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午餐后,顧爽爽讓蕭易辰也去忙。


  顧家別墅就在用餐的這家飯店斜對面再往前走一段,既然蔣蓉母女不住了,顧爽爽想領著池宛如去看看。


  蕭易辰的白色寶馬留下,他搭計程車離開。


  一行出來,池夕負責照顧池宛如。


  小雪糕在這種環境下不會胡鬧,大人說的話都聽得懂,葛葛不在,變得聽媽媽的話,蠕動著小身子自己爬上了車,沒有兒童座椅,需要池夕看著點。


  小雪糕對這個看起來有點冷冰冰不愛說話的阿姨,並不反感,充滿好奇,大眼睛時不時打量臉色蒼白的阿姨。


  開車三分鐘,瀝青的馬路對面停下。


  顧家別墅還是老樣子,但很久沒人打掃,柵欄和庭前的枯草,有些凌亂。


  池夕和小雪糕留在車上。


  顧爽爽帶著池宛如過馬路,站在人行道上,顧爽爽指著那棟紅色的老式建築,小心地觀察著池宛如的神色:「這是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阿姨,紅色的中式別墅,很少見的,您看見過嗎?」


  池宛如好奇地跨過圍欄,踩在枯草堆里,打量的樣子就像聽人介紹后在觀察一棟建築物。


  眼角眉梢,眼底,都沒有明顯的異樣。


  顧爽爽不死心,帶著媽媽走上青石台階,大門緊閉,只能從窗戶遮著光打量別墅的內觀。


  「印象中有沒有住過這種地方?那是客廳,被白布遮住的是鋼琴,有沒有談過鋼琴?」


  池宛如一臉茫然,每一個問題都是搖頭。


  顧爽爽猜測,媽媽並沒有來過這裡,那就是說,顧海沒有帶她進過家門。


  那媽媽曾經住在哪裡?

  顧爽爽有些惆悵,A市這麼大……


  要走的時候,池宛如卻停下來。


  顧爽爽轉過身,見媽媽盯著大門正中的位置,用銅色的方形牌匾寫著『顧』字。


  池宛如盯著那個書法字體,看了很久。


  顧爽爽心裡有什麼閃過,帶著媽媽離開。


  驅車到叔叔名下的公寓,位於市裡,早有傭人打掃妥當。


  這天,顧爽爽不打算帶池宛如出門了,很累的情況下,也會印象媽媽的情緒,看到什麼熟悉的,說不定都想不起來。


  一家人休息到下午四點,小雪糕還在呼呼睡著。


  池夕主動請纓留下來看小孩。


  顧爽爽和池宛如下樓,公寓後面有一個很大的集貿市場,買一些晚上吃的食材,還有池夕要用的牌子衛生棉。


  池宛如到底老了,皮膚白皙,可是有了老年斑,走路快的話也會喘,因為脖子上圍著餐巾,不斷有路人朝她看。


  顧爽爽挽住媽媽的手,集貿市場擁擠,不太規範,有些沒有租賃攤位的就擺在路中央。


  地面潮濕,走路都得踮著腳。


  買了蔬菜,一些調味料,小雪糕愛吃的布林水果,顧爽爽在稱肉。


  轉個身,池宛如不在了。


  顧爽爽沿原路返回,在一個賣雞蛋的那裡找到了媽媽。


  池宛如俯身,在和菜販指點什麼。


  顧爽爽走近,聽見媽媽語序混亂地說:「盛雞蛋的籃子我也有一個,竹編的,不過老闆,你的雞蛋不是土雞蛋,賣的價格太貴了,我賣一塊五一斤……」


  老闆奇怪地看著這個邊說話邊流口水好像神智有點問題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買一斤雞蛋。」顧爽爽抱歉地看向老闆。


  老闆選雞蛋去了,顧爽爽扭頭瞧媽媽,池宛如沖她搖頭:「不要買,六塊一斤她在砍你喲,土雞蛋不是這個顏色的,這種的,我都不會給笨笨吃,不營養,還怕吃生病呢!」


  「媽……」顧爽爽眼神微動,「您是不是也做賣雞蛋的生意?」


  「做啊!也是這種市場,不過沒這麼大,我沒錢租賃攤位,在外面的路邊上……白天賣雞蛋,晚上去夜校教書……我的笨笨很可憐,白天夜裡都鎖在家裡,她被我鎖在家裡,媽媽對不起……」


  池宛如神情哀傷,雙手捂住臉,聲音變了調。


  顧爽爽那斤付了錢的雞蛋都沒要,牽著媽媽快步走出吵嚷的市場。


  馬路邊安靜的一隅,顧爽爽抱住池宛如:「媽媽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我是笨笨,被鎖在家裡我沒有事,你看我長這麼大了。你在哪個地方賣雞蛋,又在哪個學校教書?住過哪裡,你能想起來一點點嗎?」


  「我在……在……」


  池宛如恍恍惚惚,皺著眉頭仔細地閉著眼睛想,可是剛才腦海里閃過的那點東西沒了,她喚不回來,有什麼意念拉扯著她,不要再想,不願意想,最後頭實在很痛。


  顧爽爽拽住她拍打鬢角的雙手,心疼萬分:「好了好了,媽媽,別想了,我們休息會兒。」


  顧爽爽牽著她,開車回了公寓。


  晚飯池宛如沒吃多少,顯得累,安靜了不少,時不時揉一下太陽穴,顧爽爽給她吃了點沈清書囑咐開的中藥。


  進了卧室,池宛如坐在床邊,顧爽爽蹲在她身前,仰頭望著媽媽,思考了很久,最終下定了決心。


  池夕在門口望著,顧爽爽問池宛如:「您知不知道有個叫顧海的人?」


  一直刻意避開提的這個名字,顧爽爽今天決定提出來,因為下午媽媽在顧家別墅的停留,在市場的反常,顧爽爽覺得,媽媽的記憶,或許已經開了一點縫。


  池宛如好像一時沒聽清,「誰呢?」


  「顧海。」


  顧爽爽把這三個字寫在紙上,池宛如盯著那張紙,神像變得緩慢而安靜,眯起眼睛,又睜開眼睛,漸漸地眉頭鎖住,瞳孔收縮起來,嘴唇,輕微地顫抖著。


  顧爽爽望著那張被媽媽越擰越皺的紙,心也跟著提起來,很忐忑。


  池宛如之後的狀態變得很糟糕,縮起雙腳躲到床上,往床頭的位置縮。


  「媽媽。」顧爽爽叫她。


  池夕走過來:「顧海這三個字怎麼了?你想起了什麼?」


  池宛如翻過來被子蓋在身上,聽見池夕嘴裡說的那個男人的名字,眼神濕漉驚慌,伴隨痛苦,不斷地搖晃著腦袋,用陌生的眼神看著四周。


  「你可以告訴我們,到底想起了什麼?害怕的更要說出來,不然會更害怕!」池夕是個急性子。


  「顧海,他……惡棍!罪不可恕!……黑色的屋子,他把我關在那裡……很亂,好多東西在晃,在我眼睛里晃,黑白黑白的……頭好痛好痛……」


  池宛如痛叫一聲,身子蜷了起來。


  顧爽爽回頭看一眼池夕,示意不要再問,趕緊上前抱住池宛如,拍著媽媽的背,不禁哽咽:「對不起,媽媽,我提到了他。停下來,什麼都不要想了,我們躺下來,閉上眼睛,媽媽,沒事的,沒事的,笨笨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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