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露出馬腳
在顧採薇的殷勤侍奉下,杜雋清一口一口,將她送來的飯菜給吃了個精光。就連那一碗桂花蜂蜜燉羊奶他也喝得一滴都不剩。
末了,他將空碗放下,慢條斯理的抹抹嘴,才看著她道:「這個甜品不錯,以後可以多做做。」
喲,這麼快都開始點菜了?
但看在他今天幫了自己的份上,顧採薇不想再和他吵架,就只咬著牙笑道:「侯爺有所不知,妾身會做的甜點還多著呢!光吃這一個您怕是沒兩天就膩了。」
「那就換著來。」杜雋清當即改口。
顧採薇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什麼叫蹬鼻子上臉?什麼叫給他的點陽光他就燦爛?說的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她冷冷一笑。「好啊!什麼時候侯爺您再幫我做件事,什麼時候妾身再做給您吃。這大周朝各地那麼多美食,我全都會做,保證您一輩子都吃不完!」
杜雋清眼神又亮了亮,然後他頷首。「好。」
你就好去吧!
顧採薇直接收了碗筷。「既然侯爺吃完了,那妾身告退。」
就提著空空的食盒轉身走人了。
一直到她走遠了,杜仁才扭頭往書房裡頭看了眼,就見杜雋清還獃獃的坐在那裡,一手摸著下巴,一邊輕輕砸著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之前環繞在他身邊的陰鬱氣息都消失不見,反而他眉心中間還躍上了一抹淡淡的愉悅。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他能直接把喜悅都給表現在臉上,雖然很淡很淡,除了跟隨杜雋清多年的人否則根本察覺不出來,但杜仁見狀心裡還是大驚失色!
完了完了!
他在心裡低喊。看來侯爺還真栽在這個小娘子手上了!
哎,難得侯爺再動心一次,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們這位侯夫人……好吧,現在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形容他了。
想他跟著杜雋清這麼多年,也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小娘子,可像他們侯夫人這樣身手利落、膽大包天又簡單粗暴的,就連男人他都沒遇到過幾個!不過她這樣的性子和侯爺的陰鬱卻是截然相反。有她在,侯爺原本沉鬱的世界都被點亮了,瞧瞧就這幾天,侯爺身上都已經把喜怒哀樂給經歷了個遍,這可真不是個容易事!
「所以說,這應該是件好事吧!」杜仁低聲自言自語一句,也閉上嘴,並沒有進去書房打破杜雋清好容易被顧採薇帶來的好心情。
可顧採薇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因為好容易伺候完了這個大的,等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就見杜逸這個小傢伙已經垮著一張臉在那裡等著她了。
「你沒良心!有了我阿爹就忘了我了!」一見到她,他就憤怒的大聲指責。
說完,他就嘴巴一癟,兩顆豆大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顧採薇本來被他那句話給氣得不輕,結果再看到他這麼一副酸溜溜的德行,她簡直哭笑不得,把食盒往琉璃一扔,她過去拎上他的耳朵。「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個小傢伙又皮癢了是不是?」
「啊呀呀呀,你輕點輕點,疼疼疼!」杜逸立馬不生氣了,趕緊跳著腳大喊疼。
顧採薇才不放過他,她還捏著他的耳朵擰了好一會,直到把他的小耳朵給擰得紅通通的,才依依不捨的放開手。
杜逸趕緊捂著耳朵躲到一邊,一雙淚汪汪的眸子往她那邊撇上一眼,又哽咽著控訴:「你又欺負我!明明被拋棄的人是我,為什麼你還要欺負我?」
顧採薇累了半天,頭都快炸了。
她直接轉身往裡頭,一邊問道:「我要吃飯了,你吃不吃?不吃算了。」
杜逸沒說話,但人卻已經跟一隻小尾巴一樣跟了進來。
餘下的飯菜還在鍋里熱著。見顧採薇回來,紅鸞幾個人趕緊把飯菜都給端出來,顧採薇就和杜逸坐下默默的吃了起來。
吃完了,顧採薇去沐浴。當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出來的時候,她竟然發現杜逸還沒走!
「你……」
「今晚上我能再和你睡嗎?」杜逸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小聲問。
顧採薇眉梢一挑。「你怎麼了?」
「不怎麼,就是我想和你睡了。不然等到下半年我滿了七歲,我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杜逸小聲說著。
別看他這麼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其實這小傢伙和他阿爹一樣,既然決定了要做一件事,那就一定會死皮賴臉的做到底!現在他只是通知她一聲罷了,她敢拒絕試試?他才不會走呢!
