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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附體

  酒必好酒,宴未必好宴。 

  混沌中的段業剛睜開眼睛,卻聽絲竹聲蒼涼大氣,但見舞女裙飄飛若蝶,自己跪坐在一個甚是古樸的廳堂之中。四周一望,裝飾並非常見風格,段業不通此道,看不出這是哪朝哪代哪裡的式樣。不過可以確定,一定不是自己那個時代。 

  幾乎只用了幾秒鐘,段業就確定,自己中彩了,那就是傳說里的穿——越。 

  穿越嘛,當然是已經死過一次。那個工業化文明席捲一切的時代,已經永遠和自己說再見了。這時候,段業才意識到,那些看起來危言聳聽的算命先生們,似乎還有點道行呢。如果當時…… 

  晃晃腦袋,把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趕出去,生活沒有如果。既來之,除了安之,還能怎麼樣呢? 

  穿哪不是穿啊,段業毫無壓力,反正當年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晚點死,就像已經拿到了審判書卻沒有執行的囚徒一般,折騰來折騰去,又能怎麼樣? 

  如今既然能有改變的機會,何樂不為。當年費儘力氣得不到的東西,如今一定要得到。既然下了血本(雖然段業並沒有想被車撞),那麼就一定要賺個盆滿缽滿! 

  舞姬退下,賓客稍靜,主位上一英偉中年男子豪聲道:「……我大秦百萬大軍,首尾綿延數千里,二十年戰無不勝,我天王陛下天縱偉略,御駕親征,江南早已聞風喪膽,司馬小兒不日可擒,我王天威!」 

  「天威!」 

  眾皆歡諾,段業也趕緊舉杯。還好,這應該是米酒,幾乎沒有什麼度數。砸吧砸吧嘴,有點像孝感米酒,也有點想孤兒院門口那湯圓店的甜酒。仰脖喝下,倒是爽快。只可惜,段業當年喜歡喝白的…… 

  要不自己如同其他小說里男主那樣釀烈酒賺錢?曲子是怎麼弄來著?段業心裡開始打著小九九。 

  那人放下酒杯,接著說道:「今日焉耆王泥流已降,西域但有龜茲負隅頑抗,待一廓西域,本督必為諸位向我皇請功!」 

  一席話下,眾皆歡,唯有段業還在消化剛才那段話的信息。 

  說的話肯定是漢語,但腔調有些生澀,不過不影響聽懂。大秦?肯定不會是戰國,那……難道是十六國?百萬大軍下江南,那就是淝水之戰咯?段業一陣興奮。乖乖,淝水一戰,山崩地裂,接近一統的前秦土崩瓦解。嘖嘖,亂世出英雄啊。 

  再一想,龜茲什麼的,顯然是西域,那主位男子自稱本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他,就是呂光! 

  帥大軍,渡流沙,破西域聯軍數十萬,萬里諸胡皆附的呂光! 

  正意yin著,卻聽呂光說道:「段參軍因何神思不屬?」 

  段參軍?段業心裡一哆嗦,便曉得,自己果真名字都沒改,附體到了當年那個夸夸其談學富五車就是不會打仗的段業身上鳥。這哥們……似乎後來被沮渠蒙遜咔擦了。 

  不過既然有機會重來,段業心說,來一遭,別的不重要,一定得把蒙遜咔擦了。 

  上司問話不能不說,段業低頭看看身上的衣裳,一副儒生打扮,又看看四周,有儒衫有甲胄,想必是那呂光大宴文武。想了一會,才說道:「大都督,如今我軍鋒銳勝於天下,那龜茲王縱然據城堅守,料也無妨,晚生所慮,不在西域啊。」 

  「哦?」呂光笑笑,道:「不在西域,難道還在江南么?」 

  「正是。」 

  此言一出,段業只覺得宴會廳里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不少。一個紅臉武將拍桌子就吼道:「兀那段業,果然是向著晉國,你……」 

  「男成。」呂光淡淡一開口,那喚作男成的武將便囁喏低頭。 

  「我國人雖非生於中原,然長於中原,吃的除了牛羊肉,也有米面。習的除了弓馬,也有孔孟。如今我王雄才大略,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自然就是華夏正統。既如此,天下萬民皆為一家。段參軍既然入我幕府,就是為我王效忠,向的當然是我秦國。」頓了頓,才接著說道:「自此以後,官屬將士間,不得攻訐他人族類,嗯?」 

  「謹奉命。」眾人不敢多言,皆低頭稱是。 

  段業心中也不得叫了一聲好。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果然幾個同樣是儒生打扮的人已經被感動的快哭了。 

  說完這段話,呂光好像忘記了段業剛才有些不合時宜的話,而是歌舞繼續,置酒宴賓。段業自然也不會不識趣的再提起。於是賓主盡歡。 

  可是段業心裡發愁啊,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哪,周遭的人也不認識幾個,總不能說哥們,我忘了住哪了,也忘了你是誰了,您行個好,送我回去吧。那不是擺明了招人懷疑么。萬一被當成姦細給殺了,就太不值了。 

  段業還不知道的是,自己運氣實在太好。歷史上的段業和他那個段業,老家就是一個地兒,長安。口音多多少少有些相近。因此說話時聲音縱然有不同,也沒有招人懷疑。想想看,如果是換個地方,恐怕一開口就露陷啦。 

  怎麼辦呢?唯一的法子,就是喝酒,喝他個酩酊大醉,讓人送回去唄。 

  於是段業端起酒觥,每必幹掉。可是喝慣了高度白酒,這點玩意兒怎麼可能醉的了人? 

  可是此舉,落在主位上的呂光眼裡,卻成了自己從杜進那裡新調來的這個幕僚在借酒消愁。呂光何許人也?文韜武略無所不通,剛才段業說的話他當然不可能忘記。只是這小子有些不識趣,剛剛大獲全勝的宴會上提這些,實在不合適。不過呂光早就習慣了儒生們講些不合時宜的話了。忠言逆耳嘛這個道理呂光還是知道的。況且段業學問尚算淵博,文牘更是不錯,自己用的也甚順手。 

  彼時氐人漢化雖深,終究不如漢人,加之天子崇漢學行漢禮,國人以漢話儒經為耀,呂光自然也不例外。 

  見那段業一杯又一杯,愁眉苦臉,一副心憂天下的樣子,呂光已經暗暗下了決心…… 

  他哪裡知道,段業發愁的並非是大秦的國運,戰爭的勝負,而是待會怎麼掩飾很多地雷一樣的問題……這些事情一樁沒處理好,恐怕自己腦袋就要搬家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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