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信念
陸家的人幾乎每天都來,像是輪著班,一天來一個,姜婉竹和陸政洵差不多天天來。
姜婉竹每天給她送一些滋補的東西。
林溫馨是每天都陪著,不管林溫暖如何保證,她仍然堅持留在這裡。
由此,林溫暖也就由著她,不再多言。
「今天天氣不錯啊,要不要出去走走?醫生也讓你多出去走動走動。」
林溫暖看了看,搖頭,說:「我不想動。」
「那你就一直在床上坐著?你屁股不痛啊?」
「有一點痛,但痛的話,我躺下去睡著也就還好。我懶得動,動一動傷口會疼,還是不動了,等再癒合的好一點,我再動也不遲。反正,以後有的是要動的時候。」
「你這話說的,我還真是無法反駁。」
林溫暖笑了笑,說:「那我肯定是要找充分的理由,讓你無法反駁,我才能好好的在床上躺著啊。」
林溫馨走到床邊坐下來,在心裡長長吐了口氣,一臉溫柔的看著她,如今她自己當了母親,整個人比以前柔和,但柔和中又多了一份剛毅。
岑鏡淮說到做到,幫她拿下了方家,連帶著林弘毅的公司,如今也被方氏收購。
她現在是個厲害女強人,再不用依附於別人,獨靠她自己。
林溫暖住院這段,只方鈺來過一次。
見他與林溫馨之間的氣場,似乎與以往沒什麼變化。
林溫暖沒有問方珩淅的去向,林溫馨也沒有提,她只是說從今以後,再沒有人可以左右她們姐妹的想法。
「以後,姐姐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和你的孩子受到半分委屈。等所有的事兒,都塵埃落定以後,我們就去接知南和昱霖回來。」
林溫暖但笑不語,但看著這樣的林溫馨,她心裡很安慰,也替她感到高興,求仁得仁,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也做到了自己想要做到的。
如今的日子,過的應該會很開心吧。
其實做人,只要開心就好,只是這個開心,到了她這裡,怎麼就變得這麼難。
時文悅來看她的時候,她正在睡覺。
林溫馨招呼她,兩個人站在病房門口,溫馨說:「她最近總愛睡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要不然,你明天過來?」
「沒關係,我暫時也沒事兒,就等等吧。明天,我要回倫敦一趟,之後什麼時候會再過來,也吃不準了。」
時曄失蹤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人,現下時家由她和她弟弟管著,平日里,她也很忙。不過,她已經決定時家撤出國內市場,這樣相對能夠輕鬆一些。
等了一會,林溫馨還是進去把人叫醒,不然,這一等怕是要等到晚上。
她也不想耽誤時文悅的時間。
林溫暖迷迷糊糊,林溫馨給她洗了把臉,又給她遞了溫水,把床搖起來,「悅悅來看你了。」
「姐,你把我當傻子了是不是?你剛才說了,我也聽到了。」
「我這不是怕你迷迷糊糊的么。」
「我是睡的有點迷糊,又不是腦子迷糊。」
時文悅見她還有心情與林溫馨鬥嘴,放心了一些,眼下的情況,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她原本以為,林溫暖會接受不了岑鏡淮的離世。可現在看來,她應該是有心裡準備的。
能接受任何結果,即便是這樣慘烈的結果,她也可以平靜的接受。
她有時候想,也許女人天生抗打擊能力總比男人強一點,無論怎樣的處境,女人都可以重新站起來,繼續為生活努力。比如林溫暖,再比如林溫馨。
時文悅說:「好久不見,沒想到,再見是在醫院。」
「可能因為我是醫生?」她半開玩笑說道。
「你現在可是病人。」
她笑了笑。
兩人一時無言,只靜靜的彼此凝視,許久以後,時文說:「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今天來,一方面是來看看你,恢復的怎麼樣,另一方面,是有些話,覺得應該是要跟你說清楚,免得有所誤會。」
「什麼?」
「如今,雖然岑鏡淮不在了,但之前有些事兒,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我與他結婚,只是計劃的一部分,是為了對付時曄,得到他的信任,讓他以為自己得了勢力,從而讓他和趙誠雙的信任徹底瓦解。而後,岑鏡淮在趙誠雙的助力之下,搞垮了時曄。」
「敗落之後,他就失蹤了,不知道逃竄去了哪裡,現在也還沒有落網。我猜,你被抓的事兒,可能是他在背後指使。我現在才知道,我這位父親,是多麼窮凶極惡的一個人。為了得到,他什麼都幹得出來。他現在還未落網,你們還得小心一些,我怕他報復心理,會對你們下手。」
