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柔聲安撫許久,池宛如躺了下來,臉慘白一片,眼珠子亂轉著,雙手緊緊攥住床單。


  這天晚上,池宛如發燒了。


  顧爽爽焦頭爛額,只得聯繫謹懷哥。


  溫謹懷說不要去醫院,大冬天夜裡寒冷,兩個女孩帶著老人出門不方便,何況小雪糕一個人在公寓里更加不行。


  他有手術走不開,叫了自家醫院的一個醫生和護.士過來。


  凌晨一點,池宛如輸了兩瓶藥水,吃過葯,情況才好一點。


  送走醫生和護.士,顧爽爽看著做惡夢的媽媽,心裡揪扯著疼痛。


  顧海對媽媽做過什麼,提到他的名字媽媽是這樣的反應?

  從前恨顧海,這一刻,顧爽爽心裡的恨和無能為力,達到頂峰。


  池夕在門口,端著一杯咖啡,顧爽爽走過去接過:「謝謝。」


  「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顧爽爽喝了口熱咖啡,雙手捂著杯壁,眼圈泛紅,「我料想過媽媽恢復記憶的過程會艱辛而痛苦,之前我總覺得過程困難,結果是好的就行,現在不這麼認為了,看她受折磨,我心裡難受極了。或許讓她呆在你爸爸身邊安度晚年,是不是很好?」


  池夕搖頭:「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模糊地想起點什麼了。既然來了A市,乾脆努力到底吧。和你說句實話,我也想讓她恢復記憶。」


  顧爽爽看她,有點意外,怎麼不站在沈清書那邊?


  池夕摸著馬克杯,手指頭一下一下地摳圖案,低著頭說:「媽對我是什麼樣子你看見了吧?基本不認識,我不主動和她說話,她不會理我。從小到大我是這麼過來的,你可能沒辦法體會,有媽媽在身邊卻像沒媽媽的孩子的心情,比你五歲丟了媽媽心中懷著那份美好的想念,要痛苦得多。她對我是發自內心的排斥,我想知道,她究竟為什麼不待見我,同樣是女兒,我也是她生的啊——」


  池夕抬頭看顧爽爽,表情冷漠但是忍不住眼底的猩紅。


  「別這麼想,」顧爽爽不知道怎麼安慰,似乎安慰不了,因為自己的確是被池宛如心心念念著,面對不被媽媽記得的妹妹,顧爽爽心底有一份類似虧欠的心情。


  「媽媽怎麼會排斥自己的女兒?小寶,媽媽只是糊塗了,很多方面,你委屈也多諒解幾分。」


  池夕沒說話,喝了口咖啡,出去了。


  醫生說腹部內髒的傷情,現在不能喝咖啡飲酒,可是池夕不在乎這些。


  ……


  照顧池宛如到兩點,顧爽爽躺在床邊打的地鋪上,無法睡著。


  凌晨兩點二十分,叔叔睡覺了吧。


  顧爽爽這會兒揪心揪心地想他了,不到二十四小時,特別地想念他和兒子。


  她開了小燈,任性地給他撥了電話。


  「還不睡覺?」低沉的聲線略顯沙啞,聽得出來的疲憊。


  「那你還在公司!」秘書敲門,文件翻頁的聲音。


  沈墨城擱下手中批閱文件的名貴鋼筆,長指捏了捏眉心,挑眉道:「視頻?」


  「方便嗎?」


  「讓你看看兒子,我照顧得很好。」


  顧爽爽開了視頻。


  入目是男性剛毅的下顎線條,胡茬冒出了性感的青色,他在走動,開了辦公室裡間的門。


  休息室的床上,黑色蠶絲被裡露出一個小腦袋,唇紅齒白,精緻的小五官暈得紅紅的。


  「平躺,雙手放在胸口,兒子睡相也太正經了。」


  視頻移動,露出男人深沉明滅的眼眸,「像我。」


  顧爽爽撇嘴。


  沈墨城走出來,辦公室光線明朗如晝,坐回大班椅里,把手機擱在辦公桌上,皺著眉頭問:「岳母呢?」


  顧爽爽一想,估計溫謹懷都告訴他了。


  嘆口氣:「燒退了點,睡著做惡夢,不知道想起什麼沒有?是我太著急了,媽媽很痛苦,不知道顧海當年到底對媽媽做了什麼,提到他,她很害怕。」


  「不怪你。回到A市,提顧海不可避免。」


  沈墨城垂眸,長指敲擊桌面,沉吟片刻,抬頭道:「岳母生病的狀態你也別帶著她到處走了,不知道她曾經在哪裡生活,瞎找費時間。乾脆一點,我聯繫A市監獄那邊的領導,安排你探監,你先去見顧海,說你找到了你媽媽,看他的反應,探探情況,再綜合岳母的狀況,考慮要不要他們二人見一面,刺激源是失憶的人恢復記憶的最直接方式。」


  顧爽爽點頭,心裡差不多也是這麼考慮的。


  ……


  有沈墨城通氣,顧爽爽第三天就接到某領導的通知,准許去XX監獄探監。


  那邊都安排好了,顧海沒有拒絕的權利。


  隔著一張灰色的桌子,顧爽爽拎著包坐在這邊,裡面,兩個獄警帶著拷手銬的男人出來。


  一眼的打量,顧爽爽冷肅著臉,毫無表情,再惡的人,三年的監獄生活,也磨老了。


  顧爽爽心裡,顧海是個吃人不吐血的噁心魔鬼!

  「倒是意外。」兩名獄警站在身後,顧海打量好像多年不見的二女兒,最沒想到的一個回來探監的人。


  顧爽爽冷笑,「誤會了,我看見你這張臉,回去要做一個月的噩夢!」


  顧海皺眉,接著挑眉。


  顧爽爽把雙手放在桌面上,交握,視線平直而冰冷,說:「顧海,我媽媽沒死,我找到她了。她叫池宛如,是不是?」


  對面一片寂靜。


  顧爽爽打量著光頭一臉皺紋的男人,仔細盯著看。


  顧海先是低頭,表情上看不出來什麼樣子,似乎扯嘴笑了一下,好像需要消化這句話。


  消化了許久。


  顧爽爽看見他帶著手銬的雙手,骨節突了出來,十分明顯的緊繃著,他灰暗扭曲的眼底,一股一股的情緒收不住,往外冒,逐漸變得猙獰而滿帶恨意,那恨,卻又閃閃爍爍,夾雜著別的什麼。


  最終他抬頭,目光有些恍惚地眯起眼,「我從沒說過她死了,越是表子活得越久。」


  顧爽爽分析著這句話。


  顧海手摸了一下光禿禿的頭,閉著眼睛,越來越裝不出平靜,低聲問道:「她,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結婚生女,家庭幸福。」顧爽爽看著他回答。


  他扯嘴,笑得尤其陰冷,想起三年前法庭上見到的那個有池宛如影子的女孩,事後便拜託瞿振海有機會取那女孩的頭髮,鑒定結果出來,顧海在監獄大聲冷笑,這麼多年壞事做盡,諷刺這種報應,報在他頭上,一絲奢望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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