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鼎爐?
翡翠眯著一雙眼睛盯著忠義堂上方的雷光大作,“噗——”的一聲吐出兩半兒完整的瓜子皮。臉上淚痕未幹。
“楊驢子,你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能作啊……”
她就是剛才抱著家主大腿,苦苦哀求不開劍府的那個丫鬟。
這世上,從來都是甲之蜜糖,乙之□□。
翡翠一點兒也不想去昆侖。
她對未來的規劃是蓋三間瓦房,買五畝水田,招贅一個牛犢子似的男人,再給她弟買一個好生養的老婆。一家四口開開心心當農民。她是不能理解楊夕那副寧死也要築基的折騰勁兒的。
但這並不耽誤她倆好。
翡翠覺得,這是壞種與壞種的物以類聚。
楊驢子心狠手黑,睚眥必報,程十四屋裏一半兒下人挨過她的揍,那絕對不算一張好餅
。
翡翠嘴甜舌滑,唯利是圖,仗著姐貼身丫鬟的便利,偷雞摸狗,坑蒙拐騙,那也定然不是一盤兒好菜。
可就是這個心狠手黑的驢子,聽自己家裏邊兒弟弟生病,蔫不聲兒的拿出好幾兩銀子要跟她買兩瓶丹藥,還死活不要現貨,非得一個月來領一顆。
那一臉呆萌又欠抽,生怕別人知道她是有心做好事兒的模樣,翡翠原本急得滿嘴火泡,還是忍不住給她揉了一頓。
結果被這個她四歲的丫頭片子給揍了……娘的,她那年才八歲,姐已經十二了居然沒打過……
所以唯利是圖的翡翠這麽多年來幫驢子守著心魔劫的秘密,使盡手段混進黑市給她淘換趨避心魔的丹藥,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吧……
翡翠咂咂嘴,家主不知哪根筋被驢嚼了,突然要打發十四姐去昆侖拜師,她是程十四身邊兒的管事大丫鬟,必須得表這個忠心。
現在好了,臉皮扔地上踩碎,成功的被家主罰去洗馬了。
雖然五畝水田可能短了一畝,三間瓦房可能少了一間,但是等十四姐滾蛋昆侖之後,她終於可以告別這坑爹的修□□,贖身回家當農民了。
“這就敢衝起關來了,”翡翠看著忠義堂上逐漸消失的電光,“驢子,姐贖身之前也想看到你這麽多年折騰能有個像樣兒的結果……”
十七骨劍府一出,忠義堂整個兒就爆了!
若是出個六骨、七骨,或許還能是意誌堅強,一如那心思敏銳的少年鄧遠之。可是十七骨……
昆侖劍府,每增一骨,度量翻一倍。17骨劍府是尋常劍府的倍。(2的十六次方)
修士九大境界的靈氣儲量則是這樣計算:
練氣二層兩倍於練氣一層,
築基十倍於練氣一層,
通竅十倍於築基一層,
金丹十倍於通竅一層,
煉神十倍於金丹一層,
以上再有元嬰,反虛,合道。大乘即可準備白日飛升。
修為是練氣一層的劍仆,十七骨劍府的度量可以為煉神六層的劍修養劍。
事有反常既是妖。
錢眼裏混日子的女流氓聽楊夕叨叨了一遍2進製和10進製,一眨眼就算出來:楊驢子,她妖了!
楊夕蹲在翡翠身邊兒,還在擺弄手指頭:“艾瑪,翡翠姐,手指頭不夠用可以脫鞋麽?”
翡翠罵道:“我把鞋也脫了都不夠!你個活驢,你那秀才爹準是嫌你笨才把你賣了!”
楊夕憤怒的給翡翠胳膊上咬了一排手鐲。罵人揭短的都該死!
翡翠被這時而狗,時而驢的畜生咬慣了,胳膊一甩
。要拉著楊夕去飯堂偷點吃的,慶祝一下“突破練氣二層”以及“程家最好劍府的誕生”。
楊夕蔫頭耷腦的摳地:“別呢,飯堂的廚子都跑來給朱大昌加油了。那貨人緣兒可真好。而且裏邊兒還沒完,家主讓我們出來等著,等所有人都開完了劍府,才能定下來跟哪個主子。”
翡翠一愣,隨即道:“那你想好跟誰沒?你是最好的,沒準兒能有點選擇的機會。”
“我想跟十四姐。”
翡翠急了:“你傻吧?她連去昆侖都得七少爺硬勸,你跟她能有什麽好下場?”
