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幸與不幸

  在圖書管理員看來，季秋傑能有王沈這樣一個發小，是他最大的幸運。但在享受到了王沈能力給他帶來的便利之後，這種幸運正在漸漸演變成了不幸。


  「你會做飯嗎？」


  圖書管理員冷不丁的問題把王沈問住了。


  「只會一點。」


  「那洗衣服呢？」


  「只會用洗衣機。」


  圖書管理員點了點頭，這和他預想得差不多。他注意到王沈身邊跟著一個人工智慧，他雖然不知道淺淺的具體型號，但現在在市場流通的機器人都具備最基礎的家政功能，廣告商的介紹通常把它們稱為萬能的管家。


  「你知道么，或許你本來能成為一個不錯的廚師也說不定。」


  王沈沒有否認。本來在高中聯賽失利之後，季胖子和教練強烈建議他找點別的事干換換心情，為此季胖子還送了王沈一套中西餐的食譜，但在王沈正打算開始自己的廚師生涯時，淺淺從天而降了。


  雖然淺淺後來一直以左手火焰噴射器右手加特林的形象出現，但她的廚藝真的已經到達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王沈想吃什麼，淺淺都能給他做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季胖子經常吃了早飯還要來他家蹭一頓的重要原因。


  王沈覺得，就算他去鑽研廚藝，可能一輩子也趕不上淺淺，而且有了淺淺，他也沒有繼續專研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這和季胖子有什麼關係？」


  「我看了你的新生評估，你是一個全能型的選手吧？」


  4A一S級的評定著實令人驚艷，這種級別的全能手意味著在高中生級別的賽場里，他通常能一個人解決全部的問題。而這暗含的信息是，王沈的隊友在絕大多數的比賽里可以什麼都不做就取得了勝利。


  「那麼，你又如何能確定如果沒有遇到你，季秋傑不能成為一個不錯的突圍選手，或者近戰高手呢？」


  季秋傑最大的幸運是，當他遇到過不去的關卡時，王沈能幫他通關；當他遇到打不過對手時，王沈能替他找回場子；甚至當他遇到想不明白的問題時，王沈都能替他想出更好、更利於實行的方案。


  「有了你的存在，他贏得了許多比賽，其中一定有不少是憑藉他現階段的能力絕對無法跨越的對手。當你們贏得了一些比賽后，你們的高中漸漸有了曝光度，媒體開始關注你們，然後他們驚喜地發現了在你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高中，居然也能孕育出像你這樣的選手。」圖書管理員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但是在這個過程里，你知道他失去了什麼嗎？」


  王沈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些話，淺淺和教練都從未對他說過。


  「他失去了失敗后審視自身的機會。」


  從來沒有將隊伍抗在肩上，就體會不到失敗的沉重。勝利了，是王沈一個人的勝利；失敗了，也是他一個人的失敗，這大概就是他高中比賽的縮影。季秋傑不是天才，而他所錯過的，恰恰是作為一個普通的選手失敗后成長的過程。


  「這就是強大的金手指所帶來的弊端，那一天你沒有翻開食譜，所以你直到現在也無法確定自己能否成為一個優秀的廚師；而季秋傑，也從未有過證明自己能否成為合格選手的機會。」


  在王沈為新生們解答疑惑的時候，圖書管理員也在悄然觀察他們。


  所以他一開始才要問那個問題。


  你之前，應該從未像剛才那樣指導過自己的隊友吧？


  三分鐘的時間可以讓無數新生趨之若鶩，哪怕只是在三分鐘之內解決一個難題，他們都會心滿意足。而作為王沈的隊友，季秋傑擁有無數個3分鐘，可是他已經漸漸失去了來詢問的心思了。


  「在小倪的課程上，你不是在幫他，只是又一次證明了你這個『金手指』究竟有多麼無所不能。但你終究是有極限的……在這裡，優秀的學生不計其數，和你同一級別的對手就有數個，甚至還有比你更強的存在，再這麼下去，毫無疑問，你會輸。」


  慘敗，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


  「他對你的倚賴是致命的，我猜你自己應該也意識到了吧？」


  除了王沈之外，其他人並不存在這種問題。


  紀明雪、李景、古翔乃至米拉和米雪，他們早就經歷過叢林法則，不合格隊友被刷下去，個人能力是校隊成員的唯一衡量標準，他們也從未有過王沈類似的經歷，在他們的認知里，隊友是隨時可以被替換的。


  「你意識到了，但卻不敢確定。所以，這個惡人就由我來當吧——如果你真是為了季秋傑著想，就不要拽著他跑了，他需要時間停下來審視自己的位置。他和你們是不同的，你的朋友需要的，是作為普通學生一步一個腳印的成長過程……而你，早就把他拖離軌跡了。」


  一番話過後，圖書館內一盤肅然。


  糾結。


  這也是成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經歷。


  王沈實在是太特別了。在這幾年裡，圖書管理員遇到的所有首席生都像是批量生產出的機器人，他們眼中只有考核成績以及各自的對手，最優秀的新生理所應當地組成一隊，為更高的目標進行衝刺，而像王沈這種為了隊友直接和教官發生衝突的「刺頭」實在是稀有動物。


  所以一不留神他就多說了幾句——以過來人的方式。


  「你所擔心的問題是不存在的，真正的朋友是不會讓好友在這種事上左右為難的。而且，誰都無法斷定他未來無法追上你們的腳步。」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了。」王沈深吸一口氣。


  或許，這就是淺淺所說的答案吧。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姓宋，只是一個不相干的圖書管理員罷了。」


  「宋老師，你以前也遇到過相似的抉擇吧？」王沈問道。


  他實在不相信中央城區會讓一個一隻手就能制服古翔的人來當一個普通的圖書管理員。只是他暫時無法確定對方究竟是拋棄者還是被拋棄者。


  「不，你完全誤會了。」


  宋老師搖了搖頭：「我之所以在這當一個圖書管理員，既不是因為拋棄了誰，也不是因為被誰拋棄了。」


  緊接著，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不好的經歷，臉色變得鐵青。


  ——「而是因為我在領導的生日宴會上喝醉了，當眾辱罵了領導。」


  ……


  ？？？


  以上的符號就是王沈精彩絕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