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按跡循蹤
楊瀚夜裏回了杜小娘兒住處。杜小娘兒相信他不是凶手,對他說要去找尋線索自證清白的話也是篤信不疑,所以十分的配合。
這夜市忙到很晚才收,杜老爹上了床自然是酣聲如雷,早早睡了。杜小娘卻是給楊瀚留了門兒,一直和衣而臥,等他回來。
及至楊瀚回來,問清今日並無所獲,杜小娘兒還是柔情安慰了幾句,這才一個榻上、一個地上,各自睡下。
其實這孤男寡女,暗室相處,是最容易滋生旖旎,順其自然便發生苟合的。楊瀚血氣方剛,人品俊秀,杜小娘兒正當妙齡,姿容婉媚,又早對楊瀚有情,兩個人躺在那兒,要說一點心猿意馬也不曾有,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楊瀚如今是今日不知明日事,連前程性命都不可知的人,人家杜小娘兒是在他危急時刻出手相救的人,他十有八九是要離開建康府的人了,杜老爹可是放出話去,隻此一女,隻招上門女婿。他若破了人家姑娘身子,豈不害了人家一輩子?恩將仇報,禽獸不如了!
所以,楊瀚原本極伶俐的一個人兒,而且很喜歡言語調笑,揩人家姑娘的油兒,可這時卻是絕不敢露出一絲半分來。便是杜小娘兒自己按捺不住,扯了夜色遮羞,低低地對他說:“奴奴一時睡不下,瀚哥兒且上床來,我們說說話兒。”
楊瀚也是裝傻充愣,絕不順竿兒爬。真要這般情形下,居然圖一時爽快,壞了人家姑娘名節,那他就是真個該死了。
杜老爹的生意主要在晚上,倒是不做早茶生意的,起得也晚。而楊瀚卻是習慣了早起,他起來時,杜小娘兒還甜睡著不曾起來,十六七歲的大姑娘,可也正是渴睡的年紀。
楊瀚悄悄爬起來,將被褥收拾好,卷起塞回床下,仔細看看杜小娘兒。她正甜甜睡著,側臥著身子,半騎著被子,褲腿兒褪起,露出一截雪白晶瑩的小腿兒,秀氣的小腳丫兒也不老實,大腳趾和二腳趾竟然夾著被角兒。
楊瀚微微一笑,怕她著涼,又怕吵醒了她,便隻掀起上半截被子,小心翼翼替她上身蓋實了些,再看看那覆著整齊秀氣的眼睫毛兒,閉合成一線的眼睛,便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
他昨夜回來,忽然想通了一事:李通判李老爺是喪命前一天去參加文士雅集,炫耀怪如意的。自己則是在那提前兩天,獻寶給他,才得以進了李府的。也就是說,如果凶手是在雅集之後才知道這寶物所在,那麽隻有一天的時間。
而這凶手所用手段匪夷所思,顯然不是尋常盜賊,這怪如意又是自家的祖傳寶物,據說藏著什麽大秘密,那麽這個擁有神奇本領的凶手,如果是早知道這寶物作用的,那麽……
怎麽就那麽巧,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什麽用的寶貝,恰好有一個知曉其秘密的奇人,恰好就住在建康城,恰好就出席了雅集,或與參加雅集的人有密切關係,恰好就發現了這寶物,然後殺人奪寶?
這種概率不是沒有,畢竟天下之大。可是這麽多的巧合,這種概率還是太小了。如果……換一個思路,是有人早早就知道了這寶物在建康,甚至知道在他手上,本來要殺人奪寶的對象是他,可是等凶手決定動手的時候,他剛剛把寶物獻給了李通判呢?
這,無疑才是更靠譜的推測。
那麽,如果不是李通判去參加雅集文會,炫耀的時候爆露了這寶物的存在,凶手應該是在什麽時候知道它在建康、在自己手上的呢?畢竟傳了不知多少代了,外人正常來說不應該知道。
於是,楊瀚就想到了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他已經被街道司主司大人軟硬兼施地逼婚很久了,實在有些受逼不過,那時就動了念頭,把那祖傳的所謂寶物帶去古玩街,想要出售掉。若那東西真個值錢,回來有本錢做個小生意,也就免得再受那主司大人的醃臢氣。
可惜接觸了幾個人,出的價都太低,於他而言沒有意義,就又帶了回來。會不會……就是在那時,被有心人知道了?