楊夕眯眼一樂,有點賊賊的:“我知道她傻,我才選她。我要跟了十三少爺那種資質逆的,才真是沒有好下場呢。”
翡翠一想,覺得有道理,忽而又低聲道:“那他們現在想沒想起來你是七少爺的……”
楊夕一把捂住了翡翠的嘴。
翡翠眨眨眼,“我聲音很。”
隻見楊夕眯著眼,一副麵色不善的樣子看著對麵的牆根。
對麵的牆根底下,少年鄧遠之也正看著這邊,耳朵一動一動。
兩饒目光對上。鄧遠之一笑,楊夕一呲牙。
楊夕輕聲道:“【順風耳】。”
鄧遠之做了個口型:“你會讀唇。”
兩人用的都是肯定句。
翡翠:“?”
有種被歧視的感覺……
楊夕捉過翡翠的手臂,在她胳膊上寫下一行字【別出聲我就是怕他聽見沒敢跟你我覺得那個白先生好像跟家主謊了我應該是十八骨劍府】
翡翠睜大了眼睛!最好的劍府?
程思成久居上位,深諳人心,為了子女前程,大手筆撒下“三顆【造化丹】,一柄玄鐵劍,一隻【紫玉項圈】,外加白銀五十兩的重賞。”
不到兩個時辰,就又開出了三男一女四個劍仆,隻是品質都在二三骨之間。當然,開廢的更多,忠義堂院子裏躺了一地昏過去的人。
翡翠扔了一地瓜子皮子:“哎呀,何苦呢?”
楊夕眯著眼一笑:“翡翠,我把銀子都留給你吧,我用不上。能買十幾畝地呢。”
翡翠抱著楊夕:“辛苦了!辛苦了!”
正在此時,管事的出來通知:“把這一地沒用的都抬出去。剛才開好劍府的幾個進來,家主有話要問。”
翡翠捏了捏楊夕的手臂,有點不安。
楊夕衝她一笑:“不怕,大不了打回原形”頓了頓,笑道:“反正也不可能更差了
。”
下人全退出去,偌大忠義堂就隻剩了一群主子和7個仆人。這高闊的建築格局,看起來有種森然的空曠。
白允浪坐在上位,仍是閉著眼笑得很靜的模樣,終於做了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紹:
“我姓白,白允浪。和昆侖算是有些淵源。我也就替你們的主人多一句,劍乃屠戮之兵,握劍的手也必將掀起一方血雨腥風。可想清楚了?”
“是!”幾乎異口同聲。
白允浪看著幾個這些娃娃,不禁笑了一下。是的,娃娃,對於一個活了七百多歲的人來,即使那個三十大幾的莽漢朱大昌,也不過是個娃娃。
幾前,同樣的話他也問過程家的五個孩子。答案除了更花哨一點也沒有區別。
即使明知如此,他卻總是忍不住一問再問。
這些孩子太年輕了,根本還不能明白,什麽是劍,什麽是殺戮,什麽又是血腥。
更不會懂得,什麽是罪。
也許十年之後,或者百年之後,他們會明白。卻不知……會不會太遲……
空地中間,程思成腳下,楊夕端正的跪著。
在楊夕的心目中,程思成又美麗又強大,就是那忘川河畔的彼岸之花,飄渺雲賭皎潔明月,皚皚雪山上一朵高貴冷豔的山雪蓮。而她自己則是田裏的野菜,牆角的蘑菇,暴土揚塵的驛道邊無人搭理的狗尾草。這是完全不搭邊的兩種生物。
現在,這朵雪蓮垂下它高冷的頭顱要跟狗尾草話了,狗尾巴草會受寵若驚麽?不!狗尾草它心驚肉跳:一定要心,不能讓它覺得我很影響街道的美觀,然後把我給拔了!
程思成看著跪在腳下的破丫頭:就是這麽個蔫頭耷腦的玩意兒,現在竟是我程家最值錢的人形財產呐……
“今年多大了?”
楊夕穩穩的回答:“十四了。”
“進府幾年了?”
“回家主,奴婢是八年前被十四姐買進府的。”
八年,對於程家這樣一個底蘊尚淺的家族來,也不算是很短的時間了。而對一個十四歲的姑娘來,這已經占據了她人生的一大半。六歲之前的事兒,記不記得還是兩呢。
程思成於是露出了一點笑意,對著程十四投去一個讚許的目光,挺會淘便宜貨。“既然是十四挑的丫鬟,如今就還跟著……”
楊夕飛快的抬頭瞟了程思成一眼,又迅速的低頭,恭聲道:“奴婢如今是七少爺房裏的人。”
程思成沒有聽出不妥,笑著追問了一句:“哦,十四連丫鬟都要送給她七哥?”
楊夕垂著頭,乖乖的跪著,換了語調又重複了一遍:“奴婢如今是七少爺【房裏的人】。”
程思成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他聽懂了:“鼎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