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少女心事
這種新奇的文字模式，讓伏勝和韓非都微微一怔，仔細品讀了一番，發現這三字經雖然不甚玄奧，但勝在朗朗上口，用來啟蒙正好不過。
相比之前他們一直在用的國語，兩者可謂是天差地別，兩人並不知道王離是剽竊來的，因此，對於王離的文采著實震驚了一番。
給孩童啟蒙是一段很枯燥的時期，教他們背誦三字經，記憶力好些的，一兩個時辰就能完全記住，記憶力差些的，一天的課程下來也隻能記住小半。
期間王離隻得帶著這些孩童不斷重複，好在他們都有心留在王府，因此也比較努力，大半天下來，王離雖覺得枯燥，過程卻算得上順利。
讓那些念三字經念得幾乎暈厥的孩童離開，王離才拱手跟兩位夫子見禮。
隨後說道：“小子備了些酒菜，不知兩位夫子可否賞光？”
兩人都放棄了今天的課業，隻為了解一番王離授業虛實，本來就沒事，再加上想要更進一步了解王離的想法，於是也就答應了。
醴酒味甜，王離配了幾道素材和一盤爆炒羊排，等兩位夫子坐定，他才坐了下來，舉起酒杯，先行敬了一杯酒。
“夫子，請！”
“武成候一直擔心你培養死士，從你如此用心教導這些孩童來看，武成候估計是多慮了。”伏勝喝了口酒，笑著說道：“隻是我有一點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何不選擇那些良家子教導，反而選這些無依無靠的孩童？”
王離放下筷子，笑著解釋道：
“人生最悲慘的事情莫過其三，一為年幼痛失雙親，二為年少痛失良伴，三為年老痛失子嗣；其中，以年幼痛失雙親為最，無依無靠，乃至絕望。
在絕望中給予希望，餘者豈能不緊緊將其拽在手中？
我選擇學生，不為權貴傾軋，不為錢財，更不為名利，隻是為了教導出一批真正才學之士，如此，這些孩童才是最好的選擇！”
韓非搖了搖頭，想說王離其實是想培養自己的勢力，但沉吟了片刻，還是沒有開口，隻是微微歎息了一聲。
伏勝本就跟韓非在朝堂上打過交道，對他的為人一清二楚，因此也沒有理會韓非的歎氣，聽見王離所說，心中不由得思量，此子果真有仲尼風範……
偏見絕對能影響人的思維，即便韓非對王離的看法已經有所改觀，但和伏勝的想法仍然天差地別。
韓非所想的是王離的話有幾分真，而伏勝卻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能照搬王離的思路！
原本他是來完成王綰的計劃，想著能將王離帶入儒家門下，為將來儒家在朝堂中埋下一顆種子。
可是如今看來，這樣的想法有些不切實際。
王離對儒家之言有頗深的見解，卻並不以其為唯一真理，對法家之言亦有不低的造詣，卻不苟同其忽略人心與人性的做法。
看黃老學說為天書，隻道此書隻可養性。
看墨家學說為世道，言明此說隻能修身……
他所學頗雜，而且從不盲目，亦不盲從，似乎，他心中以有了自己的道！
這樣的人，要麽成大才，要麽成大禍，大才與大禍也隻是在一念之間。
想要將其培養成儒家秧苗，是好是壞暫且不說，難度卻不是一般的大，伏勝自問是做不到的。
好在他所學雖雜，卻也給了伏勝機會，心中大道萬千，總有強弱之分，他便想著幫王離加深對儒家的理解，這樣一來，王離將來做事，隻要儒家思想占據主導，也算是成功了。
從朝堂上退下來，本就是想著回鄉教導出一批門生，因為王綰的提議，事情也就耽擱下來，如今看來，照著王離的做法，似乎也是可行的。
“若是老夫也找些孩童教導，不知武成候會否不滿……”伏勝沉思中，輕聲自語道。
“夫子若是有意，此事就包在小子身上了。”王離似是聽見了伏勝之言，當即拱手道。
……
王離很快便兌現了諾言，從少府給伏勝找來了十個孩童。
想將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孩童教導成才，過程不簡單，不但需要足夠的耐心和毅力，亦需要花費不少的錢財。
錢財部分王離都替他承擔了，其餘的便隻能靠他自己。
伏勝將前些日子剛得到的三字經拿出來給這些孩子啟蒙，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在伏勝的想法中……一部啟蒙之物而已，雖然精妙，卻也隻是啟蒙之物，算不得什麽學問。
從此之後，雲樓之中亦每日裏傳來整齊的朗讀之聲。
伏勝變得忙碌，對伏采葛的管教也就不那麽嚴格了。
不顧外麵稟咧寒風，躺在屋頂上看著天上的星星，伏采葛目露深思之色。
起初沒有反對她和王離的聯姻，是因為陽滋公主給了她從未有過的母愛，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終於開始正視起王離這個正角。
畢竟，王離才是將成為她丈夫的那個人。
要說喜歡，絕對談不上。
王離那個人有優點，聰明、才學是不缺的，但是也有著諸多的缺點，比如有潔癖，連平常的觸碰都會讓他不自覺的後撤。
比如像老頭子一般無趣。
比如身體弱得不像是大秦人。
比如他明顯不喜歡自己……
想到這裏，伏采葛便有一絲煩躁，腦中出現王離的身形，心中恨意頓生，恨不得就此一箭射過去，在那個討厭的人兒身上開個窟窿。
她是一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想到什麽就做什麽。
翻身躍起，提著王離為她新造的弓箭就去找他了。
來到王離的書房，見燈還亮著，她沒有絲毫猶豫推門而入。
在他身上開個窟窿會給他們父女兩帶來很大的麻煩，不能拿箭射他，但是，揍他一頓出出氣卻是可以的，最起碼，揍過他這麽多次，也沒見他告過狀，之後必定不會有什麽麻煩。
怒氣衝衝的闖進書房，隻見王離正認真的在寫些什麽，抬步朝他走去，他似乎沒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怒意，抬頭看見是她，還對著她笑了笑。
“你來得正好，我編了些用來啟蒙的數學課程，幫我參考一番，看看有無不妥之處。”
伏采葛本想說……我是來揍人的！
但是不知為何，看見王離的眼神，心中的怒意瞬間消失大半。
伏采葛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內斂、沉穩、以及一絲絲的慵懶……
油燈將他原本白皙的臉龐一半映照成橘紅色，另一半則隱入黑暗之中，卻讓油燈照亮的那一半，更顯棱角分明。
“怎生以前從未發覺，他長得這般好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伏采葛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看著我幹什麽？”王離指了指桌上的手稿，抬高了些許音量說道：“幫我參考一番。”
也不知怎麽的，伏采葛就這樣走到了王離身旁，拿起桌上的手稿，慢慢翻閱起來。
可是，她此時的心思卻無法集中在手稿上……
“他身上的味道怎麽這麽怪？”
“是紫藤花的味道……”
伏采葛借著湊近油燈的功夫，仔細確認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