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白的臉蛋離開他臉稍許,那雙大眼睛盯著他,不肯眨眼,淚光瑩然,盯著他:「愛不愛爽爽?」


  男人緊繃身體里頓漲的激情頃刻凝滯。


  他的雙手很快放開了她。


  他站起了身。


  顧爽爽腦袋挨著床的那一刻,看見他轉身走出去。


  她那麼犟,彷彿是最後的自尊,不眨眼,一直,一直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門口。


  而後,她的身體痛苦的蜷縮起來,把自己抱得多緊,哪裡也都是冰冷入骨的。


  那個男人他心裡有她,但是,還沒有到愛的地步。


  這是他的答案……對嗎?

  沈墨城疾步出了卧室,沉重屹立的身軀一下子靠在了卧室外的牆壁上。


  男人神情紛亂,蕭索為自己點了根煙,動作急促,他需要平靜。


  他傾聽著身體里某一處清晰有力的搏動,從她睜著那雙黑乎乎的認真大眼睛,問他愛不愛她開始,什麼東西在搏動,跳的突突的,跳的他心慌意亂,伴隨內心深處的恐慌。


  指間冰涼,往薄唇送煙,他深深的吸食著能讓他鎮定的上癮東西。


  他在心裡問自己,對這個女孩,除了身體,是否還有什麼別的地方也像吸煙般上了癮?

  否則,她的一句問話,何以讓他渾身寂靜多年的血液都打了個顫?


  一根煙抽完,沈墨城仰頭,閉眼讓自己回到黑暗,但頭頂璀璨的水晶光線還是能從他睫毛的縫隙里射入他的眼睛,照耀他,刺痛他。


  就像裡面躺著的那個渾身好像會發光的女孩,亮亮的,照耀他,刺痛他那根拒絕再觸碰感情的神經。


  她是誘.惑,寫著愛情美好的誘.惑,可這個男人,他累了。


  在愛情里他像一個風霜殘燭的老人,他或許想動,但零件壞損,他走每一步都艱難,都很痛,蝕骨的痛會讓他拒絕再動彈。


  他可以對她很用心,但沒有誰規定必須對她用情,能給的一定都給她,沒有的,她暫時不要強求。


  讓他努力一會兒,讓他掙扎一會兒,讓他……喘息一會兒。


  ……


  顧爽爽第二天起,沒有再見到他。


  王姐說,先生昨晚臨時出差,歐洲好幾個國家,最後還要去趟加拿大,時間較久。


  顧爽爽扛著頭痛在被子里鑽,能夠感覺到身側他余留的味道。


  迷濛中知道他昨晚抱著她睡了一會兒,很短的時間,他起身時她似乎有感覺。


  為數不多的幾次醉酒,每次醒來後會斷片。


  但這次沒有。


  也因此記得十分清楚,她最後鼓起心中所有勇氣,任性問他愛不愛她的時候,他沉默的回答。


  剛開始,她身心絕望。


  每天正常上下學,可這個女孩臉上慣有的天真笑容少了,她好像沒有靈魂,在這個沒有他身影的家裡穿梭。


  後來,她陷入焦慮,如同每個全身心陷進愛情的二十歲女孩,諸多的不成熟,失望他不愛她,卻又不甘心,甚至開始為他為自己找理由。


  你們認識到現在短短几個月,你的魅力沒有那麼大。


  他是個三十幾歲的成熟男人,他不會像你一樣衝動,他的感情很理智。


  他有前妻,要割捨需要時間,你要給他時間。


  或許你還不夠努力,沒有徹底打動他。


  你從一個連生活費學費犯愁的麻雀變成被他捧護的鳳凰,你錦衣玉食,你有他的寵愛,周圍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寵愛,你真貪心,你還想一把抓住他的心,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你在他心裡的位置也需要一步一步烙印。


  她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安慰他們明顯有了縫隙的關係,告訴自己,還沒到放棄的那一步。


  愛情的苦,在他出差二十多天沒有一個電話的行為里,顧爽爽嘗得淋漓盡致。


  他真的,沒有一個電話。


  顧爽爽日漸消瘦,從胡思亂想到無可奈何,到最終,按部就班過好自己的生活。


  她有自尊有驕傲,何必給他一副沒了他就活的不成形狀的樣子,那樣的女人,也不會有男人愛。


  她開始調理自己的飲食,充實自己的學習生活,即便他回來最壞的結果他說要和前妻複合要與她分開,呈現在他眼前的,是過得很好的自己,起碼錶象,她不輸!

  ……


  四月底,他仍舊杳無音信。


  顧爽爽參加了學校組織的一個課程競賽,系裡領導下來的指標,幾個尖子生和外校藝術系的混合,去外省培訓,並有時裝展。


  為期一周,機會難得,學習的同時剛好散散心。


  四月的最後一天,坐八個小時的火車抵達鄰省Z市,國內繁華商業性的大都市。


  顧爽爽沒有時間瀏覽這個城市的風景。


  抵達Z大,前兩天是緊張的培訓,后兩天是課程競賽,最後一天是矚目的時裝展。


  同行來的沒有熟悉的同學,她過得緊張不安又孤獨。


  夜深人靜躺在簡陋的賓館單人床上,總會想念那個溫熱有力的懷抱想念到捂著被子落淚。


  習慣真的是可怕的東西,對不夠堅強的人來說更是可怕的東西,只不過枕著他的胸膛睡了一個月,就依戀上了。


  在家裡時還有他睡過的枕頭可以抱著,在這陌生的地方,她內心空空,什麼也沒有。


  第三天課程競賽十點開始。


  顧爽爽起的早,被賓館里的蚊子咬得,身心不安寧。


  五月的Z市清晨,沉浸在一片濃濃的霧靄中,走過賓館出來的那條小巷,要到外頭才有早點攤鋪。


  一家賣豆漿的攤點前,顧爽爽掏出小錢包里八毛錢,要一碗新鮮放糖的豆花。


  老闆收了錢遞過來包裝好的豆花,顧爽爽低頭整理錢包,一手要接過豆花,卻接不到。


  她抬頭,卻看見了接過豆花的張青秘書,笑盈盈地沖她道:「太太。」


  顧爽爽怔了好一會兒,第一反應是去看高高的張青身旁左右,視線延伸到路邊停泊的車。


  好一會兒,她慢慢垂下眼眸,搖了搖白白的小手,「張青秘書,好巧。」


  張青目睹眼前小女孩臉部表情的變化,淺淺勾唇,賣著關子沒有作聲,卻身子一側,做了個請的姿勢。


  顧爽爽的心突突一跳,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想的是不要跟過去,可雙腳卻不聽話,反應過來時,已經跟著張青走了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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