頭抵到他的額頭上。
「我不怕死,所以無論你做什麼,都威脅不到我。」
「是么?好!好啊!」
男人立刻進了旁邊的房間,一把將林溫暖從裡面拽了出來,正中岑鏡淮的下懷。
男人一下拿掉林溫暖頭上的黑色頭套,把槍頭抵在她的頭上,「那她呢?我打死她,你總該心疼了吧?!」
「你要是打死她,又如何威脅我?」
他微笑,視線在林溫暖身上迅速掃了一眼,壓下心裡翻起的情緒,仍然淡定,彷彿無論如何,都無法威脅到他。
就算死,他也不怕。
這令他們很煩躁,沒有未來的人,都是瘋子。林溫暖都還沒有看清楚岑鏡淮的人,就被人揍了一拳,拳頭像鐵鎚一樣,砸在她身上,疼的她不受控的叫了一聲。
岑鏡淮緊抿了唇,垂在身側的手,微的捏了一下,「你不是要考驗我么?這就是你的考驗方式?」
「是!這就是我得考驗方式,我就看你能忍多久!」他說著,一下將林溫暖摁倒在地,而後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別說,這女人長得還真不錯,身材也好,反正我們都是活不長的人了,要是不快活一下,還真是對不起她這姿色!」
男人看著岑鏡淮的臉,開始上手。
林溫暖沒有特別的反抗,她這時候,才有機會看清楚岑鏡淮的臉,他看起來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整個人清瘦了許多。
但整個人比幾年前更沉穩,兩人看著彼此,目不轉睛。
彷彿他們並非身處險境,好似這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周圍的一切皆是虛幻。
岑鏡淮露出笑,在男人的手伸向她衣襟的瞬間,他迅速上前,快准狠,一拳頭狠狠砸在了男人的頭上。
男人眼前一黑,整個人載倒下去,身後槍聲響起,第一槍沒有打中。
岑鏡淮迅速撿起地上的槍,首先一槍打在了男人的頭上,而後轉身,雙方几乎同時開槍。
緊接著,四處的槍聲響起。
電光火石,林溫暖幾乎都沒有看清楚情形,一陣槍聲過後,世界驟然安靜,岑鏡淮倒在她的身邊。
兩人視線相對,林溫暖手腳被綁著,岑鏡淮伸手拉住她的手,對著她笑了笑,說:「沒事了。」
林溫暖反手握住他的手,低頭,額頭抵住他的,輕輕的說:「好久不見,你真的是越來越帥了。」
岑鏡淮揚唇笑了笑,「我想你。」
「我也是。」
很快,陳學易帶著人進來,所有暴徒都已經全部擊斃。
他們小看了岑鏡淮。
他不懼生死,也絕不會被人威脅。這些人,他從來不懼,也從來不怕。
陳學易看到岑鏡淮身後的血跡,心中一緊,他緊抿住唇,低聲說:「救護車到了沒有?」
「快了。」
「做一下急救措施。」
他走到里林溫暖身邊,想說點什麼,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溫暖閉著眼睛,手緊緊的握著他的,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岑鏡淮看起來毫髮無傷,一切安好。
她的眼角,有眼淚緩緩流出,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會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救護車趕到,兩個人本是要被分開的。林溫暖被解開繩子之後,就從擔架上下來,迅速的衝上了岑鏡淮所在的救護車。
這一刻,她才完全看清楚。
岑鏡淮的臉色慘白,連嘴唇都發白了,毫無血色。
她咳了一聲,而後用力咽下口腔內的血腥味。
「我是他的妻子,我一定要跟著他。」
救護人員看她堅定,也就由著她。林溫暖坐在旁邊,握住他的手,說:「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他微微睜了一下眼,輕輕輕揚了下嘴角,伸手拉下鼻上的氧氣,倏地起身,伸手一下將林溫暖拉了過來,嘴唇不偏不倚碰上她的。
旁邊醫護人員驚到,連忙把人拉回去。
他躺回去的瞬間,林溫暖彷彿聽到他說:「好好活著。」
她緊要住牙冠,眼淚洶湧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救護車在最近醫院把人送了進去,第一時間進了急救室,陳學易打遍了電話,要把最好的外科醫生全部都叫過來。
林溫暖站在手術室門口,醫生護士進進出出,周圍很吵,那些吵鬧聲時遠時近。
一天之前,她還在硯山為他祈福,一天之後斜,她渾身是血,站在手術室門口。
這世間的事兒啊,瞬息萬變,總是叫人猝不及防。
她覺得胸口疼,她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幻覺了,她好像看到岑鏡淮從裡面走出來了,渾身帶著光,周遭的喧鬧聲徹底的安靜下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他身上的一團光輝。
林溫暖往前走了一步,她笑了笑,說:「你好了?」
他笑著,也不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的在她頭上碰了碰。
林溫暖:「你還在做手術呢,你快回去做手術,我和孩子都等著你回家呢,你說過的,要等你。知南和昱霖還沒有親口叫你爸爸呢。」
「你會好起來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臉上笑容不變,眼神溫柔,帶著深深的眷戀。而後,他收回手,慢慢轉身,往另一側走去。
林溫暖大喊:「岑鏡淮!」
他停了停,並沒有回頭,繼續往前。
她再次大喊,而後想要跑過去,卻在踏出一步的瞬間,被一道強光猛的彈了回來。
她猛然睜開了眼睛,所有的一切彷彿倒流回去,周圍的場景慢慢變得清晰。
耳邊傳來寺廟裡的鐘聲,屋外已然接近黃昏,她胸口沉悶,低頭,是她抄到一半的經書。
筆墨還未乾。
她愣了愣,一切只是一場夢?
就在她恍惚的時候,外面傳來知南的銀鈴般的笑聲,她似乎在喊爸爸。
她抬眸看著門外,過了一會,便看到岑鏡淮一左一右拉著兩個孩子過來。
「寫完沒有?」他看著她,神色溫柔,「可以吃飯了。」
她愣住,有些反應不過來,她一隻手捂住胸口,這裡還有沉悶的感覺,那種心痛到極致的感覺還在,她快速走過去。
一把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好多遍,而後捧住他的臉,眼裡含著淚,「岑鏡淮?」
他笑,「不然你覺得我是誰啊?」
她又迅速的把他扯過來,看了看他的背後,她摸了一下,是好的,沒有傷口。
「怎麼了?」他笑著,一臉奇怪,「還哭了,你抄什麼了,還能給你抄哭了。」
他正準備進去看看她抄的什麼經書,林溫暖一把將他抱住,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能夠清晰聽到他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