楊瀚一路走,一路想,一路判斷。他接觸過的那幾個人,應該不是凶手。此人為了得到這件東西,不惜殺掉一個官員,這可是重罪中的重罪,如果這幾人中有人就是識得那寶、想得那寶的人,花點錢從他手中買下來,風險要小得多。
但是,如果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偶然對別人說起過那件寶貝,而聽說的人中,恰有人知道這寶物的來曆或作用呢?楊瀚想著,便決定去找找這幾個古玩掮客,好在也不多,他一共就隻接觸過三個人,因為出價都太低,就心灰意冷回來了。
此時的楊瀚沒有貼胡子,古玩街他不常去,別看都在一個城裏住著,誰認識誰啊?昨夜他潛入忤作房時也沒戴胡子,他不懂專業的化妝之術,戴著那東西太不舒服。
一棟青磚漫地,門前植柳、環境很是優雅的宅邸前,此時正停著一輛車子,幾個丫環正捧著些器物一一搬上車去。
一個白裳美人兒站在車邊,嬌聲指揮著:“輕著些,慢著些,可別碰著了,中間用絲綢搪一下,這可都是極值錢的器物呢。小翠,小翠,你小心著放,那可是官窯的青瓷。可伶、可俐,你倆跟我去古玩街,其他人回去,可別叫二小姐知道了。”
楊瀚扭頭看了一眼,身段兒娉婷風流,臉蛋兒豔媚如玉,極漂亮的一個女子,若是換作以往,少不得要狠狠剜上幾眼,直看進人家漂亮姑娘骨子裏去,這時卻是全無心情。
他也沒有多想,便從車旁走過去了,白素正指揮著幾個丫環,也全然沒有注意從身旁走過去的這位小哥兒。
此時,許宣正在忤作房裏發呆,麵前血淋淋一具屍體,正如那捕快所言,被剝了皮了,血肉模糊。他粗粗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動刀的痕跡,若是動了刀,就算刀法再好,皮下肌肉也難免被割到,可是……沒有。
許宣聽說過一種比用刀更高明的剝皮手法,據說把人頭頂開一個口子,用漏鬥把水銀灌下去,因為水銀極重,滲入皮下,可以將皮肉分離開來,可看眼前這人,也分明不是用的這個法子,而且做為郎中,他很清楚,這個法子隻是民間杜撰,並不可行。那麽,這人是怎麽被剝的皮?
許宣微微閉上了眼睛,想象著:那位奇人,抽離出了死者血液中的水分,凝結為冰刺,在透體而出的同時,破壞了他的內髒,使其立即斃命。旋即,他又用可以控製水的獨特能力,使液體在皮下變成水刀,沿著皮膚一路割將下去……
人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割去皮膚?而且已經是殘破不堪的皮膚,也無法用來製作什麽特殊的東西,比如人皮馬鞍、人皮鼓等。那麽就是……為了掩飾死者身份?
可洛捕頭說,一早就已滿城告知過了,並沒有什麽人家發現有人失蹤啊。
以水化刀,自皮下切割麽?
許宣又開始躍躍欲試起來,想著他這忤作房招人忌諱,不大有人進來,而且這具屍體被發現時就一絲不掛,連皮都沒了,血肉模糊的,簡單解剖一下,也不用縫合收尾,速度很快,不會被人發現,他便自藥箱夾層中取出口刀來。
可是,許宣切開那血屍的肉體,才隻檢查了片刻,正沾得兩手鮮血,推官曹老爺就帶著洛班頭和兩個捕快陰沉著臉一頭闖了進來,一瞧許宣行為,幾個人登時大駭!
曹推官又驚又怒,大喝道:“許忤作,你在做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