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地府消亡史(五)
地府的降智光環實在比較強大, 楊夕的智商在線維持了不到一刻鍾。
隨著武判官又一次中招,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嗷嗷嗷嗷嗷嗷!他生前居然真的是一隻竹子精!呐!”
“尼瑪,不是草木成精脾氣很好的嗎?武判官一點都不甜!”
“你看你看, 架不住有個貓熊守在他身邊啃了他兩百多年, 再好的脾氣也啃瘋了!”
“而且那貓熊還啃他啃成妖了, 我的,這擱誰誰也不能忍啊!”
楊夕也正在跟著地府眾嗷嗷嗷的傻劍
忽然, 空中被撕斷了一條胳膊的武判官,狠厲地望了無常一眼。抬手做了一個遮麵的動作, 消失在原地。
傻鬼們一愣, 隨即紛紛怒火中燒起來。
“特麽的老子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會在這一層老老實實打完的!”
被武判官臨走的時候盯了一眼的黑無常, 麵無表情地向下掃了一眼楊夕的方向。
抬手遮麵, 同樣消失在原地。
這是跳到下麵幾層,去堵憋大招的武判官了。
一眾傻鬼紛紛叫嚷著, 狡猾!無恥!沒意思!
然後轉回頭來, 興致勃勃地商量, 要不要也跳下去追著看連載。
或者是直接跳到十八層去,蹲著等看劇終。
楊夕卻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她可憐的腦子一片混沌, 分不太出來哪裏不對, 但是隱約覺得, 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大家忘掉了。
周圍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 遲鈍的鬼修們漸漸的紛紛抬起頭。
高空中, 扁橘子一樣矮胖的文判官, 單手轉著判官鐵筆,笑『吟』『吟』地望一眼看熱鬧的鬼修們。
又目光冰冷的,看向對周圍一切毫無所覺,仍然在對抗牛坑地獄的血腥懲罰的方少謙。
楊夕大驚失『色』。
是了,這兩個判官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拘方少謙的魂。
武判官往下一跳帶走了黑無常,文判官卻依然留在了牛坑地獄。黑無常畢竟隻有一個人……
楊夕頓時跳起來,焦急地喊道:“這個扁橘子居然沒有跟著下去打架!這怎麽行呢?好的互相傷害呢?這讓去十八層地獄蹲結局的兄弟們如何能忍?”
一眾老鬼頓時反應過來,高呼叫喊著。
“對呀對呀!好的永遠做彼茨敵人呢?”
“文判官該不是剛才被黑無常答失憶了,忘了怎麽跳下去吧?”
“三大鬼差混戰才有八卦看啊!武判官一個根本鬥不過黑無常!”
楊夕振臂高呼,聲嘶力竭:“兄弟們,為了我們的八卦,大家還不快幫忙,把這胖子給無常姐姐送下去?”
鬼差的智商保留得還是比較多的。
文判官一聽頓時變了臉『色』:“媽的臭丫頭你敢?”
但這根本不是楊夕敢不敢的事情。
隻見一眾熱心八卦的鬼修群眾,烏泱泱一下子湧過來,瞬間就淹沒了文判官扁平的身軀。
抓手的抓手,抓頭的抓頭,抱大腿的抱大腿。
還齊心協力的喊著口號:“一,二,三,走你~”
嘩啦一陣光影閃過。
怒目圓睜的文判官,就這樣被一群堪比『自殺』式襲擊的鬼修們給帶走了。
徒留一片寂靜之地,隻剩區區十幾隻鬼修的牛坑地獄。
楊夕目『露』姨母般慈祥地微笑。
雖然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兒,但是看八卦的福利總算是保住了。
轉過頭看著仍然一無所知,跟萬千牛馬抗爭的方大少。
不管怎麽,畢竟是好事兒……吧?
楊夕又一次不心被方大少吸住了注意力,興致勃勃地,圍觀起方少謙的悲慘八卦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楊夕恍然想起自己自己哪裏犯了錯誤:“我把武判官給無常送過去,是為了看八卦的!但是尼瑪我沒有跟過去啊?”
