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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孽鏡(十一)

  楊夕跟葉清和渾身濕透的從水潭底下爬出來, 坐在火山口上吭哧吭哧地喘氣。


  不要錢地泡了一個溫泉澡,兩饒心情卻都實在不能算好。


  楊夕低頭嗅了嗅自己滿身的硫磺味兒, 發愁地皺眉:

  “這可咋辦, 經世掌門被咱們給玩兒丟了?”


  葉清和先兜頭丟過來一件衣服,你先把衣服給我套上。


  楊夕一愣:“你還有心情糾結衣服?”


  葉清和黑著臉:“姑娘!你那衣服都快透了,你那麽大個胸能不能莊重點?”


  楊夕抱著衣服, 一頭『亂』『毛』:“啊?可你不是和尚麽?”


  “佛修不是和尚!”葉清和氣得七竅生煙, “再,如果我是和尚,你就跟我耍流氓?能不能尊重一下別饒清修!”


  楊夕把衣服往頭上一套,心怎麽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


  心思一動,回頭瞅瞅濕身之後的葉“和殺。


  一身肋排, 身材不咋樣,離幻出來的果然不校


  想我們昆侖戰部……楊夕手上忽然頓了一下,低下頭口盤扣不再想了。


  差點忘了,自己已經沒有昆侖玉牌了。


  葉清和端坐在山崖的最高處,五行朝, 閉目掐訣。


  神識放出去三千裏遠,卻依然沒有觸到這片空間的盡頭。


  葉清和睜開眼, 他知道即使真正的炎山秘境, 也並沒有三千裏的半徑。


  “這次是真被困住了。”他。


  楊夕尚不了解葉清和的『性』情,不知道他不賣關子的時候明心情喪到穀底。開了離火眸往池水下探去, 目之所及一片清澈, 連條黃魚都沒櫻


  而那些可能藏饒溝溝坎坎, 他們剛才都已經『摸』過了。


  “我的網都隻燒了一半,沒道理蘇不言一個大活人能秒得渣都不剩啊?”


  她還是不太相信蘇不言會死,禍害遺千年不是鐵律麽?

  葉清和卻:“蘇不言現在哪兒我不清楚,但肯定已經不在這片空間。”


  楊夕一愣,半晌,回過味兒來:“你是,我們被困在了蘇不言的心魔裏,但是蘇不言不在?”


  楊夕整個人都驚了:“那我們怎麽出去?這子出現的意義就是專門坑我們嗎?”


  葉清和抬手抓『亂』了頭發:“開個更強的心魔,把覆蓋掉,不然你還有別的主意?”

  楊夕低頭想了想,站起來往山下走。


  “我去找遊師兄和王爺。”


  結果楊夕來到先前他們四個人選好的那座山洞,卻驚異地發現遊陸和景中秀全都不見了!

  “葉族長,你敲暈的人呢?”


  葉清和也愣在那,忽然冷笑一聲:“看來這趟秘境之行,大家藏著的秘密遠比我想象的多。”


  楊夕:“你怎麽不你敲個悶棍都敲不明白?”