早弄清楚了他的德行,顧採薇也懶得和他廢話。她實在是太累了,就只擺擺手。「隨你吧!」
然後就去床上躺下了。
杜逸聽到這話頓時小臉上一片亮光綻放。趕緊去沐浴回來,他就輕手輕腳的爬上了顧採薇的床。
有了上次的經驗,他現在已經不要臉了。鑽進被子里后,他就直接往顧採薇身邊爬過去,還抱住她的一隻胳膊,把頭枕在上頭,才舒服的出了口氣。
顧採薇隨手揉揉他的腦袋。「睡吧!」
杜逸卻睡不著。
「你對我阿爹那麼好,我吃醋了。」他小聲說道。
顧採薇早累得臉眼皮都懶得往上掀,就更別提嘴皮子,所以他說他的,她閉著眼睛睡她的。
杜逸也並沒有奢求她的回應,就繼續說道:「我好害怕,你和阿爹好了,以後就不會只對我一個人好了吧?我私心裡只想你一輩子就對我一個人好,可我也知道這個想法不現實。但以前知道這個道理是一回事,今天看到你去陪阿爹吃飯,我心裡好難受。你以後能別去陪他了嗎?」
說到最後,他嗓音里都帶上了一點哭腔。
顧採薇忍無可忍一把按住他的後腦勺讓他的小腦袋埋進自己懷裡。「趕緊睡吧!你個小傢伙,哪來那麼多的心思?我和你阿爹沒有以後的,你就放心吧!」
可聽她這麼說,杜逸為什麼覺得心裡更難受了?
「其實……我還是盼著你們有以後的,最好是長長久久的以後才好。」他又忍不住低聲咕噥了一句。不然,他又怎麼和她長長久久的在一處呢?
不過,現在說以後的事情的確太扯。至少現在她還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他要抓緊時間享受這難得的美好時光才行!
心裡想著,杜逸就連忙又往她香軟的身體貼近了幾分,才慢慢閉上眼。
一夜無話。顧採薇又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她先是拿著那一把匕首大殺四方,把張昌宗都給踩在腳底下,他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的求饒。緊接著畫面跳轉,怎麼就變成了她和杜雋清在野外打架,兩個人打架的手法也格外清奇。她抓一把土往他身上扔,他再抓一把土扔回來,然後她再扔……到最後,兩個人都被扔了滿身的土還不罷休……
等到顧採薇醒來睜開眼時,他們兩個人都已經成了兩個土人了。
「這都什麼事啊?我怎麼會做這種夢?」揉揉腦袋,她忍不住低聲罵,「都是姓杜的昨天害得!」
正在地下穿衣服的杜逸一個激靈。「我什麼都沒幹!」
「我沒說你,說你阿爹呢!」顧採薇沒好氣的道。
「哦,這樣啊!」杜逸連忙鬆了口氣。只是看著顧採薇依然氣呼呼的表現,他的眉心又微微擰緊。
當再看到他們兩個人手拉著手出現在飯廳的時候,杜雋清冷冷的目光只往兒子身上掃了眼,就轉開目光。「吃飯吧!」
大家各自落座,接下來就是一片寂靜無聲。
吃完了飯,杜逸就要去上早課了。顧採薇正打算回房去補個覺,卻見管家匆忙走了進來。
「侯爺,夫人,太平公主府上又來人了,說是要請夫人過去說說話!」
「又來?」聽到這話,顧採薇都不禁輕笑,「侯爺您說,今天過來請我的到底是不是太平公主本人?」
「應該不會假了。」杜雋清道。
「這麼說,我還真的去一趟了。」顧採薇聞言很是無奈。
杜雋清看看她。「本侯陪你一起。」
啊?
本來顧採薇只是隨口抱怨一下。可現在聽到杜雋清主動開口,她差點被嚇一跳!
