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天地不知老 多情死得早
重生過去,將這一生的遺憾彌補,大概是每一個人的夢想。
但重生也並不都是好處。
一些事情,你提前知道,就會有心裡陰影。
比如知道楊芷媛未來是個胖子,會影響她在你心裡的形象,於是,很無情地拒絕人家……其實減肥並不太難。
比如知道何婷婷第一次給了別人,於是你心裡有梗,面對你不知從何而起的憤怒,姑娘無所適從,完全不清楚你為什麼發神經。
而且,人的見知有限,你只知道2008年煤礦資源整合,煤老闆退出歷史舞台。
其實,煤礦真正的冬天是在2012年以後才煤價大跌的。
2008年煤礦整合,關閉那麼多黑煤窯,導致煤炭供不應求,價格反而又大漲……但這些,張上不知道。
……
朱新寧遇刺,被專機以最快速度送到301醫院……然後沒有了下文。
他昏迷前留下話,要一個叫「張上」的人接手他的產業管理。
聽說這人是朱曦的男朋友。
這個消息迅速席捲三晉大地,人心思動,巨額利益誘惑下,所謂忠誠,不值一提。
而張上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煤老闆豈是那麼好當的?
當下這個時代里煤炭行業缺乏秩序,錯綜纏繞的利益糾葛是世間最大的泥坑。
一旦踏進去,面對暴戾廝殺,勾心鬥角,同行踩踏,幹部刁難……沒有人知道未來的方向。
儘管他清楚,2008年後煤炭改制重組,使煤老闆這詞從歷史的舞台上散去,可你能撐到那時候么?
別半道上被人襲擊打死,簡直是賭命。
但如果不去,關鍵時刻當逃兵。
你將無顏面對朱曦,也再沒有資格和朱新寧稱兄道弟,叫他豬哥。
從此以後這事會成心裡一道坎,邁不過去,留下心裡陰影。
夜。
一家人和和美美,看電視劇,閑聊著。
張志偉當了大老闆,逼格依舊提不上來。
不喝茶葉也不喝酒,就愛拿個水杯,從包裝袋裡倒點橘子粉,用開水美美的衝上一杯,搖啊搖……
過會兒,品嘗兩口,味道淡了,沒化開,繼續搖,很有那個年代人的印跡。
知子莫若母,兒子整個晚上臉色陰鬱,遠沒有平時的那股活潑勁頭,窩沙發上萎靡不振。
「張上,你怎麼了?」楊芯拿毯子給他蓋上說:「感冒了,渾身沒勁?」
勉強笑笑,消沉地坐起來,「媽,沒事。」
頓了頓,又和張志偉說:「爸,我想休學。」
「休學?」張志偉搖杯子的動作怔住,皺眉說:「家裡這些事也不用你操心,休學幹什麼?」
「我有個朋友,臨汾的,出了車禍,生意沒人打理,讓我去接他的攤子,先替他盯著。」
「朋友?」夫妻倆面面相覷,「我和你媽怎麼不知道你在臨汾還有朋友?」
「人家救過我和陳連尉的命,咱買娛樂城地皮的時候,縣裡本來是要招租的,不賣地,人家找人打了招呼咱家才能拿下這地皮,王懷東和劉鋒老往咱家跑,你當為什麼?」
為什麼……上頭有人唄,不然你就一土財主,人家縣長和書記至於這麼放下身段?