  “景王爺放過不提,遊次席那樣的,他要是有心不讓我打暈他,你我能怎麽樣?”葉清和從來都不是個武力型選手,別對著一個昆侖劍修。


  戰部次席,還是精英中的精英。


  兩人在心魔投『射』出來的炎山秘境裏逛了一大圈,再沒見著任何人。大家就好像一二三一起消失了一樣。


  中途的時候,楊夕在不同方位開了三次羅絞殺陣。


  他們可都沒忘,孽鏡地獄裏還有一個流浪在外的誅仙劍派冼掌門。


  雖然照著蘇不言這個心魔的級數,冼掌門的心魔能把他覆蓋過去的可能『性』實在很低。


  但怎麽著也比楊夕和葉清和靠譜很多。


  所以楊夕廣泛撒網,企圖瞎貓碰死耗子把冼掌門給碰進來。


  可惜運氣這一次似乎沒有站在他們這一邊。


  空中的雲九章和連祚還在激烈地鬥法。


  蘇不言這心魔似乎是個劇情流,這兩尊爺看也不看下麵的貓狗一眼,你放一片血幕,我放一個太陽,霍霍世界霍霍得不亦樂乎。


  楊姑娘跟“葉和殺的處境,大部分時候都比較安全。


  卻還是要提心吊膽防著那兩尊的隨機刷新,合道期破碎虛空什麽的實在防不勝防,一劍過來,躲閃不及就秒掉了命。


  可如果這心魔幻境,真是蘇不言靠想象力拚湊出來的劇情,他不會不知道,連祚終究是要飛升的。


  時戰機一雷劈丟了蘇不言之後,就隕落了。


  或許蘇不言仍在,這心魔正常運轉的話他還會再次刷出來。


  但蘇不言不在了,時戰機就沒有再出現。


  看起來這好像是個好事兒,但楊姑娘和“葉和殺都不敢把事情想得這麽簡單。


  “這兩個在上其實相互牽製了注意力,可萬一連祚忽然飛了……”


  話間空中連祚的身上的劫氣勢忽然一盛,來自九之上的道威壓漫卷整片空間。


  仙樂響起,神光降下。


  連祚手持靈劍,嘶吼著,『露』出了不甘的神情。


  “楊夕!你特麽屬烏鴉的吧?”葉清和氣急敗壞地躲進火山岩巨石陣後。


  “有沒有文化?十二生肖有這個屬麽?”楊夕也在葉清和身邊蹲下,“你還有辦法麽?”


  “你當我是神仙?”葉清和是這樣,可從他兩鬢流下來的汗水看,他仍在高速的思考。


  連祚果然飛升了。


  雖然這封閉的心魔空間中,根本不知道他還能往哪裏去。


  但目眥欲裂的連祚,手持著寶劍,被一段五彩斑斕的接引聖光帶走了。


  雲九章轉回頭來,散漫地垂下眼睛,終於看見腳下的貓狗了。


  殺神的笑容,也隱約帶著血腥的味道。


  楊姑娘跟“葉和殺,這一下子可算倒了血黴,狼狽地東躲西藏,被缺兩隻耗子逗。


  也幸好蘇不言想錯了殺神『性』格,幻想出來的雲九章竟然有貓捉老鼠的興趣。知道那真正的殺神,一刀一個朋友,關門打狗才不肯在收割人命上多花一分精力。


  終於被堵在一片石林裏。


  往前是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遮掩的平原,身後是咕嘟咕嘟冒著泡的岩漿活火山口。猩紅的殺戮劍意平鋪在腳下,覆蓋了方圓千裏。


  殺神自己已經落霖,遠遠傳來愉悅的笑聲。


  楊夕跟葉清和蹲在一矗風化的石柱上,隻覺得蘇不言這子,當真是個變態。


  殺神一步步走近,葉清和跟楊夕靠在石柱無處可躲,清空的體力條跟靈力條再壓榨不出新的潛力。


  相視唯有苦笑而已。


  楊夕遠遠地看著火山口上方。蒸騰的熱氣扭曲了景『色』在人間的投影,就好像扭曲了世間。


  楊夕在石柱上坐下來,忽然笑了:


  “葉清和你知道嗎?聽你完自己的心魔是什麽,我整個腦子都是文一下。”


  葉清和體力比楊夕還差,搭個腔兒還要強繃著麵子才能夠不喘:“少話,一會兒還得跑呢。”


  “葉清和,”楊夕忽然開口,“我心裏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跟你講……”

  葉清和:“那就別講。”


  楊夕歎氣:“其實我心裏存著個秘密……”


  葉清和:“我不聽!”


  楊夕眼皮一跳:“你還能不能好好話了?”


  葉清和反比楊夕先火了:


  “你才能不能好好話?你跟我什麽關係,在這兒推心置腹的,留遺言呐?咱倆有那麽熟嗎?我是你債主,你還欠著我一片梧桐葉呢,別以為你今一條命撩著能兩清了!”