「侯爺,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杜雋清道,「昨天的事情本侯不會允許再發生第二次。所以以後你出門,本侯都會陪著。」
顧採薇忍不住扶額。「不至於這樣吧?明明昨天我好好的,就算沒有你我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那只是你運氣好。」杜雋清冷聲說道,「而且失敗第一次后,你覺得他會就此罷手,而不是變本加厲嗎?」
好吧,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當然,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了,那麼她也不指望說服他改變主意。那就帶上他一起去好了,正好身邊還多個人多一份保障,她也的確是能放心點。
眼見顧採薇不再和他爭執,杜雋清就立刻吩咐人去準備車馬,堂而皇之的和她一同出行。
這次他們去的依然是太平公主的別院,但並沒有出城,就在城東一個坊里。
顧採薇和杜雋清兩個人到了地方下車,被引到內院,就見太平公主正懶洋洋的躺在一張放在一棵大柳樹下的榻上合眼假寐。
在她四周圍依然圍繞著好幾個面容不俗的小郎君,但其中還是以素有蓮花六郎之稱的張昌宗最為光彩奪目。
見到這一幕,杜雋清眉頭緊皺。
顧採薇早習慣了,她只施施然上前行個禮。
太平公主卻並沒有如上次一般爽快的讓她起身,而是繼續閉著眼睡了好一會,才慢悠悠的睜開眼。「呀,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長寧侯夫人來了?喲,長寧侯也來了?你們可來得真是時候,我記得我的人都已經出去請了你們一個時辰了!」
她這就屬於沒事找事了。她這個宅子和長寧侯府之間的距離可不短,就算乘車也得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再加上大早上的街上人來人往,路不好走,顧採薇得知消息后還要梳妝打扮等等等等,一個時辰之內他們能趕過來就很不錯了。
顧採薇直接避過這個話題:「因為公主您召喚得急,我都沒來得及做糕點,現在只能兩手空空的來了。」
「你覺得,本公主還稀罕你的一點糕點么?」太平公主聞言,她聲音又一冷。
顧採薇皺皺眉,就猛地聽到太平公主身邊的女官一聲怒喝:「大膽狂徒,你們還不給公主跪下!」
顧採薇聞言胸口狠狠一震,卻並沒有跪下,而是主動抬起頭看向太平公主:「還請公主明示,我們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就讓公主您給氣成這樣?」
太平公主懶洋洋的又閉上眼,一旁的女官呵斥道:「你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心裡沒數么?昨天六郎驚慌失措的從外頭回來,昨晚上噩夢連連,直到現在還驚魂未定。長寧侯夫人,你敢說這不是你的錯?」
哦哦,原來是張昌宗來了個惡人先告狀,所以現在太平公主要為他的男寵出頭了?
顧採薇看看正坐在榻上供出雙腿給太平公主做枕頭的張昌宗,張昌宗立馬也扭過頭來和她目光交匯,他還衝她露齒一笑,殺氣十足。
顧採薇又扯扯嘴角。「我很想知道,他是怎麼和公主您說這件事的?」
太平公主這才開口。「六郎,既然長寧侯夫人想聽你的說法,你就給她說一遍吧!」
「是。」張昌宗趕緊點頭,就哽咽的控訴起來,「我見公主您這些日子一直悶悶不樂,身體十分難受的樣子,就想去城外的廟裡給您祈個福。結果誰曾想,我剛騎馬走到城外十里路的地方,就遇上了出外踏青的長寧侯夫人。長寧侯夫人見我孤身一人在外,就死活要讓我上她的馬車,說是許久不見要和我敘舊。我不同意,她竟然就讓人把我往她那邊拉扯,強行逼我就範!我再反抗,她居然就亮出了刀子,說我再鬧的話,她就划花了我的臉,讓我永遠不能再回公主您身邊伺候!」
「可我是公主的人,心裡只有公主您一個。就算她再怎麼強迫我,我也寧死不屈。於是她惱羞成怒,竟然想對我……還好我身邊兩個護衛忠心護主,想盡辦法的和他們拚命,最終卻落得一個一死一傷的下場。也是靠著他們,我才勉強全身而退,可是、可是……只要想到昨天的畫面,我就依然嚇得渾身發涼,昨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一個大男人,卻跟個小孩子似的哭哭鬧鬧的,他噁心不噁心?