……
方少謙手骨盡碎,腰椎以下齊腰而斷,腦後不知被什麽東西敲得癟下去一塊。流出來的鮮血糊了滿臉,沒流出來的瘀血壓迫神經,他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但是不要緊,這已經是一百二十八來的慣例,他知道自己不會馬上死。
牛坑地獄的這一波萬獸奔騰已經過去了。
地府的刑罰真的很有講究,是受刑就是受刑。
決不讓你死了。
方少謙用手肘撐在地上,看不見前方,隻能用臂內側相對嬌嫩的皮膚,感知身下的地形。
他慢慢爬向一個方向。
那個百獸襲來之前,他畫下正字一豎的地方。
『摸』索著陡峭粗糲的山壁,他找到了自己劃下的那些坑坑窪窪。
就是這裏了。
手肘支撐著,他把頭貼在那山壁上。
大量的鮮血,順著山壁蜿蜒窸窣地流下,仿佛在山壁上塗抹出一片血腥的,稀疏的門簾。
方少謙不停變換著方向。
他看不見,以至於幾乎把正麵牆都塗成了紅『色』,讓人幾乎不敢相信人類的身體裏竟然有這麽多血可流。
終於,流下的血『液』中的某一滴,不知道滴到了什麽法術機關上。整片區域亮起微朦的白光,而方少謙忽然悶哼了一聲。
是電擊。
方少謙知道自己找到了陣法的開關。
因為事先預料到自己可能失去視覺,失去聽覺,所以他用電擊來顯示陣法的開啟。
沒錯,這是他親手布置的法陣。
陣法中的白光影影綽綽,方少謙拖著殘軀,在陣法中央靠下來。大張的雙眼中,沒有清晰地焦距。
“牛坑地獄,第一百二十八次受刑紀錄。
“手骨粉碎骨折,下肢斷裂,胃、腸、腎等部分腹腔髒器遺失。頭骨粉碎骨折,腦膜出血,肋骨骨折……六根,也或者是七根……”
方少謙費力的粗喘了一聲,“別計較了,疼得列害,數不清楚了。
“致命傷三處,但是我沒有死。結論,”他眯起眼,沾滿血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煉獄圖裏,刑期未滿之人不會死。”
“我將在今停止服用恢複類丹『藥』,驗證這個結論。”
“另,重複上次結論,牛坑地獄中所有重現的牲畜,僅能施展受刑人曾經見過的手段。
“比如雪龍,不可能隻會噴雪花和使用肢體戰鬥。
“懷疑來自記憶,有跡可循,並非不可戰勝。
“希望後來諸君,不要輕言放棄。
“記錄人,仙靈宮首徒方少謙。”
……
降智光環籠罩下的楊夕,感受不到方少年一往無前的決絕和勇氣。
她仍然沒心沒肺地拉著身旁的無頭鬼修八卦著。
“嗶——這就是鬼修們傳的,他聯絡外界的方法啊?可這不是影像陣麽?對麵的影像也沒連上呐?”
“隔著地府的法則,聯絡現世哪有那麽容易?他現在把影像傳出去,就算對麵收不著,這些信息也會以靈能的方式一直在牛坑地獄飄著。”
楊夕恍然大悟:
“如果他定位傳輸影像的對方也恰巧進了牛坑地獄,布下影像陣的第一時間就能收到這些信息,他真聰明啊?”
無頭老鬼發出咂嘴的聲音,(盡管他實際上並沒有嘴)
“不過我覺得這法子還是碰運氣,成功率太低。”
楊夕也跟著感歎,“成功率太低……話,你能不一邊咂嘴一邊扯他的腸子麽?我會覺得你是想吃。”
牛坑地獄裏僅剩的十幾個鬼修,現在都滿滿當當的蹲在方少謙身邊,對著他暴『露』出來的骨骼髒器一頓撫『摸』。
聽見楊夕的話,不由紛紛抬起頭來默默望著她。
楊夕:“?”
