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謝禮
宛南走山路回家,路上也沒有遇見人,她到烏石村的事,除了俞九和那個可憐女子,並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她回到陸家村的時候,時間尚早,於是便繞道往南坳走,想去看看自己種下的香棉草。
然而當她從山路裏下來,往村道裏走的時候,臨到村口的位置,她竟然看見了那個媒人,就是她有貴人之相的那個媒人,她竟然提著個籃子,拐進一條路上,急急忙忙的往東走。
此時正是申時末,村裏的人們正在地裏做活,那媒人走的路剛好避開田地,周圍都灌木,若不是剛好走的山路,也不容易看見她。
這個人是烏石村的,外地口音,應該是跟烏石村中其他人一樣,從外地遷移過來的。
那她跟陸家村又有關係?總不能有親戚在陸家村做活吧?
看她往東走,或許是去財主老爺家?畢竟財主老爺家不僅外地長工眾多,四處收羅回來的妾也眾多,族長家裏那一本登記外來人口的冊子,光是登記財主老爺一家的,都有二十幾頁了。
但是前世自己嫁給陸風瑜後,卻並沒有在他家裏見到過這個媒人。
宛南心中覺得奇怪,便悄悄跟在那媒人後頭,一路往東走。
為了不被她發現,宛南都是遠遠的跟著,仗著自己身體纖細,隱藏在草木枝葉間,也極其不易被發現。
但顯然那個媒人也不怕被人發現,走完這條路後,她大大方方的拐上了主村道,徑直往秋夕山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人,她還笑著打招呼。
那人問她:“又去庵裏供香?”
媒人:“是的呀,許久沒去給菩薩供香了,怕菩薩認不得我了。”
那人笑笑,打趣她:“你該去拜拜月老,若是月老記不得你了,你才真該著急。”
媒裙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擺了擺手,徑直往秋夕山去了。
宛南無語的翻了白眼,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無奈,不過,這個時間,到庵裏拜菩薩?是不是有點晚了些?
宛南抬頭看了看色,又看了看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想了想,決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有這時間,她做點什麽不好呢?
不過話回來,既然已經來到東邊了,倒不如直接到秋夕山腳下,去看看瑜哥。
於是,這個時辰,剛泡好藥浴的陸風瑜,臉上隨意蓋著張綢布,懶散的躺在竹椅裏午睡,就突然聽到院門口傳來一聲脆生生的“瑜哥。”
陸風瑜被嚇一跳,平日裏人們經過都要繞道三丈的地方,他是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個人來。
俞七出去采藥了,陳大夫在後院藥池裏研磨藥粉,就剩陸風瑜一個,有人上門,喊的是他的名字,雖然他有夜叉的綽號,搭不搭理的並無所謂。
但是,他聽著這聲音,還挺耳熟。
他慌忙取過桌上放著的一個帷帽扣在頭上,從椅子裏站起身,往聲音來源處看。
少女又像上次那樣,從圍欄上方露出個笑臉來。
少女臉色純淨,雙眼墨黑清澈,笑起來時,臉頰兩邊的酒窩淺淺,嵌在她那白裏透紅的臉上,像極了能工巧匠在上等羊脂玉中細心打磨的彎弧,陸風瑜心想,若是她側躺而下,往那酒窩裏倒酒,是不是能一夜不灑。
陸風瑜一個人獨處慣了,也鮮少與人交流,倒是習慣在心裏自己與自己對話了。
他這邊神遊外,又聽到一聲:“瑜哥,你看我一眼。”
陸風瑜回神,盯著陸宛南看,心想,他不是一直在看著她嗎?也沒看別的地方啊。
但是宛南就是知道陸風瑜沒有看她,前世兩人結為夫妻,相濡以沫四五年,她自認自己非常了解陸風瑜,至少比旁人都更了解他。
宛南從自己隨身的布包裏,掏出一個有些舊卻幹淨的藍色手帕,手帕層層疊疊,仿佛包著什麽珍貴的物品。
她知道陸風瑜喜歡藍色,所以特意將一件藍色舊衣拆了,給弟弟做了件夏衣,剩下的布料,她裁裁剪剪,做成了幾張帕子,就是想給陸風瑜送東西的時候,可以稍微包裝一下,看上去不至於那麽寒酸。
要來看陸風瑜,是臨時起意,所以禮物,也是臨時準備的。
她把那個藍色的手帕拿在手裏,抬高手往裏遞,看著陸風瑜的眼神專注中又帶著點羞赧:“瑜哥,我今日是來道謝的,謝謝你那日給我送燈。”
俞九的事當然現在是不能的,不然下次她就沒有理由過來了。
“這是謝禮,希望瑜哥不要嫌棄。”宛南看著陸風瑜,倔強的往裏伸著手,滿含期待,頗有一種你不接,我就不收回的架勢。
陸風瑜有些愣,他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給她送燈的時候,純粹就是想著,黑了,她一個弱女子也不容易,畢竟是陸將軍的女兒,他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一幫。
或許他的心裏也在隱秘的想著,想著自己或許還有救,並沒有世人的那樣不堪。
如果有的選,誰又願意做個被千夫所指的人?
隻是沒想到,這麽一個隨意的舉動,竟然有回禮可以收?
陸風瑜呆呆的看著少女手裏的布包,布包有些破舊,但是看著很幹淨,少女一個手就握住了,看來裏麵的東西很,少女又窮,肯定不是值錢的東西。
會是什麽呢?
陸風瑜心裏開始揣測。
陸宛南以為陸風瑜不肯收,笑容斂了斂,看著他,有些沒底氣的問:“瑜哥是不是嫌棄我的謝禮?”
陸風瑜沉默片刻,無聲的歎口氣,他那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嫌棄,給我吧。”
大少爺終於高抬貴腳,緩緩走上前,然後,伸出手,從少女手裏接過了那個藍色的布包。
陸宛南便笑了,靦腆又羞赧,耳朵尖都悄悄紅了起來。
“瑜哥不嫌棄就好,那我就先走了。”著,迅速轉身,真的跑了。
陸風瑜手裏抓著布包,隔著維帽看那少女如鹿般輕快的身影,沉默良久,複又低頭,看著手裏的布包,盯了半,仿佛要盯出個洞來。
直到太陽落山,長庚星起,他才回到竹椅上坐下,伸出骨節分明又帶著薄繭的手指,將布包挑開,露出裏麵的東西來。
八片新鮮嫩綠的草葉子。
陸風瑜:“.……”
他沉默良久,恨不得揉揉眼睛,他應該沒有看錯,確實,是八片翠綠的,草葉子。
這就是陸宛南給他的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