雖說這個男人長得實在是好,而且不管是裝柔弱還是扮嫵媚,他都自有一股風情在,看著一點都不違和。但是,在聽到他如此一番顛倒黑白的話語之後,顧採薇還是被深深的噁心到了。
張昌宗在哭訴之後,就抹抹眼淚,可憐巴巴的看向太平公主:「還請公主為我做主!」
太平公主就看向顧採薇。「長寧侯夫人,對於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顧採薇撇唇。「公主您是個聰明人,之前每次我對張六郎君的態度您也都是看在眼裡的,我對他根本就不感興趣。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會在外頭遇到他的時候死活要佔他的便宜?這事根本就說不通。那就更別說我不顧公主您的顏面,死活要強迫他就範了。就為了一個男人,我至於得罪公主您嗎?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可不一定。說不定你之前就是故意裝作對他不感興趣的呢?只是因為你知道他是我的愛寵,所以當著我的面不敢亂來。可昨天我不在,你們孤男寡女的,你自然膽子就大起來了。」太平公主冷聲道。
顧採薇一聲冷笑。
太平公主眼神一暗。「你笑什麼?」
「她在笑,她又不是沒有男人,為什麼要對別的男人起心思?」杜雋清的聲音突然響起。顧採薇沒有回頭,她就察覺到這個男人已經來到她身邊站定了。
有他在身邊,顧採薇莫名心裡就安定了下來。
她連忙點頭。「公主明鑒。我並非沒有夫婿的人,在我看來,我的夫婿無論是樣貌還是出身、乃至才學都遠遠高過張六郎君。我們夫妻成婚也才一年多,但真正相處的時間不到三個月。我都還沒把我的夫婿的溫柔給享受夠呢,哪還有心思去管外頭的男人?夫君你說是不是?」
聽到她的話,杜雋清看了她一眼,才點頭。「我們夫妻感情極好,她不可能做出背著本侯去找別的男人這種事。」
「那長寧侯你肯定就被她給騙了!」張昌宗見狀,他趕緊低叫,「你的夫人她一直不安於室。早在嫁給你之前,她就和她妹夫一起鬼混過了。嫁給你后,你一出門就是一年,這一年期間她是如何排遣寂寞的,你可知道?」
「本侯的夫人,豈是你一個男寵有權評價的!」
杜雋清當即面色一沉,冷聲呵斥。
張昌宗頓時被嚇得一愣,立馬閉嘴。
杜雋清才又轉向太平公主那邊。「公主您並非糊塗之輩,我不相信您會不明白昨天那件事的真相是什麼。我夫人一個柔弱女子,平白無故的被人給騙出府,還被帶到城外郊區,一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心裡的悲苦可有誰能理解?可憐她拚死一搏,也只讓一個護衛殞命,罪魁禍首做了壞事後逃之夭夭,我們全府上下為了找她,整整一個下午不得安寧。好容易她安然歸家,我們也才放鬆了一個晚上,結果現在您的男寵卻反咬一口,把責任都歸到了她頭上?您覺得,以她的出身、以我們長寧侯府的資質,我們敢做這種事嗎?我們又哪來的那麼大的本事和公主府對著干?」
聽到這話,太平公主眉心一擰,陷入了沉思之中。
張昌宗卻又大叫:「公主您別聽他胡說!這個顧氏才不是什麼柔弱女子,她和她那個婢女,兩個人聯起手來能打倒一個男人!」
「你也說了,是兩個人聯手,才能對付一個男人。昨天她們就主僕二人出門,你卻帶著兩個護衛,還從公主府借走了一個丫鬟一個車夫。你們這麼多人,對陣她們兩個人,你覺得她們能把你身邊的人都給打跑,然後把你搶走?那除非她們手中有什麼令人望而生畏的神兵利器,否則完全就是無稽之談!」杜雋清又擲地有聲的道。
「她們就是有神兵利器!那一把匕首……」張昌宗忙道。
「一把匕首?」聽到這話,太平公主都不禁插話,「六郎,你不會想說,她們兩個弱女子,就靠著一把匕首就把你的人弄得一死一傷,還讓你落荒而逃?」
張昌宗臉一白,但還是點頭。「回公主,正是!」
「呵呵。」
聞言,太平公主都忍不住輕笑了好幾聲。
張昌宗嘴皮一抖。「公主,我說的都是真的,您千萬要相信我啊!」
「哎!」太平公主輕嘆一聲,「六郎,原本我已經給了你好幾次機會了,可為什麼你每次都不肯珍惜?」
張昌宗聞言臉色又是一變。「公主,您這話什麼意思?」
太平公主此時臉色早已陰沉下來,只是現在她陰沉的對象是張昌宗,卻並非顧採薇和杜雋清兩個人。
「六郎,你雖然跟我的時間不長,但你是什麼性子,我早知道得一清二楚。你這個人不就是仗著自己皮相好,恨不能讓這世上所有女人都對你心醉神迷么?一次兩次被你迷不到的,你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撩撥她,一直到把人弄上手為止。以前你就已經背著我出去做過許多次了,但鑒於你們你情我願,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可是這一次,你的確太過分了。」
「公主,我沒有!」張昌宗嘴皮子哆嗦著,他小聲喊冤,只是底氣全無。