「我會的。」林溫馨說:「我在醫院這邊都增加了安保,會保護她的安全。」
時文悅點點頭,繼續道:「我與岑鏡淮一起的時候,從未有過任何過分的行為,我與他,就僅僅只是朋友的關係,革命的友誼,你不要想歪。」
林溫馨說:「你放心吧,溫暖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事兒,她知道你們在做什麼,不會誤會的。她要真的介意,這會也不會見你了。」
「也是,岑鏡淮一直都說你是個很懂事識趣的人,從來不讓人費神,他說,很多時候,他會希望你任性一點,作一作也沒什麼問題,那樣顯得你跟更在乎他。」
林溫暖一直保持著微笑,神色淡淡,「他跟你說了很多我的事兒?」
「不是他主動說,是我問的。他老是說,想快一點結束一切,想爭取更多的時間,能回到你身邊,跟你過一段安穩的日子。你知道么?國內很多地方的希望小學,他都是用你名字建的。他後來做的每一件事,都與你有關。」
到了今時今日,岑鏡淮對時文悅來說,是摯友,是她最好的朋友,可以無話不談,可以訴說心事。
他的死,對時文悅也是極重的打擊。
她哭了好幾天,即便到了現在,她依然覺得很難過。
她難過於,這樣好的一個人,為什麼是這樣的下場,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好人應該有好報,更何況是岑鏡淮這樣的人。
他滿心正義,為了這一份正義和信仰,為此,他把大義放於前,將兒女私情放在後面。這樣的人,這樣的下場,這讓她無法接受。
林溫暖點頭,「你不說,我也知道,他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到,我知道他的用意。我也不會誤會你們兩個之間會有什麼,就算真有什麼,現在他死了,再說也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沒有。溫暖,就死了,我就更不希望你再誤會他。他說不了話,就只有我,幫他把一切都說清楚。」
「謝謝。」
時文悅眼眶微熱,長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我說這些,會不會不太好,但我想在我走之前,還是需要跟你說點什麼。」
「不用忌諱,他這麼強大,我自然也要向他看齊,不能當個柔弱又小家子氣的女人。」
林溫馨說:「當醫生的人,內心本就很強大,你啊,從來都不是小家子氣的女人。我媽媽說過,你這性子當醫生最好,所以才逼著你去念醫科,你想復讀她也贊成。」
「她說,你會是個很好的醫生。果然你後來就成了一個很好的醫生。」
林溫暖笑了笑,「你們這樣誇我,我都要驕傲了。」
「驕傲吧,不怕你驕傲,就怕你太謙虛。」林溫馨給笑著,「等你完全康復,還可以去醫院,之前那個江穎來看你,我跟她聊了幾句。她說如果你還願意,還是可以回去的。」
「你以前在醫院裡表現那麼好,所以……」
林溫暖打斷了她的話,「這些事兒,以後再說吧。」
林溫馨點頭,沒有再多言。
病房內的氣氛莫名的變得有些傷感起來,時文悅吸口氣,笑了一下,說:「別這樣,我不希望我說了這一番話之後,讓你難過。你比我強大,林景程死的那段日子,我真的難以接受,我每天都想著我要怎麼去死,做點什麼可以幫他報仇。」
「害死他的,是我的親媽,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到我的感受。後來,我決定要大義滅親,我要讓這些壞人,狗咬狗。然後,我就自殺。結果越扯越複雜,扯出了很多更難讓人接受的事兒。」
比如她不是時曄的親生女兒,而是趙誠雙的女兒,譚月華最開始是趙誠雙的情人,期間認識了時曄,懷孕后,時曄向她表明心意。
兩人結婚後,時曄就對她很好,不對,應該說,從他們碰見開始,時曄就對她很好。
當時,時曄因為是時家的私生子,在時家一點地位都沒有,其實生活相對來說還是挺艱苦的,時家正房心眼很小,對當時時老爺子在外面的女人和孩子都非常不客氣,別說是到她眼前去晃,就是單純讓她知道,她就不會讓他們好過。
女人,歸根結底還是感性的動物,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並非他親生。譚月華不但感動,對他還有一絲愧疚。自然看不過他被那樣欺負打壓,便在後邊幫助他。
幫助他一步步的打下基礎,成為時家繼承人,得到整個時家,包括時家手裡所有的產業。
