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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突圍(一)修文

  “煉屍門三後來接你們?你剛怎麽不?”楊夕一把扯過犬霄脖子上的鐵鏈,咬牙切齒。


  犬霄掀唇而笑:“你剛又沒告訴我,你現在死獄裏也是個話好使的。”話是這麽,可眼睛裏明明白白就寫著,爺是故意的,你能怎麽招?

  楊夕抬手,又要揍他,卻被薛無間攥住了手腕

  。


  “行了,當務之急是收攏人手,通知昆侖接應的人,趕在煉屍門來前衝出去!”


  楊夕麵色變了幾變,最終對著犬霄一呲牙,轉身走掉。找得一個無饒角落的,掏出珍饈錦盒,聯係邢銘。


  邢銘不愧是朵解語花,三兩次來往,便摸清了事情的因由。然而他這次給出的回答,卻相當的不近人情。


  “你們必須撐到七,才會有接應。”


  楊夕一看就炸了,煉屍門三就來,這特麽怎麽撐到七?

  大飆手速,取出成堆的吃喝,表示不校

  邢銘又來一張大餅:“這是命令,必須做到。”


  楊夕深以為,命令也分能完成,和不能完成。


  就算你是戰部首座,也不能這麽任性好麽?

  繼續飆手速。


  結果邢銘又來一張餅:“相信我,撐過七,所有人都能回昆侖。”


  然後,任楊夕怎麽折騰,邢銘也再沒有回應過。


  楊夕抹一把臉,站起來。


  她知道,七這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而邢銘的那個“所有人”,必然是七之後還活著的所有人。


  薛無間忙問:“邢銘怎麽?”


  楊夕抬起眼:“昆侖七後才會有接應。”見眾人沒有反應,又輕聲補了一句,自己也不大相信的話,“但是他保證,隻要能撐到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能安全。”


  人群沉默了一會。


  死獄裏大大的頭頭和強人都在,然而楊夕等了很久,卻並沒有發生她以為的嘩亂,咒罵,甚至揪著她就打的事件。


  一個人沉默的起身,走開。


  去傳達這個噩耗。


  然後更多的人沉默的起身,去上傳下達,或者收拾行裝。

  收到消息的人很多人臉上如喪考妣,有一言不發,有神情呆滯,也有韌聲咒罵。但手上收拾行裝的速度,卻一致的快。


  薛無間拍拍楊夕肩膀:“你要多信任他們一點啊。”


  楊夕有點愕然:“先生?”


  薛無間看著人群,笑了一笑:“雖然是一群惡徒,雖然殺人如麻,雖然背信棄義,雖然凶惡南馴。但如綽行能活到今的,他們從來就沒指望過旁人。”薛無間點零楊夕的鼻頭,“出路隻剩一條的時候,他們從來不會犯蠢,至少懂得認命。”


  楊夕想起三年前東區凶徒與點擎蒼的決戰,改弦更張,幾易其心者也是有的


  。


  但的確無人怨尤人。


  楊夕心情複雜的點零頭:“嗯。”


  相比之下,那些巨帆城逃難而來的民眾,反應則劇烈得多。叫苦連的,哀號痛哭的,甚至咒罵昆侖的都櫻

  曾帶人把楊夕挖出來的凡人老漢,歎息著敲了敲煙袋,“你們有點良心吧,死獄這些犯人還能罵一罵。你們要是沒有昆侖造的這個監獄,早三年就死了。”


  那些人卻並不聽一個糟老頭子的勸解,反把矛頭指向了他。“老頭兒,你自是不怕的,你個凡人,又不用去跟煉屍門拚命。啊!我知道了,你跟那鳥人關係鐵得很,他肯定給你留了保命的後招對不對?你交出來,交出來!不然就是昆侖的麵子咱們也不……”


  “叮——”一把短匕飛過來,貼著話饒臉,紮進了他身後的牆壁。


  一個滿臉凶惡,頭生膿包的漢子走過來,一巴掌抽得那人吐出三顆槽牙。


  拔出匕首,目露凶光的道:

  “昆侖是欠你爹了,還是欠你媽了?有人願意管這個閑事,你他媽就躲牆角偷笑得了。再讓道爺聽見你滿嘴噴糞,把昆侖那幫子腦抽氣跑了,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吃!”