太平公主則是冷冷看著他。「你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長寧侯夫婦心裡清楚,我心裡也一樣清楚得很。這件事就是你勾搭長寧侯夫人不成反被揍后,故意過來我這裡誣告,妄圖利用我的手來教訓她。」
說到這裡,她不止臉色,就連聲音都變得陰沉沉的。「平時你仗著我的權勢在外頭作威作福也就罷了,現在你竟然大膽包天到還想編瞎話來驅使我為你所用?你好大的膽子!」
張昌宗立馬撲通一聲跪下了。
「公主明鑒,小的沒有這個意思!小的……」
「你就是這個意思。」太平公主冷聲道。
張昌宗頓時說不出話。
太平公主又嘆口氣。「從昨天開始,我就一直在給你機會,一直到剛才,我都等著你說這不過隨你隨口開的一個玩笑,那事情自然就揭過去了。結果你卻不依不饒,死活要從長寧侯夫人身上找回面子,還妄圖攛掇我對她動手!六郎,你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毒辣了啊!」
張昌宗此時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嘴裡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太平公主輕嘆口氣,而後擺手。「罷了,既然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自然要給長寧侯夫妻一個交代。來人,將六郎帶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貶為三等男寵!」
「公主,不要啊!」一聽這話,張昌宗臉上的血色瞬時褪盡,他趕緊抬頭低喊。
然而太平公主根本連理都沒有理他,徑自看著人來把他給拖走,連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
很快,張昌宗就被打完拖了下去。太平公主也擺擺手:「好了,你們多餘的人都退下吧,讓我好好和長寧侯夫妻說說話。」
四周圍的人,連同男寵大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兩個女官在太平公主身邊侍奉。
太平公主才又抬眼沖顧採薇笑笑。「該不會,一開始你是不是真被嚇到了吧?」
「沒有。」顧採薇搖頭,「我知道公主您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尤其一個男寵的哭訴,還不至於讓你亂了分寸。」
太平公主頷首。「那是自然。皮相長得好的小郎君這世上多得是,又不缺他一個。我之前縱著他,只是因為他嘴巴甜會說話,床上又會來事,的確哄得我高興,那我自然樂意給他一點臉面。只不過,男寵這東西,就是個玩意,我願意寵著他那是我的事,可他要真把自己當一回事,那可不行。今天我就讓他好好知道知道自己的位置!」
顧採薇低頭。「多謝公主。」
「這個謝字就不必了,本來這事對你來說也是無妄之災。」太平公主慢聲說道,「而且我怎麼聽說,昨天下午長寧侯為了找你,帶著人快把長安城內外都給翻遍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就帶上了幾分揶揄的味道,一雙眼也似笑非笑的瞧著顧採薇。
顧採薇無奈點頭。「可不是嗎?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是公主你找我呢!結果走到半途才發現不對,然後張六郎君就出來了。不過他們的人都不經打,我們很快就把他們給趕走了。然後本著來都來了,不能白跑一趟的想法,我就往公主你賜給我的宅子那邊去走了一趟,其實我也沒幹什麼。可誰知道侯爺他們也已經發現不對,開始滿世界的找我。早知道他們這樣,我肯定不會亂跑,把人趕跑之後就趕緊回去了。」
本來還想看看她的笑話呢,卻沒想到顧採薇這麼老實的把前因後果都給她解釋了一遍,語氣真誠無比,讓人心頭生不起一點漣漪。
太平公主再看看那邊又已經閉唇不語的杜雋清。「不過,我似乎還是頭一次看到長寧侯如此焦急呢!隱約記得七年前,你和萊國公大鬧一場,死活要娶你青梅竹馬的女子進門,你們也不過只是父子關起門來鬧了一場。可這次你卻是差點將正長安城內外都給鬧得人仰馬翻。如此看來,你對你現在的夫人似乎比之前那位更上心一些?」
杜雋清淡聲回應。「公主說笑了。如果我第一位夫人身上也發生同樣的事情,我照樣會出動所有人馬去救她。」
「好吧!」
再提調戲失敗,太平公主頓時沒了說笑的心思,就又將目光落在顧採薇身上:「雖說昨天的事情是六郎的錯,不過關於那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在聽說后對一件事很感興趣——似乎你能順利將六郎他們給趕跑,真的是多虧了一把匕首?」
顧採薇就心一沉。
果然還是大意了。太平公主今天特地叫她過來,什麼為張昌宗出氣、或者借著這個機會給張昌宗一個教訓之類的說辭全都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其實是這個!