譚月華一直都不知道,其實這是時曄討好趙誠雙的手段,她一直以為,時曄是愛她,並以為時文悅是他的親生女兒,她以為她的秘密藏的很深,其實根本就是人家的一枚棋子。
這麼多年,這棋子當的,心甘情願,還一心一意。時曄這一招,是真的厲害。
一方面,得到了趙誠雙的信任器重,另一方面,讓一個女人一心一意的幫他做事兒,一箭雙鵰。
時文悅知道這些的事情的時候,覺得時曄很可怕,或者說她的那個家就很可怕,所有的美好,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那一陣,她整個世界觀都崩掉了。
看什麼都不像是真的,她再不敢相信周圍任何一個人。
「然後,岑鏡淮跟思想老師一樣,整天給我上課,教育我,給我重新建立世界觀。真的,我很感謝他,感謝他在我最迷茫無助的時候,幫助我度過。」
林溫暖點頭,「希望他覺得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沒了這條命,也是值得的。」
此話一出,便沒有人再多說一句,氣氛沉沉的。時文悅坐了一會之後,就走了。
「明天我就回倫敦了,以後有什麼事兒,可以給我打電話,再遠我也會趕回來幫忙。我這人朋友不多,現在更少,也就你們幾個,我希望我們可以時常聯繫。有空,還能聚一聚,聊聊天。」
林溫暖:「當然好,你一路順風。」
「會的。」她彎身,與她擁抱了一下。
經過時文悅這麼一提醒,林溫馨覺得不安心,又打電話增加了一倍的安保。
已經經歷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林溫暖笑她大題小做,但也不阻止她這樣做,只要她覺得安心就好。
……
林溫暖在醫院休養了將近兩個月,才準備出院。
林溫馨想把她帶回自己那邊照顧,但陸政洵的意思是,她是陸家的人,他們有責任照顧,所以要帶回陸家。
兩個人僵持不下。
陸政洵是覺得陸家有人照顧,姜婉竹說了,她會親自照顧溫暖,他想到林溫馨現在是方氏董事長,平日里肯定是很忙,去了方家,也是傭人照看,倒不如回陸家,照看的人多一點。
兩個人爭執了半天,林溫暖悄無聲息的自己出了病房。
林溫馨首先發現,立刻跟出去,她已經走進安全樓道。
林溫馨大喊了一聲,「溫暖!」而後,迅速的跑了過去,一把將她拉住,「你怎麼自己出來了?」
「你們說的那麼熱鬧,我插不上話。我想說,我想回自己醫院那間小公寓。」
「這可不行,那房子太小,照顧你不方便。」
「我能自理。」
「我知道你能自理,但你覺得我可能看著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么?」
林溫暖轉身,與她對面而站,說:「我們是獨立的個體,總有一天,你有你的家庭,我有我的家庭,所以我們要習慣與自己的日子。平日里得閑的時候,聚一聚,有事的時候互相幫助。溫馨,我不需要你幫助,你明白么?我自己可以。你也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想不開,會好好活下去,」
「不可能別人能那麼堅強,我作為他的老婆,卻那麼脆弱,這是丟他的臉。」
林溫馨:「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但現在你的身體沒有完全康復。你現在是一個人,我自然是要照顧你,等你的身體徹底好了,等你沒有危險了,我自然不管你。你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只要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就行。溫暖啊,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姐妹了,我希望我們兩個都能好,能互相依靠。」
「你若是能在我身邊,我便覺得我的家還在,你明白么?」
最後,林溫暖還是跟著林溫馨回去。
家裡早就準備好了房間,方家與以前來的時候不太一樣,因為已經是林溫暖當家做主,她徹底換了風格,把整個家的軟裝飾都換了一遍,也就煥然一新。
她比較喜歡暖色調,如今整個家,不似以前那樣冷冰冰。
方鈺對林溫暖很友好,叫她林妹妹,明明年紀比她小。
這一聲林妹妹,把林溫暖給逗笑了。
「你是想當賈寶玉?」
「沒這個福氣。」他拿了個山竹,問她要不要吃。
方鈺的性格還是挺開朗,話比較多,幽默又風趣。