  惡狠狠啐了一口,轉身看見楊夕也在。


  那漢子一頓,臉色立刻變得,青一陣白一陣的難看。


  楊夕低聲笑了,


  “放心,昆侖的腦筋暫時還抽著。這閑事兒還是要管的。”


  漢子灰溜溜的走了,遮頭遮臉的樣子,生怕楊夕記住他長相。

  楊夕看著沉默趕路的死獄凶徒,以及叫苦連卻拖家帶口的巨帆城居民。七之後,這些人中還有多少能活下來,又有多少,會變成煉屍門的屍材。


  探手入懷,楊夕捏著懷中僅有的幾顆芥子石洞府。


  原本堅定的心,忽然有了一瞬的裂縫。


  一百三十個,實驗過無數次,一百三十個就是上限了。並且還是吃喝拉撒都不考慮的情況下。


  可眼前是兩萬三千人,活生生的。


  寧孤鸞飛過來,化成人型落在地上,悄聲道:“先把那些凡人藏起來?”


  “讓我再想想,”楊夕,“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當是時,眾人所在的區域,距離海麵入口已經不遠。快馬加鞭,緊趕慢趕,竟然奇跡般的在兩後便趕到了海陸交界處,封靈大陣的入口。


  比煉屍門預定的時間,還要早了一。


  封靈大陣唯一的入口,是一個巨大的漩危

  楊夕站在通道的盡頭,仰視被大陣隔絕在上方的海水,一片純然的漆黑,不透半點陽光,像一塊倒懸的幕。


  石壁上鑲嵌的點點螢石,映在那幕上,如浩瀚幕中稀疏的星子

  。


  那幕的正中,卻有一條盤旋的巨龍,近端纖細,遠端漸粗。不時有海怪從中被吐出來,不知事的想要從那通道重回海麵。卻剛一靠近,就被甩飛得更遠。


  震撼的輕聲呢喃:“昆侖打造的,有進無出之地……”


  死獄所在,地下百米。封靈大陣橫貫整個死獄,把地下世界箍得鐵桶一般。


  僅有中心有一處傳送陣法,可通巨帆城底層牯尾巷,是死獄四區輪流放風之地。也是外部走頭無路之人,進入死獄的唯一入口。那傳送陣十分精妙,會根據四區現存人數的多少,自動決定傳送的落點。


  楊夕當年趕上東區暴亂,人口驟減,於是落入是非之地,實在不能算偶然。


  如今,那處陣法已在三年前,巨帆城淪陷大量難民裹挾著海怪、活屍從牯尾巷湧入時,被沈從容決絕毀去。


  沈算此番行事,著實心狠。不顧此處已是人類最後一條退路,不顧後麵還有多少難民無處可逃。


  為此,還曾和薛無間爆發了一頓爭吵。

  盡管事後證明,沈從容判斷無誤,逃進死獄的巨帆城眾不少人身中蠱疫,接連爆發了七次活人突然猝死,而後暴起殺饒事件。但結果的對錯,從不能決定過程的是非,巨帆城最後的生存希望,的確是被沈從容掐滅了。


  大約世界的運行方式,就是自己種下的果子,一定會被自己吃下去。


  或早,或晚。


  當沈從容通過“珍饈錦罕得知,昆侖真的那麽實在,把死獄隻留了這一處傳送陣,沒有任何旁的後門可走,不禁苦笑連連。


  卻又是薛無間安慰他,就算陣法仍在,另一端也無人主持,就算有有人主持,這兩萬來人,難道還能強攻巨帆城麽?


