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剩下
伯母從屋裏走出來，上下打量宛南一眼。
少女渾身濕漉漉的，全身上下就沒有清爽的地方，腳邊還放著一大包破銅爛鐵，堂伯母的臉色很不好看。
“怎麽了這是？怎麽這會兒過來了？”伯母問。
宛南乖巧的：“夜裏發大水，伯母不知道？”
伯母嘴角一抽，她能不知道嗎，她可太知道了。
伯母冷著臉，沒好氣道：“就在我家後山衝過去的，我又不是聾子。”
宛南站在哪裏，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伯母，溫婉的開口：“那伯母肯定也知道我家屋子被大水衝塌了，族長今早上過來叫我，讓我收拾了東西，搬到伯母家來。”
伯母看著宛南，差點喊出個滾字來。
但是話到嘴邊，她眼珠子轉了轉，心裏有了主意，隨即扯著嘴角展開一個笑，上前捏了捏宛南的手，略帶責備的：“那還站著幹嗎呀，趕緊進來換件衣服啊，看你這手冷的。”
宛南提著東西走進去，把東西放在井邊，對伯母：“我的衣服都在祠堂呢，弟弟也在那裏，我這就先把他接回家來。”
完，也不等伯母有什麽反應，徑直轉身往外走去。
“不是，我話還沒完呢，”伯母站在門口，看著少女跟那林間鹿似的，蹦跳了幾下，就不見了人影。
“嘖，姑娘家家的，這麽野。”伯母翻了個白眼，心想果然是沒家教的孩子。
宛南一路跑著，沒有往祠堂去，而是直接橫跨過主村道，徑直往北麵跑。
北麵沒有遭遇水患，黃泥道也沒有積水，走在這堅實的土地上，身處於蒙蒙煙雨中，宛南心情頗好。
她走到秋夕山腳下，繼續往前，能看到有一個木質建造的屋，屋有個不大的園子，低矮的圍欄上爬滿了青藤，上麵開滿了拇指大的紅色花。
大雨沒有使它們凋零，相反越發顯得嬌嫩欲滴。
宛南站在圍欄外，踮起腳尖，趴在圍欄上往裏眺望。
屋子門沒關，但是整個院子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人聲。
難道今日瑜哥不住在這裏？
宛南微微皺眉，回頭往更北邊看去。
總不能回祖屋去了吧？那得多糟心？
宛南琢磨著，大不了一會接淋弟後，再來一次，就是不知道哭包弟弟會不會被嚇到。
宛南把目光收回，又看向屋子大門的方向。
然後，就對上了一雙暗沉沉的眼睛。
宛南心髒一緊，差點跳起來。
“瑜，瑜哥？”宛南結結巴巴的喊了一聲，然後就眼巴巴的盯著陸風瑜看，也不話了。
陸風瑜隨意披著件素色襴袍，靜靜的站在院門內，無聲無息的，看著陸宛南。
他的臉上依舊用藍色的紗布擋著，露出那雙深沉無波的眼睛。
宛南的目光對上他之後，很快移開，在他的臉上掃了一圈，又在他額頭上停了一下，隨後，又把目光收回，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因為自己的容貌的關係，陸風瑜對別饒目光極其敏感，特別是盯著自己的臉看的人，他會特別排斥，有一種自尊被人冒犯的感覺。
陸宛南沒有像別人那樣，盯著他的臉看，讓他生了些許好感，於是也願意跟她話。
他問：“你來找陳大夫？”
宛南立即抬頭，看著他：“不是，我找你。”
抬頭之後，四目相對，宛南就不知道害羞內斂四個字怎麽寫了，滿腦子都是看到瑜哥後冒出來的心心。
對別人目光極其排斥的陸風瑜：“.……”
這姑娘怕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兩隻手好好的長在身上不好嗎？
陸風瑜忍耐著少女的星星眼，問她：“有事？”
宛南笑著連連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又從布包裏掏出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暗黃色宣紙。
她把宣紙心翼翼的展開，雙手遞給陸風瑜。
“這是我家的地契。”宛南：“瑜哥，你收好呀。”
陸風瑜伸出去的手瞬間頓了一下，本想縮回來的，但是一想到陸宛南家裏的情況，又想到自己送出去的二十石大米，他又猶豫了。
宛南把地契塞到他手中，彎著眼睛笑，露出一對酒窩：“瑜哥，你先把地契收好，那二十擔大米我記住了，剩下的那些，我改日再找你要。”
陸風瑜手裏抓著地契，看著陸宛南，向來沒什麽波動的目光，都忍不住錯愕了一下。
剩下的改日再要？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那二十擔大米，就是我用來買地的。”陸風瑜：“我沒打算準備其他的。”
宛南點頭，依舊笑著：“我知道呀，我記住啦，其他的你給我也沒地方放，所以先暫存在你這裏，等我有了住處，再找你要啊。”
陸風瑜：“.……”
向來自閉不善與人交流的大少爺，看著少女明媚的臉，有點傻了。
不是，沒有，別瞎！
他的意思是，他隻計劃用二十擔大米買這一畝水地，沒有其他的，沒有剩下的，什麽也沒有！
陸風瑜冷著聲音開口：“我了，我沒打算準備……”
“那就這樣吧！”
少女膽大包，一點不怕手被剁。
她打斷大少爺的話頭，擺手：“我得去接我弟弟，瑜哥，我改日再來尋你。”
陸風瑜：“.……”
雖然一畝字號水地的價格確實遠遠不止二十擔大米，但是他原本也沒想過要買地，他隻是看在陸將軍的麵子上，看到陸宛南前來求助，好心幫她一把。
結果呢，反過來被她坑！
什麽叫剩下的改日來拿，剩下的這個詞這麽寬泛，他怎麽知道剩下什麽了？
難道她剩下一箱金子，他也得給嗎？
這陸宛南，簡直欺人太甚。
陸少爺抓著地契，心情頗為不爽，暴躁的想抓個人來剁手。
宛南腳底抹油，一口氣衝到了主村道，回頭看到沒人追上來，才敢停下腳步喘口氣。
年輕了十歲的瑜哥，臉上的傷還不是很嚴重，人也還單純。
竟然這麽好騙！
宛南捂著嘴偷樂，很開心。
她早就做好了計劃，等從堂伯家徹底分離出來，她得跟瑜哥要一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