林溫馨去廚房弄晚飯,就讓他在這裡陪著林溫暖,果然說正確的選擇,他比較會搞氣氛,逗人開心。
以前裝傻裝的久了,就很有逗人的一套。
溫馨的女兒方新月五歲,長得很漂亮,性格開朗,與方鈺很像。
兩個人坐在一塊,簡直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
五歲的小孩,講話已經頭頭是道,而且口齒清晰,嘴巴還特別的甜。
看到她的那一刻,林溫暖想到了知南,知道已經八歲了,要上小學了。
季思來說他們很乖,也很聽話,會畫畫以後,每天都會畫一幅畫,等著她回去。
林溫暖看著新月,眼淚不自覺的掉下來。
方鈺微的愣了下,立刻拿了紙巾過去,「怎麼我說個笑話,你還哭了,一會溫馨出來要罵我了。」
他看了新月一眼,讓她過去安慰一下。
新月收到任務,立刻過去,直接上手,小小的身子抱住林溫暖,說:「姨姨,爸爸說女孩子的眼淚是鑽石,不能多掉,很浪費的。」
林溫暖回抱住她,沒有說話,只是抱著。
新月也不動,小手摸了摸她的頭,「姨姨乖乖的。」
片刻,林溫暖才穩住心神,鬆開了手,她笑著摸了摸新月的臉頰,「新月真乖啊,等姨姨好一點,帶你去買玩具,好不好?」
「好啊。媽媽說,我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我什麼時候能見見他們?」
「有機會的。」
五點,外面有汽車聲,緊接著,有人進來。
新月見著,立刻大喊了聲姐姐,便跑了過去。
林溫暖回頭看了眼,一個高高瘦瘦的小姑娘,背著書包進來,扎著馬尾,乾乾淨淨的。女孩看到林溫暖的時候,頓了下,而後露出笑容,禮貌的喊了她一聲,「阿姨。」
方鈺說:「這是慕瞳,你還記得么?」
想起來了,那時候在遊樂園裡撿到的小女孩,最終她的媽媽還是沒有再出現。
「慕瞳,好久不見,你長大啦。」
小姑娘剛上初一。
她聘聘婷婷的過來,很有規矩,也很有淑女風範。
林溫馨這是照著名媛淑女那麼養呢,然而,林溫馨內心是當豬養的,只是慕瞳這孩子怎麼都不胖,她感覺很挫敗。
就換了個方向,往名媛淑女的方向養,很合適。
再次看到這些孩子,林溫暖才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真的很快,他們都要長大了。
小孩子長起來真的很快,再大一點,就不會成天黏在大人身邊了,要有自己的空間,自己的生活了。
……
晚上,林溫暖在房間里休息,慕瞳和新月陪在她身邊,明天是周末,慕瞳放假,可以晚一點睡覺。
兩個孩子在她身邊,應該能讓她心情好一些。
林溫馨處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兒,就過去,兩個孩子讓傭人帶走去洗澡睡覺。
「怎樣?我教的孩子,還可以吧?」
林溫暖坐起身子,笑了笑,說:「很好啊。」
「準備什麼時候把孩子接過來?」
她搖頭,「不會接過來。」
「也對,現在還沒太平。」
林溫暖說:「慕瞳長得很漂亮,你可多看著點。」
「這孩子心思聰明著呢,她我是放心的。」
「方珩淅呢?」終於,她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回來這半天,到現在她也沒有看到方珩淅,也沒有從任何人的嘴裡聽到方珩淅這個名字。
林溫馨沒怎麼跟她說過這幾年方家的事兒,只是最後成功了,才給她報了個喜訊。
「誰知道呢。」她垂著眼,淡淡的說:「他跟我們已經無關了。」
「那你現在跟方鈺呢?」
「姐弟。」
「什麼姐弟?」
「就是姐弟啊,字面意思。」
「你別亂來好不好,你女兒叫他爸爸。」
林溫馨哼了聲,說:「那我問你,借那個生子的人,都要管捐那個的人當老公么?」
「瞎扯。」
「過去的事兒,就不要提了,就看現在。」
「行,現在我要睡覺,晚安吧。」
「我今天跟你一起睡,我去洗澡,一會幫你擦擦身子。」
「得嘞。」
之後的日子,林溫暖一直住在方家,林溫馨不加班,通常早上出門,晚上就回來。把家裡顧的很好,林溫暖也沒有其他任何異常的舉動,在家裡就陪著新月,跟她一塊玩,教她畫畫,寫數字。
提前練習。
平日里,姜婉竹會過來看看她,還有岑杏朵和姜騰。
日子就這麼過,快過年的時候,時文悅來了個消息,說是時曄抓住了,其他餘黨差不多都掃乾淨了。
全部都依法判刑,包括陸政慎。
趙誠雙的事兒,是非公開審判。
除開一些小道消息,新聞都給壓了。
這件事波及到了幾個人物,自是不便公開。
同天,林溫暖帶著新月出去逛商場,卻無故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