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逃亡

  那人看向我,又看向陳青川,終是算了,便又退回了房間。


  見他走了,我氣憤的對陳青川說:「他就是欺負我是個女的,欺軟怕硬。」


  陳青川看向我,卻沒有答應,而是鬆開了我的手,進去屋內,我便跟在他身後問:「你剛才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應我?」


  陳青川應該是在屋內看書,因為書桌上擺著很多書籍,電腦也是開的,屋內開著空掉,竟然暖和的很。


  他走到書邊上坐下,然後對我說:「有事嗎?」


  語氣相當的淡漠,我走到他身後說:『我、我是來看看你的。』


  他聽我說我是來看他的,半點反應也沒有。


  我來到他身後,在他腦袋旁湊了湊問:「你在看書?」


  陳青川握住筆的手頓了頓,沒有理我。


  我見他不說話,又從他身後退了下去,在他床邊坐下,便打量了這陳青川的屋子,不大不小,但收拾的整潔乾淨。


  我覺得有些餓,便起身去了不遠處的冰箱翻找東西,裡面一點零食也沒有,只有一些蔬菜和水果。


  我抓了個蘋果出來,也沒洗,直接在那咬著吃。


  咬了幾口后,我便又說:「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脫掉鞋子,倒在他床上,然後看著頭頂的天花板說:「我不是故意破壞我們的約定的,是陸明生病了,我不得不去找他。」


  陳青川說:「不用跟我解釋,反正你說過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我聽到他說這話,動作便一頓,抬頭看向他。


  而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我立馬將手上的蘋果往垃圾桶一丟,然後迅速將手機找了出來,是我媽打來的電話,我看了陳青川一眼,便立馬摁了接聽鍵,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我媽在電話內說:「開顏,你過來一趟,媽媽有事要找你。」


  一聽我媽如此說,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看了陳青川一眼,隔了一會兒,便對我媽說:「好,媽媽,我現在就過來。」


  我便掛斷了電話,然後我又握著手機看向陳青川,見他仍舊對我愛答不理,我也有些生氣,便氣哼哼的朝他哼了幾聲,轉身便朝著外頭走去。


  陳青川沒有跟過來,依舊在那坐著。


  等我到達醫院后,我媽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過幾天我們打算同青川的家人一起吃頓飯,將你們的婚事定一定。」


  我當即看向我媽,我皺眉問:「誰提出來的?」


  我媽很奇怪我這樣一副表情,她說:「爸爸媽媽不是同你說過你和青川的婚事嗎?」


  我說:「吃飯的事陳青川答應了?」


  我媽說:「剛才中午我給他電話,他同意了啊。」


  中午,那不正是陳青川從海邊離開后嗎?

  他什麼意思?他不是答應我,不跟我結婚的嗎?為什麼現在又答應我媽同我們家一起吃飯了?


  我媽見我沉默著,她又問:「又什麼不對嗎?」


  我皺眉說:「媽,我、我有事,要先走一趟,倒時候再同你們說。」


  我爸皺眉問:「什麼事這麼急啊?」


  我頭都沒回,直接離開了。


  我已經不想在去回憶那一晚了,一向寡言溫和的陳青川,卻在那天晚上徹底變成了一個陌生的陳青川。


  現在我回憶起來,都還覺得汗毛豎立。


  我才發現,原來他也有可怕的一面,我以前對他的做過的事情,他並不是一點都不計較,其實他一直都記在心裡,一筆一筆,積攢著,終於在我毀約這天,他帶著報復性的姿態,也同樣給與了我和陸明致命性的一擊。


  幾乎是相當惡性的。


  我已經忘記那具體到底是怎樣的過程了,只清楚的記得,當我和陳青川的婚事傳遍校園后,整個學校全是罵我的聲音,我不知道我們兩人訂婚的事情,是從哪裡走漏的。


  不僅A大知道了,連整個A城關於我們的婚事,所有人都在傳。


  而陸明病完全好的時候,我們家已經在著手替我們準備婚禮的事情了,甚至連訂婚都省略了過去。


  那段時間我用最激烈的姿態和我媽她們反抗著我和陳青川的婚事,可是一向疼愛我父母,卻在這件事情上無比堅定,甚至無論我怎樣反抗都沒有任何用處,而在我吵鬧著,緊隨著的是我父親的身體急速衰敗。


  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清楚他身體已經到什麼情況了,只是偶爾在去醫院探望他時,他都表現很正常,看上去沒有半點異樣。


