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簡穆青獃滯片刻,忽然再度掙扎,望著那道蒼勁的背影,恍恍惚惚,眼球血紅,滿目惶然:「……父親,不!不!我是你的驕傲,我到底哪裡比不過他,到底哪裡?!……」


  ……


  簡章柯在腿部手術的第七天,出乎意料醒來。


  簡章柯在腿部手術的第七天後,出乎意料醒來。


  說出乎意料,是因為根據主治醫生推斷,一周連做兩次手術,重創之大,保守估計也得半個月才會蘇醒。


  簡家的人卻都不意外。


  放常人身上是醫學奇迹,可簡章柯不是一般的男人。


  這麼多年,要說他身上的傷疤,大大小小多少道,肖雲這個做母親可能都不知悉。


  聽得消息,簡家奶奶正養在家裡輸液。


  兩個孫子出事,老人的心裡和身體上都扛不住。


  硬是威脅了胖姐,第一時間送她來了醫院。


  重症監護病房門前,等了一溜兒醫生。


  簡慕天和肖雲也在等老母親。


  簡奶奶被攙扶著到了門口,望著淺黃色的門,老眼淚光閃動,喘著粗氣抬了抬手。


  主治醫生為她打開門。


  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床旁邊在挪儀器的護/士讓盜了一邊。


  「章柯……」老人由肖雲扶著,蹣跚前走,兩目茫茫聲音哽咽:「章柯啊……」


  手碰上孫子的手指頭,簡奶奶頓住,在動呢。


  主治醫生掃了眼監護儀,吩咐道:「調高兩個係數。」


  不一會兒,床上的人就有動靜了,剛沉蒼白的五官,眉頭先是微微蹙起。


  簡奶奶和肖雲瞧著他眼睫慢慢地費力地掀動,一時還睜不大開。


  奶奶撲到他肩頭,輕聲啜泣:「孫兒,乖孫哪。」


  蒼老的手被抓緊,這孩子力度大,老人家喜上眉梢,回頭語無倫次:「醒了!真是醒來了!一把就把奶奶的手攥得緊緊的。」


  視線由蒼茫混白逐漸轉為清晰,頭很痛,視野也在晃動。


  他卻轉動著眼睛,在找人。


  肖雲跟著兒子的視線左左右右看了半天,心騰騰地竄動,回頭,眼睛泛紅,無言地望向丈夫。


  簡慕天不做聲。


  奶奶也不做聲了,眼眶裡一片片的霧氣,瞧著他呼吸罩下面闔動的嘴,和說不出話卻在徒勞梗動的喉結。


  找不到。


  簡章柯瞪直著眼睛,不肯閉上,視線偏執地盯著床旁邊的人。


  誰也不給他一個答案。


  身體里一股空曠,像是心臟被人掛在懸崖上,喘不上來氣,血液翻湧,可渾身無力他不能動,痛已經不知道了,他的眼角沖紅。


  逐漸的身軀微微地抽/搐起來。


  主治醫生立刻上前。


  奶奶按住他粗糲的手指,哭著告訴他:「紫琳丫頭在呢,在隔壁,噓,別這樣,章柯你冷靜,那孩子活著……就是……」


  他瞳孔一動不動。


  醫生一個電擊后,昏睡了過去。


  病房裡亂成一團,靜不下來的是奶奶。


  病房外面,蕭易辰幾番要衝進來,都被沈墨城冷殺的眼神喝住。


  「哎我得進去看看呀!五哥你老凶我,攔我幹嘛?!沒準最後一面呢,」


  「你閉嘴行不行。」溫謹懷難得冷聲:「湊的什麼熱鬧,老四想見的是你么,走廊一堆人排隊,你也是輪在最後他想起來的,指不定還想不起來。」


  「溫謹懷!!!」


  沈墨城被吵得頭疼,一胳膊過去,直掄得蕭易辰眼冒金星。


  他瞥了眼溫謹懷,「回了。這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肯定,什麼情況通知我。再不回去家裡的上房揭瓦了。」


  溫謹懷樂得一嗤,圈子裡墨城『辛苦』眾所周知。爽兒那樣的不管著,帶著一對小的們能飛天遁地。


  ……


  簡章柯再醒來是第二天。


  家裡人相比昨天,情緒已經穩定很多。


  醒過來后,他終於是聽明白了,那女人沒死,在隔壁,外傷不重,但就是不醒。


  他能說話的時候,第一句便是質問醫生,為什麼不給她做腦顱全項檢查,不醒,總得有個原因。


  沒等他發完火,母親肖雲卻震驚不已地帶來了另一個消息。


  肖雲攥著一摞檢查單跑過來時誰也沒來得及通知。


  說實話,她把事情告訴兒子后,她仍舊處在萬分的驚愕和茫怔中。


  這事兒還是簡奶奶第一個反應過來,喜極而泣。


  簡章柯躺在床上,僵硬的五官,沉眉擰目幾分來鍾,喘過一口氣,抬頭嘴唇是哆嗦的,「媽,您再說一遍。」


  「傻小子!」簡奶奶擦一把眼淚,嗔怪地咧開沒牙齒的嘴,呵呵大笑,「小雲你看,要當爹了都嚇住了。」


  「兒子,」肖雲俯下頭來,眼裡淚圈閃動,「這事兒媽也嚇住了,不過是真的,你瞧這檢查單啊,這上面的+,你看看!之前醫生都在鑽研紫琳的腦袋,也可能是還沒到時間,檢查不出來,今天一給做全檢,丫頭懷孕都兩周了。紫琳這孩子體格也太棒了,那麼多艱險下來,肚子還給保住了。」


  「我老簡家列祖列宗保佑哦!」奶奶雙手合十地喃喃。


  「什麼保佑不保佑的?」門外,簡慕天推門進來。


  奶奶一拍手掌,趕緊起身,「慕天啊,我要有重孫了,重孫兒!」


  「什麼?!」簡慕天愣住。


  簡章柯面對父親投過來的視線,斂下眼皮,擰眉,不用算,是在緬甸那次有的無疑。


  這女人,倒還真給他爭氣。


  他呼吸發緊,眼裡心裡都是她的模樣,只恨自己現在一分都挪不了,她就在隔壁,都不能過去瞧瞧她,摸摸她的臉蛋兒,攥攥她的手指。


  孩子。


  她給他懷上的,要當爸爸了嗎?

  可是……


  他心裡想的,也正是醫生們接下來要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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