顧採薇連忙回頭和杜雋清交換一個眼神,就見杜雋清準備說話。但太平公主卻直接打斷了他:「長寧侯,本公主現在在問你夫人的話,你還是讓她來回答我吧!」
顧採薇不得已把藏在腰間的那把匕首拿出來。「我家侯爺在外面尋訪名醫的時候無意間得到了一塊精鐵,然後又有人給他介紹了一位技藝超凡的鐵匠,侯爺就將精鐵交給他,託付他給打造兩把匕首。然後回到長安后,侯爺為了表示過去一年對我過分疏忽的歉意,就將這把匕首送給我作為賠禮。還有一把,現在正在世子身上。」
女官將匕首接過去遞給太平公主。太平公主拿在手裡掂了掂,然後抽開刀鞘,就見眼前一陣寒光閃過,但馬上就全都被匕首上頭古樸的的紋路給吸收了進去。
她仔細盯著匕首看了又看,又輕輕往手邊的軟榻上一劃,就聽一聲輕響過後,軟榻一角直接被她給割了下來。
太平公主頓時倒抽一口涼氣。「這把匕首竟然鋒利至此!」
她連忙又問杜雋清:「那種精鐵你在哪裡發現的?還有沒有?」
「啟稟公主,精鐵本就是世間罕見的東西,我無意間能得到一小塊就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又哪還奢望能拿到更多?」杜雋清搖頭,「而且這精鐵也是別人送給我的,不過我倒是聽他說起過精鐵的來歷。」
而後,他就將大概情況說了一遍,然後顧採薇只記住了一個地名——長萊縣。
太平公主也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她低聲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才將匕首歸鞘,讓人還到顧採薇手上。「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這是長寧侯送你的賠禮,那你就好生收著吧!只不過以後如非必要,還是別拿出來的好。這匕首實在是太過鋒利,當心被別人盜去做壞事。」
「多謝公主提醒,我知道了。」顧採薇連忙點頭。
話說到這裡,太平公主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疲憊了。
顧採薇和杜雋清連忙起身告辭。
一直到回到侯府上,顧採薇才懸著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下了。她連忙拍拍胸口:「太平公主的心思可真夠敏銳的!從那麼多雜亂的信息里,她第一時間就抓住了這把匕首的存在,然後還抽絲剝繭的追查到最後。女皇陛下的親生女兒,果然不同尋常!」
說完了,她看看身邊的杜雋清,就見這個男人正冷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他當然會不高興。
他小心翼翼捂著的鐵礦,就因為這麼一件事暴露了出來,還被人給盯上了,他會高興才怪了!
