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電梯從五十五層到一層,不到半分鐘時間,雙門打開。


  沈浩宇面色鐵青地把手機拿下來,撥打三遍,無人接聽到直接關機!

  好!

  男人大步走出感應門,司機等在台階下,等老闆上了車,聽老闆沉聲吩咐:「過關口,回香港。」


  從市中心GE大廈過關口去香港,最快一個小時左右。


  沈浩宇先聯繫沈家祖宅那邊,問過四叔,小寶早晨天蒙蒙亮跑了的,沈清書在周圍找了一陣,不得不去學校上課了。


  四叔年紀大了出不去,派出去找的沈家堂兄弟們,一個個都找不見小寶的蹤影,主要平時和小寶就不來往,對小寶也不了解。


  腹部的傷口還沒完全恢復,身子虛弱,她跑什麼跑?!跑去哪裡!


  沈浩宇一陣頭疼加急火攻心,肋骨那一段更痛,他抬手捂住。


  本來傷好得差不多,前幾天親自揍了一個人,肋骨險些又裂開。


  車到了關口,轉向靠左行駛,他接到派出去打聽的得力下屬的電話,頓時面如冰窖,一副想殺人的恐怖樣子對司機怒道:「轉個方向,不回祖宅,去天水圍!」


  司機聽從指示地調轉方向,但心中頗為疑惑,老闆這樣的身份,去天水圍那種貧窮地方幹嘛?


  不太可能認識的人住在那裡吧?

  可看後視鏡,司機嚇了一跳,老闆的臉色和眼神,透出百分百的陰霾肅殺了。


  ……


  池夕這幾天就忙一件事,找回QQ的密碼,找到高三的群組,一個一個同學的問。


  總算問到了沈卓義的信息。


  高中畢業快四年,她這樣冷漠不討喜的性子,同學們提起她,多半會裝作遺忘或者撇撇嘴。


  她有沈卓義留下的一個聯繫方式,沈家公館的座機號碼,但打過去是空號了。


  通過同學們的隻言片語,才知道當年富二代花花公子沈卓義,家裡破產,遭逢巨變。


  不過總算要到了他如今的住址。


  池夕下了計程車,嘴唇蒼白,抬頭望著這一片從小不曾涉及過的貧窮區域。


  街頭巷尾,紛繁雜亂,她不敢問那些站在門麵店口光膀子的男人,路怎麼走,來往也不見提籃子買菜的阿婆們,只得沿著門牌號往巷子深處一直走。


  越走,巷子越窄,兩旁堆放的雜物越多。


  196號,是一棟寫著『拆』的三層小樓。


  池夕進去,上樓梯,鐵欄杆生著厚厚的銹,走到三層便是天台,鐵門沒關,池夕推開走上天台,便看到兩間連在一起的板房。


  工地上常見的那種,或者地震災區臨時搭建給災民住的。


  她站在那裡,抬頭是蔚藍的天空,又和煦乾燥的秋風吹過,她聽見板房裡男人說話的聲音。


  二十一歲,清朗帶著曾經非常熟悉的桀驁不馴,話不多,但出口容易髒話連篇。


  池夕攥緊衣襟朝一扇開著的房門走過去,外面光線很足,房子里很暗,透著一股單身男孩生活的特有毛躁氣息。


  她看見沈卓義癱在床上,一個黃毛小子正哆嗦拿針給他縫合膝蓋的傷口,沈卓義攥拳頭忍著,然後一個爆栗砸在黃毛腦袋上,暴躁罵人:「他媽的疼死小爺了!」


  沈卓義被打傷不輕,池夕不知道為什麼,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沈卓義挑起濃黑的眉毛,一張臉卻是帥氣中透著一股兇狠,直起身,隨後神情猛地一滯。


  「……阿寶?」


  黃毛順著小老大的視線抬頭,眼睛一亮。


  好正的妹。


  池夕索性走進來。


  逆著光,額頭上是今早爬牆摔下樹枝劃出來的傷口,路上找了診所貼紗布處理過。


  齊劉海全部后梳紮成一束馬尾,其實挺亂的,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更沒有巴掌大了,加上穿的九分牛仔水洗褲和藏青色開衫,嫩得清的還不如發育好點的初中生。


  比豆芽飽満,又比玫瑰清新生嫩。


  跟小老大住賓館帶的那些按摩妞們太不一樣了。


  小老大還認識這種女孩?


  黃毛內心一陣猥瑣地猜想,回過神,發現小屋子裡氣氛明顯不對。


  小老大聲音帶顫地叫了那一聲『阿寶』后,眼睛就垂著,一張帥氣的臉也不兇橫了。


  池夕站在門口,嬌小的身高遮不住外面流進來的光線,明滅如束,襯得她似真似幻出現在沈卓義的眼底。


  男孩幽黑的瞳孔直直盯著。


  池夕眼神四顧地打量著不足二十平方的頂樓板房,一看就是幾塊板子私自搭建的,居然還有個老式冰箱。


  她又笑得不行。


  沈卓義皺眉,催著黃毛放下縫合針,滾出去。


  黃毛又不是沒眼色,沒眼色他也有嗅覺啊,明顯聞到非同尋常的氣息,馬虎弄完,怕被小老大罵,趕緊的出去了。


  門沒有關,關了就沒光了。


  但天台遼闊安靜,外面並沒有人。


  沈卓義的帥臉上都是尷尬。


  從前邀請阿寶去家裡做客,會提前三天和爹媽打招呼,沈公館那天絕不會有家長在,洋樓傭人會打理得跟高party似的,泳池水也換掉,花園裡還會安裝上女孩喜歡玩的鞦韆。


  不過阿寶不一樣,從不是一般女孩,不會玩鞦韆的。


  轉瞬不過三年,現在他在難民窟。


  二十一歲的男孩,還不會化解尷尬。


  三年多不見,池夕面對沈卓義也有些生疏了,從前一起混得那樣要好。


  如果他還是之前那個弔兒郎當家裡供奉的皇太子,她倒不會。


  只是現在看到他身上的傷,又不禁聯想到他家庭無緣無故的落敗,池夕內心是虛的,也有些疼。


  「有水喝嗎?我渴了。」


  鋪著涼席的單人床上,男孩趕緊起身,俊俏的帥臉上一陣局促,床單一落,才發現自己穿著褲叉。


  「你等等……」


  池夕轉過身去,聽見他嗷地叫。


  「碰到傷口了?你慢點啊傻子。」她跟他說話,語氣又回到三年前。


  水杯遞過來,池夕咕咚全喝了。


  沈卓義問:「阿寶,你來這裡幹嘛?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找到這旮旯來的?」


  池夕扔了紙杯進垃圾桶,前一個問題不回答,哼道:「憑姐的本事還挖不出你個泥鰍。」


  頭被男孩的手打了一下。


  她反擊回去,沈卓義也不躲,皺眉頭訓斥:「二十一了吧,說話像個女人點,他沒把你改造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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