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個哇哇地哭,一個修呢,又修不好。


  怎麼辦?

  男人軟下來的深邃視線,瞧著這哭得得勁兒要嗆起來的小條兒。


  「給你重新買一個好嗎?」


  「別哭了。」


  「我道歉。」


  「sorry。」


  沒用,全部沒用。


  絨絨的兩束小長發被兩隻小手的淚痕帶濕。哭得一抽一抽的了。


  這麼小的一團,還是她縮小版的一團,他居然處理不了,捏一下怕壞了,訓一句怕委屈了,哄,又哄不好。


  沒轍,生平第一次,沒轍了。偏偏心臟在這把小哭音里,軟得一塌糊塗,還能生個什麼氣。


  「墨城!」身後溫謹懷尋人的聲音傳來。


  沈墨城閉眼,眼角有些發紅,閉眼時感到刺痛。


  溫謹懷跑過來,也是獃滯住。


  指著那在哭的小糰子,傷心得不行的小糰子,震驚啞然:「墨城!這……」


  沈墨城站不起來,汗涔涔的男人手掌撫上暗藍色襯衫下心臟的位置,從剛才到現在,跳的太快。


  他低低地喘了一口,壓著眉宇呼吸困難,低聲說:「謹懷,有沒有葯?」


  溫謹懷瞧他是被刺激狠了的模樣,臉色沉白。


  他隨身倒是攜帶鎮靜的葯,拿出藥瓶說:「無論如何,墨城你冷靜一下。」


  溫謹懷雖是這麼說,但也知道很難冷靜。


  聽蕭易辰那傢伙說和親眼看到是兩回事,說實話,面前這個和爽兒感覺上真的沒有差別的小白包子。


  溫謹懷也震驚得心跳要停擺。


  尤其是這個髮型,這張圓透了的小臉蛋子,哭得時候認真又傷心的小模樣,拿小拳頭擦眼淚的姿勢。


  簡直……一個模子!

  沈墨城乾咽下兩粒平常的鎮靜藥丸,眉宇皺的很深,男人的臉部線條緊繃。


  他呼吸了幾口,氣息逐漸通暢些了,腦袋也不那麼刺痛了。


  一年多前因為醉酒休克,腦血管出過一點問題,治療好了也斷了根。


  但溫謹懷擔心,此後同他出行,身上總記得帶著一瓶保健類的用藥。


  畢竟體格再強健,年紀也擺在這。


  溫謹懷瞧著男人冷白鬢角凸出的幾根青筋,再瞧瞧那哭起來跟爽兒一樣不帶停的小傢伙。


  整明白大概怎麼回事了。


  溫謹懷黑著臉把男人手裡的娃娃破碎零件接過去,醫生的手靈活,注意著力度,速度就修好了。


  「小朋友……」


  這邊溫謹懷舉起修好的芭比娃娃邀功地開腔。


  還沒說完,手裡修好的娃娃就被沈墨城一把搶過去。


  溫謹懷發誓,那是他聽過的墨城最雞皮疙瘩的聲音,溫柔成了一灘水。


  他對著在哭的小糰子低聲說:「別哭,你睜開眼看,我修好了。」


  溫謹懷:「……」


  尼瑪誰修好的?!

  小雪糕騰開擦眼淚的濕乎乎的小手,瞪圓眼睛看著腿腳齊全的漂亮芭比,不高興地嘟著小嘴巴。


  倒是立刻沒哭了。


  她伸手,踮著小腳,就要芭比娃娃。


  男人漆黑著眼睛,注視著身量看頂多三歲的小奶包子,眼底沉霧一片。


  心跳轟隆隆里,他聽見自己黯啞的嗓音,幾乎發顫,「小雪糕?告訴叔叔今年幾歲。」


  溫謹懷攥了一把他垂在身側的那隻遒勁卻也膚色蒼白了的手臂。


  小雪糕完全不懂這兩個帥叔叔為什麼露出憂傷又小心翼翼奢望的表情。


  但是媽咪說過!問年齡的都不是好人!


  小雪糕芭比娃娃都不敢要了,哭紅的水漉大眼睛鼓鼓地瞪著,害怕也學著媽咪的樣子凶凶地說:「我告訴你們哦,我葛葛和王奶奶就在那邊!那邊的!葛葛!葛葛!」


  喊著,小傢伙在芭比娃娃上的心思瞬間轉移到了找不見的葛葛上,哭聲糯糯起來。


  偌大的客車站,時間點一過,出站和進站的客人都少了一些。


  這把甜濡濡的小嗓音,脆脆的,在空曠起來的空間里一時格外響徹。


  車站大廳另一側的門外,顧爽爽臉色慘白地垂下眼睛。


  王奶奶眼眶發紅,哭著解釋,說取票,就那麼一會兒工夫的鬆手,轉身小雪糕就不知道哪裡去了。


  「對不起,爽爽,我年紀大了沒用,我沒看住孩子……」


  顧爽爽唇無血色,當媽媽的著急得心跳幾乎窒息,情緒失控地責問兒子:「雪糕,媽咪怎麼叮囑的?為什麼不看好MM?」


  雪糕低垂著大眼睛,精緻的小五官皺皺的,同樣也在著急。


  突然,他抬起小腦袋。


  「媽咪!」


  顧爽爽和沈浩宇同時看過來。


  「媽咪,我聽到MM在叫我。」


  「什麼?哪裡?」顧爽爽走到兒子身側,握住雪糕的胳膊。


  母子倆紛紛朝四周看,顧爽爽焦急不堪:「沒有啊,媽咪什麼也沒聽見。」


  雪糕皺了皺眉頭,小手撫上心臟位置:「我聽得見的,MM在哭著喊我。」


  說完,雪糕轉身朝客站大廳的方向走了過去。


  顧爽爽和沈浩宇一同跟過去,雪糕和小雪糕是龍鳳胎,雙胞胎都有心理感應,以前的例子發生過。


  顧爽爽抬手擦掉眼淚,希望這次也兄妹倆也相互感應才好。


  雪糕手腳伶俐,穿過大廳里長長排隊的人群,大廳不寬,可是很長。


  走到盡頭時,雪糕突然停住小腳。


  MM在一個高大男人寬闊的懷裡,被小心呵護地抱著,舉在半空,是小雪糕平時跟葛葛說過多次的,希望被爸爸抱著的那種姿勢。


  小傢伙兩隻小手攏在小嘴兒邊,喊著葛葛,葛葛你在哪裡?

  雪糕睜大眼睛,看著朝自己這邊走來的兩個非常高非常高的男人。


  最後,滴溜溜的漆黑視線盯住抱著MM的那個英俊有點老的男人,一直盯著,盯著。


  小男孩的臉上出現多種表情,驚訝獃滯,鮮活地笑過,可是小男孩的眼底,水汪汪的,逐漸被蓄滿的淚水代替。


  他卻閉上水漉漉的大眼睛,小男子漢,努力忍著,不哭出來。


  這個男人,雪糕在床底下媽咪藏起的小匣子里見過,剪下的半張照片里。


  這個男人,雪糕覺得看著他好像就在照鏡子,像哆啦A夢時間穿梭過了好多年,他將來長大會是這酷酷的模樣嗎?

  這個男人,雪糕想他,也討厭死了他。


  才來。


  他才來。


  雪糕停下小身子的同時,顧爽爽也看見了對面正闊步走來的那個抱著她女兒的男人。


  顧爽爽僵住不是一點半點。


  找不見小雪糕她臉色慘白,這一刻發現小雪糕落在他手裡,顧爽爽是面容青灰,絕望浮出眼底,吞沒她的整個視野。


  呼吸一點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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