顧採薇想了想,她才小聲問他:「你說的那個長萊縣,靠譜嗎?」
杜雋清頷首。「那是距離永興縣不遠的一個縣城,那裡的確一直都有鐵礦出土,但都是小礦。如果用心去找的話,的確是可以找到一些小塊的精鐵。」
聽他說得這麼篤定,想來他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所以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顧採薇才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只不過,既然太平公主已經盯上了那個地方,其他人肯定馬上也會跟著她一起往那裡涌過去。小小一個長萊縣絕對不夠他們糟蹋的,那麼長萊縣四周圍的縣鎮也必定會被他們給挨個找過去。」
也就是說,即便杜雋清現在能把他封地上的鐵礦給捂得嚴嚴實實的,可也架不住那麼多有權有勢的人一起刨根問底啊!長此以往,那一片鐵礦被人發現是遲早的事。
所以……
「我們必須給這個鐵礦找一個大靠山了。」杜雋清沉聲說道。
顧採薇點頭。「這也是遲早的事。只不過你想好了投靠的人選沒有?」
杜雋清聞言卻看看她。「你覺得誰最合適?」
「我就一個鄉下來的土包子,長安城裡如今我認識的最有權有勢的人就是太平公主了。不然,咱們就找她?」顧採薇隨口一提。
「不行。」杜雋清當場拒絕。
「為什麼?」顧採薇很不服氣,「你瞧不起女人是不是?」
「不是我瞧不起女人,而是太平公主雖然對政事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但女皇陛下分明沒有讓她參與政事的意思,她在朝中的影響力還不如武家子弟。她現在又是武家的兒媳婦,你信不信前腳我們把鐵礦交給她,後腳這鐵礦就會被武家給奪過去捏在手心裡?」杜雋清淡然說道。
顧採薇撇唇。「那你說,找誰最合適?」
「這些日子我好好想了想,的確是有一個人選可以考慮。」杜雋清這才說道。
顧採薇就嘴角抽抽。「既然你都已經想好了,那幹嘛還裝模作樣的來問我?你什麼意思你?」
杜雋清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慢悠悠的說道:「我思來想去,現在長安城裡最德高望重、又深得女皇陛下信賴的人就只有狄閣老了。雖然當初是他扶助女皇陛下登基的,但這些年李唐皇室的子弟之所以大都能保全下來,也都多虧了他的庇護。他這個人剛正不阿,一心為國辦事,現在也只有他知道這個鐵礦的存在不會生出將之私吞的心思。」
顧採薇就眼睛一亮。「你是說,當今宰相狄仁傑狄閣老?」
杜雋清頷首。「正是。」
「這個人倒是的確可信。」顧採薇低聲說道。
「只不過……」馬上又聽杜雋清一聲低嘆,「狄閣老年老體邁,近些年身體越來越不好。現在他又患上了痹病,行動很是遲緩。如今除非必要,他連朝都不去上了,又更何況出來見人?多少人現在去他府上求見都不一定能見到他。」
他心情低落的感嘆著,顧採薇卻不以為意的一笑。「不就是一個痹病嗎?有什麼的大不了的?我能治!」
杜雋清立馬轉向她。「你確定能治?這個毛病可不好治,現在女皇陛下還特地派了太醫每天去給他針灸,藥材也都是精選的最好的給他送去,但也只能保證他的情況不惡化而已。」
「他們保證他的狀況不惡化,那我就能讓他出現明顯的好轉。就算不能根治,但至少增添一點精神、多出來走動走動,那是沒問題的。」顧採薇笑道。
杜雋清雙眼微眯。「你可知道你要是當著狄閣老的面說出這話,那要冒著多大的風險?」
顧採薇眨眨眼,一臉不解。
杜雋清耐心的向她解釋:「狄閣老年邁,如今女皇陛下派過去的太醫也都是在戰戰兢兢的為他看病,生怕她一旦有個好歹,他們的命就都要搭進去了!好容易他們才能把狄閣老的病情維持在現在這個穩定的狀態,你卻跳出來說你能治得更好,那不是打太醫的臉嗎?而且你一個從沒有行醫經驗的人說這種話,你覺得又有多少人會相信?就算他們真信了,你若是說話算話讓狄閣老好轉了最好,要是他不好轉,別說你了,我們整個侯府都要一起承受女皇陛下的怒火,你可曾考慮過這些?」
顧採薇又眨眨眼。「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杜雋清一怔,顧採薇就說道:「我早和你說了,我鑽研的是食療,其實和那些太醫不是一條路子的。咱們去給狄閣老治病,也沒必要一開始就明說啊!我先做點東西給他送過去,他先吃著,那些太醫給他的葯他也一樣可以吃。既然是治同一種病的,那一般藥材不會相剋。但只要他慢慢吃著吃著,發現情況大有好轉了!他自然會去找原因,然後就能主動來找咱們啦!」
杜雋清沉默了許久,只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看了半天。
「你這個主意不錯。」最後,他才悶悶的說了句。
顧採薇得意的點頭。「那是當然!想當初,我用這個法子糊弄了不少人呢!」
杜雋清又嘴角一抽。「但狄閣老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
「也差不多啦!」顧採薇不以為意的擺手,「既然是病人,我就有的是法子讓他吃下我做的東西,然後主動往我這邊靠攏過來。對了,讓我想想他老人家喜歡吃什麼東西……我知道了,喝酒!」
馬上想到了,顧採薇興高采烈的點頭。「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釀一壇藥酒,回頭就想法子給他喝上!」
她兀自興緻勃勃的考慮著,卻沒有發現身邊杜雋清的目光又變得幽深了不少。
「你怎麼知道狄閣老愛喝酒的?」他突然問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