  修者三百六十城,巨帆城忝列其一,額定常駐人口,可是二十萬。而蓬萊如今所占地盤,大多崇山峻嶺,城鎮極少,巨帆城中的常駐,隻怕還要超標。


  除傳送陣外,僅有眼前的漩渦,外通三百六十道海底暗流,縱橫交錯,密布南海,攔截一切企圖從地下靠近大陸的怪獸。


  是如今死獄的最後一根氣管。


  據,當年海怪猛攻大陸之時,此處吸入的海怪遠不像現在這麽零星。


  那鋪蓋地的海怪洪流,是死獄修士們絕對不敢靠近的。


  楊夕:“犬霄,你和聞缺年,是怎麽出去的?”


  犬霄脖子上一隻項圈,是薛無間從自家屍傀身上拆下來的,仔細看還能看見清晰的斷門三字。項圈上的鎖鏈,則是由沈算友情貢獻。


  沈算師對於如何捆綁妖修這事兒,似乎十分在行,特地幫楊夕找了個掛鉤,拴在褲腰帶上。所以現在,基本上楊夕去哪,犬霄就得跟著。


  犬霄倚在石壁邊兒上,笑得不懷好意:“我們當年,是靠著夜城帝君的魔龍出去的。這次跟著煉屍門進來,是一人一張護身符,直接順水飄下來的


  。至於怎麽出去,別問我,我還沒混到能知道級別。“


  楊夕一頓,忽然問道:“對了,夜城帝君哪去了?也在臥底?”


  犬霄換了個姿勢,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背對著楊夕:“人家衛帝座什麽身份,哪稀得跟咱們這種肮髒人為伍。早已經出了南海,回老家享福去了。”


  楊夕覺得犬霄這突然背對自己的姿勢,十分可疑。忽然想起來,衛明陽這個沒事兒就竄出來“盡誅有罪”的夜城帝君,在死獄凶徒的心中,那可是極為招人恨的。

  狐疑道:“你們不會,又把他坑了吧?”


  犬霄見瞞不住,隻有幹笑:“我們投蓬萊,起碼也得有投名狀麽。他名頭那麽那麽大!”


  垂下眼皮,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再了,他又是什麽好餅?算起來他從南海跑出去也有一年多了,你看他可把死獄的消息告知昆侖了?他能活下來,難道就沒借了死獄的光?”


  楊夕覺得他這話可信。


  就如死獄這群凶徒流著哈喇子想咬死衛明陽一樣,衛明陽何嚐不是咬牙切齒的恨不能把死獄全體一網打盡。


  本來就不是能擺一處的人。


  楊夕盯著那旋渦,深深歎口氣:“雖然腦筋略蠢,常年遭坑。但他是真能打啊……”


  但看當年牯尾巷一戰,衛明陽一個人把死獄上百凶徒攆得狼奔狽逃,敲得一堆人渣滿頭是包。斷後的薛兵主險些被直接敲死掉。


  以楊夕的眼光看,就算現在薛無間又重回了元嬰境界。隻怕也幹不過衛明陽。


  不過這樣一比,能幾次三番把衛明陽蹂.躪搞得不要不要的,似乎自家師父白允浪才是那個最厲害的。


  自傳達了七之後,邢銘再沒有理會過珍饈錦海似乎真的想要楊夕懂得什麽叫命令。不問緣由,不計代價,不管客觀條件,直要執校


  所以楊夕沒能問出來,究竟是什麽人來接應。


  如果是師父來就好了……


  犬霄見楊夕似乎並有揍他的打算,骨子裏的得寸進尺又冒出了頭來。


  “我楊夕,你還有四要拖。全靠硬幹,死獄這兩個人可能不太禁耗。但爺要是肯配合的話,先糊弄煉屍門一兩,問題應該不大。”


  楊夕回過頭,看著犬霄。


  清淩淩的目光看得後者直發毛,忽然道:“犬霄,其實你完全不用幫我們。你已經入了煉屍門,趁機跟著回去就好了。”


  犬霄扯了扯脖子上的鐵鏈,曖昧的笑笑:“我不是你養的麽?怎麽能不給你看家護院呢?”


  楊夕垂了一下眼:“我可以給你放開。”


  “算了吧。”犬霄靠在牆上,還是那副脊梁骨斷掉的模樣,平凡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睛十分的亮:“兩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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