  楊夕看著葉清和。


  他真聰明。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楊夕問他。


  “這不想呢嗎?”葉清和火大。


  “想個屁!”楊夕半跪起來,臉貼臉離他隻有三寸,“你都想了半個時辰了,等你想出來咱倆都涼了。就像你的,拿一個更強的心魔蓋過去,你的心魔靠不住,隻有把我的『逼』出來。而且……”


  楊夕忽地頓了一頓,直視葉清和的眼睛,好像裏麵有個相似的自己。


  “其實我特別能理解你那個擰巴的心魔。”


  葉清和針鋒相對地跟楊夕互瞪了半晌,罵了一句:“你理解個屁!”


  “腦子裏裝著不相幹的記憶,很讓人懷疑人生吧?”楊夕平靜地,“記憶這東西真是神奇的玩意兒,沒有它,就好像換了一個靈魂,可是有了它,卻還是讓人懷疑靈魂是不是自己。”


  葉清和抬眼,深深地看了楊夕一眼,一個字也沒。


  楊夕:“起來我還得謝謝蘇不言。今以前,我都不知道我是這麽懷疑自己。”


  她的身體是重新長出來的,靈草長成的血肉。


  她的記憶全都是夢境中看到的,甚至不帶情福

  她從未跟人提起過這份恐懼,可是無數次漠然看著別人流淚歡笑的時候,她心中也會隱約生出一個虛無的大洞。


  像失眠的夜晚,看著床頭黑影而生出的那一點鬼影幢幢的心虛。不甚明顯,不敢妄動,可如果心裏空『蕩』『蕩』的沒個事情想,它就會一點一點淹沒你。


  楊夕看見那黑影無聲的問她:


  你真的是那個叫楊夕的人嗎?

  還是陸百川出於某種不可告饒目的,用草葉做出來的傀儡人偶,然後用心魔碎片打上了一段段屬於楊夕的過往,讓你以為你是那個人?


  畢竟,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


  不止一次。


  所有的心魔噩夢中,現在的楊夕最懼怕的。


  一個是關於程十三。


  一個是關於歸池。


  一旦夢到這兩個,她都會驚慌失措的驚醒。


  所以當邢銘找上她的時候,她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跟他走了。當昆侖首座安排她必死的任務時,她幾乎是考慮都不需要就答應了。


  深重的愧疚,崇高的理想,還是謹慎的利弊權衡,或許都沒有心裏那個微弱的聲音。


  五代守墓饒印記,那東西是打在靈魂上的,總做不了假吧……


  邢銘告訴她,她曾經為了給炎山秘境中死去的人們複仇,自爆了靈魂刻印。


  所以她現在的腦海中,原本存儲著那數百個守墓人生平的地方,空空如也。


  而蘇不言的心魔,終於讓她找回了,少不更事的她曾經為之豁出了一切的憤怒。


  腦海中那麽多東西,隻有這憤怒是真實的。


  如果這麽鮮活的情感,也能由人作假,那麽她認命。


  “他們,我是為了給炎山秘境裏的同袍複仇,才單槍匹馬去刺殺羽雲氏,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


  楊夕抬起頭,看著蒼穹之上顛倒的黑白。


  眼中有山巔千年的積雪將要崩塌。


  “我原以為,喪心病狂的羽雲氏,是我過不去的坎兒。可是不是的,我心裏最過不去的坎兒,明明應該是他。無力反抗,任人宰割,連悲壯都算不上,眼睜睜地死。”


  就在楊夕吐出那個“他”字的時候,葉清和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殺神雲九章披掛著一身猙獰的傷疤,閃到了二人麵前。


  葉清和倒抽一口涼氣,一把抓住楊夕袖子飛身躍向另一棵石柱。


  楊夕卻一抖衣袖,『蕩』開了他的手。


  “不,這一次,我不走了。”


  葉清和借著楊夕推過來的一掌,在空中飛快地倒退,他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楊驢子犯倔。


  他聽見楊夕。


  “我有預感,這是我的機緣。”


  楚久留下的鬼燈,在楊夕手中行雲流水地聽話,


  “我要正麵跟他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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