  可有些東西都是他表現出來的而已,腺癌,本就是很難治癒的癌症,而且那個時候他的病情已經走到晚期,因為我的吵鬧,我的反抗,在他極力死撐下的身體,終於開始全面崩潰。


  腹水,身體器官全身上下轉移,一瞬間便將被推到了死亡邊緣遊走著。


  我媽天天哭,兩三個醫療團隊守著我爸,富安人事上的變動,所有繁雜的一切,全都堆在了那個嚴寒的四月。


  我從最初的反抗,到之後隨著我父親病情的惡化,變為了妥協。


  就在那妥協的期間,我和陸明再次見了一面,他問我跟不跟他走。


  那時候,我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機會,我知道,他們之所以逼著我和陳青川結婚,是因為那時候的富安,需要一個代替我爸掌控大局的人。


  而這個人,我爸選中的,便是一直受他資助看重的陳青川,而為了讓陳青川掌控富安不背叛我,甚至是忠於我時,這一層關係又必須要用我的婚姻來作為約束和維持。


  他們讓我和陳青川結婚,出發點並不是為了我的幸福,在那個時候,他們的眼裡,富安的安危已經高於一切,而我的婚姻,便成了富安犧牲品。


  我爸死在我和陳青川結婚後的第二天,那時候我和陳青川趕去見他時,他人只剩下幾口氣在那。


  等我們趕到那時,他握著陳青川的手,只說了一句:「富、富安,青川。」


  那時候他話已經說不完整,可陳青川明白他的意思,在我爸的病床邊發誓,他一定照顧好我和我媽,以及富安。


  我爸在聽到他的回答后,這才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我沒想到一切會來的那麼快,那麼的措手不及,當我爸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我還覺得自己活在夢中。


  因為就在一個月前,他還靠坐在這張病床上翻著報紙。


  可是一個月後,他便徹底沒了生命體征躺在這,他的手始終是握住陳青川的手的,他沒同我說一句話。


  我就那樣木訥又獃滯的站在那,直到我媽大哭著喊我爸的名字:「鈞霆!」


  我才徹底被驚醒過來,我望著我媽撲在我爸的身子上,不要命的大哭著,哭聲里全是絕望的吶喊。


  病房裡許多的人,有許多甚至都是我不認識的,他們站在那全都木然的看著。


  接著,玉玲姐在哭,我爸的老部下在哭,那些董事們也在哭,終於整間病房被哭聲給包圍。


  可只有我,我站在那跟傻了一般,一滴眼淚都沒掉。


  陳青川站在我身邊,也沉默的看著。


  我爸離世后,陸明也遠走去了法國,那三年裡,我和陳青川的婚姻狀況要有多糟糕,便有多糟糕。


  我的脾氣從那時候起,便變得愈發沒有人忍受得了我,我就像個刺蝟,刺著我身邊所有的人。


  可只有陳青川,只有陳青川,面對我的暴躁,我和他的爭吵,還有我糟糕的一切,他都絲毫不受影響,無動於衷著。


  無論那幾年我到底跟他鬧過多少次離婚,他始終堅持著答應過我爸的諾言。


  一直到現在。


  夢做到這裡,我幾乎是哭著從夢中醒來的,我迷茫的坐在這間旅館的小床上,我迷茫的望著面前空蕩蕩的一切。


  最後擦了擦眼淚,我從床上下來,然後便去浴室里洗了一把臉,我看到鏡子內眼眶紅腫的自己,我對著裡頭的自己微笑,笑了許久,我從浴室里出來,便去開房門,可房門才推到一半,忽然有一雙手從我側面捂住了我的唇。


  甚至還沒等我來得及反應,有個力道將我一拽,我整個人便被壓制到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裡,他的手臂從後面圈著我的頸脖。


  我的口鼻全被他捂在手掌心中,他在我身後喘著氣,用力的喘著氣,我鼻尖全都是那人指尖的煙草香味。


  我全身僵硬的站在那,不敢動,完全不敢動,手依舊死死拽在門把手上。


  我試圖去辨認身後的人是誰,正當我感覺他身上的氣息萬分熟悉時,那人的唇挨在我耳邊,沙啞著嗓音低聲說了句:「是我,開顏。」


  我身子猛然緊繃,接著他又在我耳邊說了句:「別喊,我來帶你走。」


  接著,他拽著我回房間,拿著我床上的東西,便帶著我朝樓下狂奔。


  恍惚間,我看到了陸明的風衣在我眼前飄蕩著,他的頭髮,他的後腦勺,他半個側臉,在外面照射進來的光里,忽明忽暗。


  我在後面低聲喚了句:「陸明……」


  他帶著我狂奔時,大約是聽到了我那句陸明,他回頭看向我。


  是他,真是他,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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