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周到
老太太又被他這一口一句孩兒的戲子腔調給氣著了。
伸手指著他，半晌沒有罵出來。
自己生的兒子，罵他不就是罵自己麽？
老太太伸手抹了把臉，把火氣壓下去，揮了揮手，：“滾出去。”
財主老爺巴不得，當即轉身就大步出門去了。
生怕晚了一步，就又要被揪回去看老母親臉色。
等財主老爺走了，陸風瑜才站起身，有些無奈的：“祖母，這樣不妥。”
老太太向他伸出手，陸風瑜便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坐在身邊。
“如何不妥？”老太太問。
陸風瑜沉默了一會兒，才：“陸宛南住在屋裏，是因為摔傷了，陳大夫收治了她，並不是因為我的緣故，因為這個便要與她結親，隻怕是不合適。”
老太太不以為意的：“嘁，你就哄我，我怎麽不見陳大夫收治其他人？陳大夫一年也不接診一個，接診的時候還要在院門口，那患者連門檻都進不去，你以為我不知道？若是你不願意，誰又能進你的院子？”
陸風瑜：“.……”
一時竟然想不到話來反駁。
陸風瑜不禁反思，向來沒有人能逼迫他做什麽。
就連老太太，也不會做他不願意的事情。
這次和陸宛南親，如果他不同意，老太太也絕對不會堅持。
隻是，如果這次錯過了，那下次呢？
他可以一直一個人，但陸宛南呢？她一個即將及笄的少女，家裏又沒有基業，當然不可能一直一個人。
上次是錢家，後來又有個黃蘭鄞，她仿佛在姻緣方麵，一直在走背運。
那自己呢，算不算也是她的背運？
陸風瑜一時有些不確定。
他背負著弑母的罪名，這十年來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別人眼中的惡事，加上自己這一身病，以及連自己見了都惡心的臉。
陸風瑜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祖母，還是算了吧，婚姻之事講究兩情相悅，若另一方沒有這個意願，結合了又有什麽意思？好好的姑娘，還是不要禍害人家了。”
老太太聞言，神色便有些哀傷，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她抓緊了陸風瑜的手，語氣頗有些難過；
“哎，這都是些什麽事呀！你我們家，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土地神明？還是我們家積攢了這些家業，都是透支了後代子孫的福運？你祖父早早的沒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不容易將你父親拉扯大，又是這麽個鬼樣子，盼來盼去，終於有了你，結果……”
老太太哽咽了一下，這回不是裝的，是真的傷心了。
“你時候那麽聰慧討喜，眼睛又黑又亮，連那算命的先生都，你長了一雙清風眼，清貴，有靈氣，以後長大了，必然是名揚一方的有為公子，那個時候，大家都高興啊，連族長都高興，我們陸家，想要走出去，不容易.……”
陸風瑜無奈的歎氣，老太太每次一這樣，他就隻能妥協，因為除了安慰和點頭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老太太是真心實意的為他好，他知道。
老太太也著急，隨著時間流逝，她越發蒼老，總擔心自己哪日突然就離去了，連後事都沒有安排好。
她的後事，沒有別的，便是放不下陸風瑜。
陸乘衍這個當父親的不管他，他又沒有母親，將來一個人，身邊沒有個知冷知熱的，等將來老了，又該如何照顧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作為家裏的長子，沒有了後代，又該怎麽辦？
難道真讓那個妾生的二少爺，來繼承家中產業，然後將這個正兒八經的少爺趕出家門麽？
老太太每次想想，就覺得心口疼。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都要少活兩年。
陸風瑜見老太太哭的傷心，便拿出手帕來給她擦眼淚，猶豫片刻，陸風瑜再想要不答應算了。
不定，陸宛南並不嫌棄他呢？
而且，他最近感覺自己身體逐漸好轉，臉上的瘡疤也結痂了。
他有一種自己即將痊愈的預福
這種預感以前從來沒有過，但現在卻無比的強烈，簡直來勢洶洶。
老太太卻先他一步開口，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的大丫頭：“若是實在不願意，那也沒關係，我早就給你想好了，碧玉這丫頭不錯，我親自帶著長大的，品性沒得挑，比那些普通農女要嫻淑知禮的多。”
陸風瑜抬頭去看碧玉。
碧玉有些羞赧的垂頭，沒有與他對視，但看她那模樣神態，仿佛這事早在意料之鄭
陸風瑜：“.……”
碧玉不是本地人，仿佛是外地來的，她來那會兒，正好是陸風瑜與父親鬧翻，搬出祖宅的時候。
老太太身邊跟著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婦人，丫頭不多，碧玉是一個，老婦人很喜歡她，當孫女養大的。
陸風瑜以前還以為是老太太身邊沒有孫女陪伴，於是才收養一個，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給自己準備的？
老太太果然為他想的長遠，從他中毒後，離開家門的那日起，老太太估計就料想到了今日。
老太太摸了摸陸風瑜的頭，又笑著：“碧玉很好的，我自己看著長大的，我最清楚了，知根知底，我也放心。”
陸風瑜：“.……”
雖然不想忤逆祖母，但是，他總不能真的娶了碧玉。
於是，他隻能：“祖母，給我幾日，讓我回去好好想想。”
老太太點點頭，也不逼他。
等陸風瑜走後，老太太才對碧玉：“你明日去族長家走一趟，請那夫妻過來，我要再跟他們談一次。”
碧玉溫順的抬起頭來，眼裏有細微的詫異：“少爺不是拒絕了麽？”
老太太笑著搖搖頭，：“他那哪叫拒絕呀，他是自卑，怕人家姑娘看不上他，所以當縮頭烏龜呢。他既然沒這個勇氣，那我便替他出這個頭，幫他問個清楚，看看那個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情竇初開的朦朧感雖然美好，可沒完沒聊折騰就不好了，這事還是得速戰速決，我可沒那個耐心等。”
碧玉垂下頭，溫順給老太太捏肩，笑著：“還是老太太考慮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