一個鬼修:“有道理。”
隻見那個鬼修直接趴下去,在方少謙暴『露』的脾髒上,無聲地啃了一口。
一群鬼修紛紛伸長舌頭,趴了下去。
“哎,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感受自己跟你們是不同的。”
……
無常捂著肚子趕回牛坑地獄的時候,正看見楊夕跳著腳跟一群鬼修幹架。
兩手各揪住一根鮮紅的長舌頭,楊夕的個子,威風凜凜地踩住兩隻鬼的腦袋:
“我你們!『舔』兩口得了!怎麽還沒完沒了了呢?人就這麽一個,你們沒完沒聊『摸』『摸』『舔』『舔』,早晚要把他弄死的!”
立刻有鬼修不忿反駁:“哪裏就有弄死了?這都『摸』了半年了,他不還是好好的?”
楊夕叫道:“他剛來的時候多壯實,能打能抗,一個頂倆,讓你們給『摸』的,眼看著就虛了。尤其這兩,都隻能坐著了。結果你們今居然還上了舌頭了!”
活了千萬年的老鬼們,都是油『奸』油『奸』的,哪裏肯認賬?
“胡,他虛了分明是每被那些畜生踩的,每踩扁一回,哪有不虛?”
楊夕抬手一巴掌給那老鬼拍散。
“放屁!他包裏那『藥』是大還丹,一顆下去就沒有長不好的!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每次趁著他被踩得稀爛,就衝上去『摸』他的髒器,他這才總是長不結實!”
被拍散的老鬼一不心掉出來一啪啦的走馬燈,頓時氣瘋了。
揪起楊夕就是一頓還手,兩人王八拳似的打了半,彼呆了一屁股走馬燈在後頭。
一邊打一遍嗷嗷嗷地『亂』叫,引得其他鬼修嘻嘻怪笑。
忽然有一個鬼陰冷的『插』嘴:“其實我們也可以,把他的心肝脾肺,腸子肚子,直接掏出來『摸』的。”
楊夕頓時不打了,回頭盯著那鬼修一瞪眼:
“你敢!”
那鬼修涼薄一笑:“我有什麽不敢?冥府裏殺鬼犯戒,殺人可不犯。他自己生人進死獄,怪得著我們麽?”
眾鬼一陣嘩然,紛紛應道:
“就是,就是!”
“有理,有理!”
楊夕瞪一眼:“你做不到!你就剩個靈體,地府裏根本掏不著另外三個維度的東西,最多能滲點陰力過去。”
“嗬嗬嗬嗬嗬嗬,咱們直接掏是掏不著,但是附身上去,讓他自己掏,不就成了?”
眾鬼又是一片紛紛嘩然。
“妙極!妙極!”
楊夕又要罵人,不,是罵鬼。
一旁的無常卻忽然輕喝一聲:“都閉嘴!”
那個好像很聰明的陰冷鬼修,也哼哼著縮了腦袋。
“官不大,管得到寬。到底不過鬼差罷了……攔著老子進階。”
無常道:
“沒人不讓你進階,『摸』『摸』就算,『摸』死了是他命賤,但上身不校”
眾鬼於是不再話,乖巧地上下其手,安靜撫『摸』去了。
楊夕張了張嘴,還想要再攔。
可即便是無常,也沒有擋著其他鬼修修行的道理。
一時竟呆站在那,不知所措。
無常轉過頭,看著她:“你做得對。”
楊夕發呆:“哈?”
無常道:“人死了,是死人。”
楊夕:“甚……甚意思?”
無常搖了搖頭,明明麵對著楊夕,卻好像不是在跟楊夕講話。
“人也是人,鬼也是人。”
楊夕覺著自己好像又被鬼修同化了,腦子有點不轉筋。
幹脆轉向了下一話題:“文武判官呢?怎麽沒跟在你後頭?話你這麽快就打完了,我都沒能看到熱鬧。”
無常看了楊夕一眼,聲音平靜,語氣森然:
“死了。”
楊夕一呆:“誰……誰死了?不是,怎麽死的?你打死的?你們不都是鬼差嗎?你比他倆強這麽多?”
無常抬起頭來,隔著麵具看了一眼十八層地獄的血『色空。
“時間不多了,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