夫妻倆想了想,對兒子做生意的能耐還是挺認同的,也清楚他在靈石差點被人下土,好在福大命大,還救了陳連尉。
「他做什麼生意的?」張志偉眯眼問。
「開煤礦的。」
「煤老闆啊?」夫妻倆瞪眼。
這個年代,在三晉老百姓心裡,煤老闆絕對高大上,手眼通天,可以拿錢當紙的存在……
誰家要是把閨女嫁給煤老闆了,或者嫁給煤老闆的兒子了,那就是步入豪門,一步通天。
可煤老闆也有大小,院里挖煤的叫煤老闆,佔山為王的也叫煤老闆,朱新寧還是煤老闆呢。
可人家那煤礦,儲量都是幾億噸的來,小煤礦上百座都頂不上他一座的儲量。
「你去接他的生意?」張志偉呼吸有點急促說:「管煤礦啊?」
「不是接手,是先替他盯著,不亂起來就成。」張上解釋說。
「他沒兄弟姐妹侄子外甥么,怎麼想到讓你去盯?」
「這……」張上心裡緊了緊。
他以前和朱曦打電話時聊過這些,朱新寧親戚眾多,三個兄弟兩個姐妹,家族枝開葉散,散落三晉各地,都是土霸王。
朱新寧在時這些人跳不出來,可現在他生死未仆,沒指定親戚這邊的人接班,反而讓自己上。
張上有了預感,最先為難他的肯定是這些兄弟親家。
「大概是他那些親戚不靠譜吧……」勉強解釋。
「也有可能。」張志偉點頭表示明白,又眯眼問:「我聽說煤礦可複雜了,跟咱們一般人做生意不一樣,你那朋友是正規開採,還是黑煤窯啊?」
「……」您知道的還挺多,只得無奈說:「都是正規煤礦。」
「那還行,你去多長時間?」
「這個……」
張上想了想,如果朱新寧掛掉,那得等到2009年煤炭改組,國企會把這些礦都兼并,朱曦拿股份和現金,他就算完成了任務。
如果沒死,大概只要撐兩個月就成。
「最少得兩個月,等他傷好出院我就回來了。」故意沒說萬一人嗝屁……
「行,什麼時候走我給你請假,這也算曆練,反正我看學校也放不下你了。」張志偉咧嘴說。
對於兒子在學校的表現,他真真不敢恭維,老師得罪個遍,三天兩頭逃課,還敢懟高智本,就差沒有為非作歹,強吻女同學了……
「明天就走。」張上想了想說。
「這麼急?」楊芯著急問:「就你一個人去?」
「陳連尉跟我去。」頓了頓說:「狗蛋也在那邊躲著。」
「狗蛋?」夫妻倆皺眉,對狗蛋印象極差,敢闖醫院砍人,簡直無法無天。
不過翻回來想想,這樣也好,有這種狠人幫襯,張上在煤礦肯定吃不了虧。
又嘮叨囑咐了一陣,給兒子收拾衣服行禮,夫妻倆終究只是小農民出生,見識少,不知其中兇險,不然說死也不會讓兒子去的。
這一夜,張上輾轉反側,不知緊張還是挑戰人生的興奮,讓他沒法熟睡,也不算失眠。
整個晚上不斷地進入夢境,飛花落葉,夢幻泡影,無數種情況在腦子裡浮現。
甚至夢到將要發生的事情,覺得自己好像可以預知未來……直到天亮。
一番洗簌,提上行禮,張志偉開車送兒子,不過臨走前得去文武學校接陳連尉,順便跟楊凡生告個別。
「這學校有點破啊……」這是張志偉第一次進文武學校。
遠遠看去,教學樓斑駁破舊,磚牆滿是風霜劃過地痕迹,除去校門口到教學樓的紅磚路還算新,操場綠化得好,硬體真不咋滴。
「那您給捐點唄。」張上調笑說。
「是得捐點。」
張志偉想了想,兒子跟楊凡生學拳沒給人家拜師禮,現在可得補上,咱身為大老闆不能讓人小瞧了。
「修一座教學樓怎麼樣?」
「賊好。」張上笑笑。
「成,回頭爸找建築公司的人,兩個月給他蓋起來。」張志偉搓著手,興緻勃勃,好像花得不是自己的錢一樣。
蓋座樓怎麼也得上百萬,眼都不眨就花出去,除了煤老闆一般人真沒這麼闊綽。
他大概也是因為來錢容易才這樣,不像受苦的人,每一分每一毛都是血汗,你摳他的錢,能跟你拚命。
說白了,張志偉這幾千萬身價都是躺來的,沒出什麼力,就吃吃喝喝過日子,不知不覺成了大老闆。
教師宿舍,陳連尉整理行裝,察覺到門外有人,下意識手揣兜里,摸了摸針線軸。
「這次出去,少造些殺孽。」楊凡生腰桿筆直,站門口注視他。
昨天晚上陳連尉已經跟他請假了,說張上要去臨汾,順便講了講在黑煤窯的那段日子。
沒回話,只是鬆開線軸,繼續一絲不苟地把衣服疊好,整整齊齊放行李箱里,拉上拉鎖,提著箱子往門外走,才說了一句:「看情況吧。」
十足的冷麵殺手模樣。
楊凡生沉默,嘆了一聲,知道勸也白搭,被那種環境折磨到沒人心,再回到那樣的地方,很難認識「仁慈」這詞。
當知道張爸要給學校修教學樓時,楊凡生呆了一下,沒有大喜,也不低聲下氣,只是不卑不亢,一如往日的雲淡風輕,好像天下沒有什麼事情能令他亂了心境。
閑聊一番,張上和陳連尉踏上了血與火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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