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爺孫兩的心機
人造鋼其實在春秋時期就已經出現了，隻不過因為鑄造手法不成熟的原因，這種粗糙的鋼材太過難得，產量少得讓人心酸。
用塊煉鐵經過不斷捶打得到的百煉鋼，基本上都被用來鑄造成了武器。
多出現在神話傳說中的歐冶子，花費數年敲打出來的“龍泉劍”、“太阿”、“工布”等神兵，其實就是百煉鋼所鑄的鋼劍。
鋼與鐵的區別在於其碳含量以及所含雜質，炭含量在百分之零點幾與百分之二間，沒有其它雜質，便被稱作“鋼”，這個時候叫做隕鐵！
白口鐵又叫生鐵，碳含量在百分之四左右，過多的碳含量，以及其中含有其餘的雜質，導致其雖然有著鋼的硬度，卻沒有其韌性和可塑性。
後世的煉鋼法有效的提高了鋼的產量，但“氧氣頂吹轉爐法“或是“氧氣底吹轉爐法”……光從名字就能知道，沒有高科技設備是不可能成功的。
相對來說，西漢時期出現的炒鋼法雖然原始，產量亦低，但在此時來說，卻是個不錯的選擇。
生鐵融化成鐵水之後，經過不停攪拌，增加鐵水和空氣的接觸麵，使其中的碳氧化，從而得到鋼！
生鐵融化成鐵水的溫度在一千一百多度的樣子，想要攪拌，就必須在有豁口的爐子中。
在不封閉的情況下，爐溫要達到一千一百多度，然後還要在這種高溫環境下進行人力攪拌……
過程有點艱難，憑借後世的記憶，王離和單泉在工坊裏呆了一個多月，才最終解決了一係列的難題，將鋼給煉了出來。
十一月底，工坊中，單泉將土胚敲碎，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齒輪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些齒輪大的超過磨盤，小的隻有巴掌大小，乃是王離準備用來建造風車的關鍵部件。
單泉人黑瘦了許多，手臂以及前胸出現了許多炮烙的傷痕，然而，他的神情中卻透露著無比的興奮！
身為匠人，自然能看出鋼遠比銅的性能要好得多，在這個以青銅器為主的時代，有效的煉鋼之法，無疑會成為匠人成神的基石。
相比他學到的技藝，在他看來，身上這點傷勢根本不算什麽……
風車的齒輪對契合程度要求不高，但土胚中成型的齒輪，仍要經過打磨方能使用，因為牽扯到幾何學的計算和測量問題，這個過程還得王離親自參與其中。
頻陽縣不過幾十裏之地，但是想要用磚石建造的水渠將其覆蓋，工程依然浩大。
“也不知道開春之前能不能完成……”王離歎了口氣，想道。
齒輪的需求有點多，王離每日裏幾乎沒有空閑時間，忙得腳不著地，難得和王翦在吃飯的時候相遇，卻又被他問及了太子的問題。
“你說隻會再暗中給太子提供一些幫助的，現在跟太子走得這麽近，秦王恐怕已經知曉你跟太子關係不俗。”
“他將是未來的秦王，孫兒私底下跟他交好，似乎沒什麽不妥吧？”
“你應該明白，這樣做很可能會致使秦王生疑。”王翦眉頭緊皺，歎了口氣說道：“你阿爺的名氣太大了，在這種情形下，反而會成為引禍的根源，如果秦王生疑，王家後果難料。”
“就算如阿爺所說，王家遇到最壞的情況，阿爺那一萬精兵，估計足夠保證我們安然離開。”王離笑了笑，說道。
“哪來的一萬精兵？”王翦眉毛一挑：“明明隻有三百護院！”
“王家每有一個封地，不久之後，附近必定出現一些特殊的村莊，這些村莊大多由退伍士兵組成！”王離喝了口果漿，笑嘻嘻地說道：“本來，孫兒也隻認為是阿爺可憐那些人，隻是想幫他們在退伍之後過得好一些，但偶然一次，孫兒在一座糧倉發現了一個密室，看見密室中都是些兵器鎧甲的時候，便猜測，阿爺似乎另有打算。”
王翦眼睛一眯，肅殺之色在臉上一閃而過。
“哪個管事這麽不小心？”
“不關管事的事。”王離搖搖頭，不肯透露自己從哪裏看出來的破綻：“他們會阻止外人進入糧倉，卻不會阻止孫兒。”
“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你肆無忌憚的理由！”王翦將聲音壓低了些，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阿爺沒打算造反，也永遠不打算造反！”
“孫兒知道。”王離點點頭，也將聲音壓低了些：“孫兒跟阿爺一樣，也沒想過造反。”
王翦放下筷子，將後背靠在藤椅上，神色凝重地沉吟了許久。
“把握好分寸！”
“孫兒明白。”
“等太子回宮，不許再跟他見麵！”
“諾~”王離笑著拱手應命。
……
人際關係最是複雜，摻雜了利益的人際關係，更為複雜。
王翦、蒙驁、李斯……這些人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
胡亥如今隻有四歲，秦王卻對他表現出了特別的喜愛，再加上扶蘇沒頭沒尾的諫言，王離猜測，若不是因為扶蘇身為嫡長子，有大義在身，太子之位恐怕已經易主。
到了如今，王離越發相信，扶蘇最終是被秦王賜死的！
在他有心關注之下，加上前世記憶，事情的走向似乎越來越清晰。
嫡長子雖然有大義護身，可大義在未來的千古一帝麵前，又有多少分量呢？
王離感覺有些頭疼！
沒統一前的大秦反而顯得安定，統一之後，秦始皇故去，法治不完善所帶來的弊端，徹底爆發出來，那時候，大秦將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風雨飄搖。
王離縱然能指出這些弊端的所在，又有改善的腹略，然而，在大秦運轉仍然正常的情況下，秦王政會聽麽？
王離不敢肯定，等過幾年，戰爭停歇下來之後，他會去嚐試，但不會將希望全部寄托再秦王政會聽他諫言上麵。
“這樣一個世道，想要過上安穩的日子，真難啊……”王離苦笑。
王離跟太子的見麵變得稀少起來，忙是一方麵，刻意回避也是一方麵。
這時候，跟他走得太近是很不明智的，王翦所看見的危機不是虛幻，而是的的確確存在著的。
最後一次見麵，將一把百煉鋼鍛造的匕首送給他防身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碰過頭。
偶爾，太子有疑惑的時候，會用書信的方式詢問，王離也會以書信的方式答複，渠道隱秘，王離也不怕被人察覺。
好不容易跟太子達成共識，王離終於鬆了口氣的時候，又有一個心懷不軌的人冒了出來，讓王離有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
去給韓非問安的時候，看見趙倪熱切的眼神，王離終於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王離眯著眼睛打量著眼前高高瘦瘦的少年。
“吾久仰公子大名，對公子大才佩服萬份，一直想要結交，然而，見到公子之音容後，吾卻自慚形穢，故不敢言！”趙倪別著頭，一臉唏噓的拱手道。
王離身上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第一次，王離見識到了古人拍馬屁的功夫！
“你到底想說什麽？”王離皺著眉頭，稍稍退開了一步。
“公子若不嫌棄，吾甘願為公子馬前卒，在大事小事上為公子分憂。”
趙倪目光熱切，朝著王離貼近一步，小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