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沈墨城眼眸赤紅，望著這道頹靡靠倒在地板上的身影，說這是他的生父，他心裡感到徹骨的羞辱！
為自己有這樣一個生父，感覺到抬不起頭！
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血紅著眼睛，風霜刀劍般刺過去，「站起來，像個男人，說清楚，什麼是不清不楚的種？！你自己鬥不過瞿振海，連累我的生母，如今來說我是不清不楚的種？沈清書，逼急了我真把你弄死在今天！」
「叔叔！」
顧爽爽難過地哭泣，害怕這樣的叔叔，同時為他感到無盡的悲哀。
可是，怎樣不是人，那也是生父，不能這樣說話，真的會遭天譴。
「你說！」
「你他媽說不說？！」
沈浩宇眼見已攔不住，鐵青著臉朝沈清書開口：「父親！」
沈清書抹一把臉，慘淡笑著緩緩站起來，他不會說出實情，這一輩子心裡存在一份愧疚，就是對沈墨城生母楊靜深深的愧疚。
那個女人短暫的一生，過的太凄慘屈辱，在瞿振海的變態和他的懦弱里，被蒙被騙被欺負，最後那樣結束了自己。
沈清書盯著地板上砸碎的茶杯，一字一句：「對不起，我不愛你媽媽，我另有所愛，顧宅就像一尊牢籠，只要有能逃出去的機會，我一定把握，三十六年前，我把握住了。是我不要你，親生的我也不要，因為你不是我和我愛的女人生下的。是，我就是這樣的人。」
整個客廳陷入沉沉的死寂中。
空氣彷彿被無聲的哀默結了冰。
很久，沈墨城胸腔發出震響，鳴顫變成癲狂大笑，凄厲進每個人的耳朵。
他點著頭，大笑地點著頭，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的速度里，他抄起旁邊一把椅子就砸過去：「不愛你他娶她？！男人頂天立地，對一個女人基本的責任和保護都做不到，你跟我說的什麼真愛？那個痴傻腦子有病的？是你的真愛？！」
他指著廚房位置，出離了憤怒口不擇言：「為了這麼個女人你拋棄我媽！沈清書，你比瞿振海還讓我噁心！你把我媽丟下，讓她呆在那個魔窟里，你知道她都遭受了些什麼才自殺的嗎？不，她不是自殺，她是……」
沈墨城說到這裡，薄唇抿成霜白的直線，下意識沒有說下去。
顧爽爽小臉慘白。
抓著叔叔襯衫的手指，陡然冰涼，垂了下去。
沈墨城垂著脖頸，再不說話，等他再抬頭，眼角的赤紅已如死水，抬手捋了把臉，鋥冷說道：「給我滾回A市，去我媽和姆媽的墳前，沈清書你給我去下跪，我就考慮把我知道的告訴沈浩宇，救救你和你真愛生下的愛情結晶。」
他笑。
沈清書低著頭，不做聲，這些年他遠離A市，心裡愧疚那也是一種感覺，他可以自欺欺人，但是回去，回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
沈浩宇看了眼手機，距離小寶被帶走已經一天一夜，沈清書這幅態度，令他失望透頂。
救自己的親女兒，為什麼在猶豫？
沈浩宇走上前，「父親，被綁架的是小寶，你清醒一下！何況當年種種，你也有錯，愧對第一任妻子，你該有個交代！別再不管小寶了，你忘了五歲那年，小寶和如姨同時被歹人劫持，二選一的情況下你沒有猶豫就選擇先救如姨，小寶當時年紀是小，可她一輩子都記得這件事，記得過爸爸為了媽媽不要她，小寶長大后還會做噩夢，即便後來你待她再好，她其實心裡還是芥蒂，這一次，父親，你不要再糊塗，再懦弱好嗎！為了小寶，讓我立刻下跪我無所謂！父親，輕重你要分清楚！」
沈清書恍惚被罵醒，神思渾噩，眼睛灰敗，緩慢地看向沈墨城，點了下頭。
沈墨城只覺得在這裡多呆一秒都是噁心，轉身看向顧爽爽，「去樓上把孩子們帶下來。」
「現在就走？」
他皺眉，眼神里的陰鷙沒有消散。
顧爽爽知道他此刻內心恐怕是撕裂的狀態，可她心裡存著事兒，她想弄清楚……
但她還是依著他，大事上都依著他，不能讓他再難過。
「你等我。」她握了握他的大手。
顧爽爽往客廳後面走，下午跟著四叔參觀過，記得路，剛走沒幾步，樓上傳出動靜。
小雪糕的哭聲？！
顧爽爽一驚，定了一下，跑上樓。
客廳里，沈墨城顯然也聽見了，女兒從沒哭這麼大聲，他眉頭緊皺，朝樓梯口走。
二樓寬敞，像迷宮一樣，下午她跟著四叔在樓下，是傭人把孩子們帶上樓的。
這會兒不知道在哪個房間，小雪糕嚎啕大哭喊著媽咪，媽咪！
顧爽爽心都揪起了，發生什麼事了？
哭聲的迴音蕩漾整個二樓，顧爽爽辨不清楚方向，身後一隻大手拽住她，「那邊！」
沈墨城牽起她一路小跑，繞過長廊，跑到北邊的一間廂房，就是這了。
顧爽爽推門進去：「小雪糕？」
房間很大，小客廳沒人，顧爽爽心急地繞過一道屏風，走了幾步，頓住腳步。
床邊的地毯上，小雪糕站著在哭，哭得很厲害，穿格子旗袍的女人蹲著，拚死抱住小雪糕，雪糕則在兩人中間，拉扯不開。
「媽咪！」雪糕看到顧爽爽，如獲大救。
小雪糕知道媽咪來了，嗚哇哇哇更加大聲哭起來。
蹲著的五十多歲女人置若罔聞，滿目驚惶無措，顫抖著抱緊了懷裡軟乎乎的小身子，眼角流出眼淚，整個人很激動，嘴角的口水也流出來。
顧爽爽走近，聽見她哭著嘟囔，雙手不斷撫摸著小雪糕，「笨笨別哭，媽媽錯了，弄丟了你，弄丟了我的笨笨，嗚嗚……我是媽媽呀，不認得了嗎？討厭媽媽了嗎？我的小寶貝，別討厭媽媽，媽媽不是故意不找你的，媽媽找不到你，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你不見了，你去哪裡了呢，對不起，媽媽……嗚，對不起……」
肝腸寸斷，泣不成聲。
顧爽爽腳步僵住，渾身被擊中般，望著女人哭得哆嗦的背影，動彈不能。
小雪糕是不是很像她小時候的模樣？
沈浩宇說如姨渾渾噩噩，多年不清醒地活在某一個時間段里，神智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