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科舉(12)
其實之前,雙方一直分歧的地方,就是長安方面,是希望段業能夠入朝,來到長安,親自面君
但是長安方面,包括衛彬,都從來沒有說起過這個事情理由很簡單,他們認為說也沒有用,段業是顯然不會去的
這麼想,倒是也有道理,因為在雙方並沒有多少互信的情況下,段業去長安,他會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如果被扣留那可怎麼辦?所以說乾脆就不提了
可是衛彬也沒有想到,段業這個時候,居然自己主動提出了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衛彬看段業神色很嚴肅,不像是說笑的樣子,但是,他還是又問了一句,「你是真的要去長安嗎?」
段業點頭,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是得去一次長安,當然,為人臣者,不能擅離封疆,這當然需要天王宣詔」
「這個好說」衛彬滿口答應,這種事情,怕的是你不去,你要去,區區一紙詔書,算什麼
如果明確了段業需要去姑臧這一點,那麼其他的很多事情就好談了,這可以說是衛彬此次來涼州意外地收穫了
不過好多問題,卻不是現在能談清楚的,而且,那是段業的臨時起意,可以肯定衛彬這一次不是為此而來的,因此,段業問道:「衛老,您這一次來姑臧,應該還有別的任務」
「有」衛彬很痛快的點頭,「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另一個人來的」
「誰?」段業問道
衛彬沒有立即回答,卻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段業,看的段業有點發毛段業忙說道:「衛老,您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話,您只管吩咐,段業哪兒敢說半個不啊」
「事兒,你都干出來了,你跟我裝傻?」衛彬眉毛一挑,不屑地說道
「段業實在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
「喲,還裝吶」衛彬道,「你是不是給成都寫信了?」
衛彬自己就特務頭子,知道這個事情倒是也不奇怪,再說苻寶畢竟是大秦的祁陽公主,肯定也會把這事情上報,因此段業坦然說道:「是的,有這事情」
「嘖嘖嘖」衛彬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小子可以啊!你不是家裡已經一大堆女人了么,怎麼還去招惹祁陽公主?」
段業忙道,「我只是給她寫信,順便送了她一面鏡子而已」
「好了好了!」衛彬一揮手,「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但是話我得說在前面,這祁陽公主,畢竟不是一般女人,她如今連天王陛下也不太管得住,你要是非去招惹她,那後果你自負!」
說完,衛彬氣呼呼的就拂袖而去了,如今姑臧他也熟,段業倒是不必擔心他走丟
但是很明顯,聽他那語氣,他看起來似乎是疾言厲色的,可是段業和衛彬也是老交情了,當然看得出來,那隻不過是虛張聲勢!
其實衛彬方面,說不定還很想湊成苻寶和自己的事情呢
自己和苻寶見都沒有見過面,所以說感情,那肯定還算不上,但是仔細想想,和苻寶聯姻,那肯定還是好處多多麼,不管怎麼說,自己過去的身份地位,自己雖然從來不會因此自卑,但是肯定還是對自己的發展有很多不太正面的因素,如果能夠透過聯姻來打入現有上層的圈子,起碼不會是壞事
衛彬這一次來涼州,動機絕不單純,肯定還有其他事情,不過段業倒是也怡然不懼,反正不管你幹什麼,我都見招拆招就好
下午的考試,就是重頭戲——策論了所謂策論,說白了就是討論當前的時政問題,也就是為官府出謀劃策不過,這肯定也不是光看主意出的怎麼樣,段業一直認為,錦繡文章也是很重要的,你能不能寫的一筆好文章,其實很說明你的能力,而且某種程度來說,策論這種議論文,比起詩文更難寫,因為詩文早就有大量前人寫過,這個年代,雖然沒有人嚴格總結出平仄格律之類的東西,但總歸有那麼多古詩可以作為參考,可是這種策論就不一樣了,文體看起來自由了一些,想湊合著寫,容易,想寫好,就難了
而且這一次策論,段業是要考兩場的,也就是說要寫兩篇文章,今天下午一篇,明天上午一篇,段業心說,光是這一塊,恐怕就能難住大部分人了
下午的題目也很簡單,只有四個字:稅賦之論
當然了,段業也給了他們一些材料,比如如今涼州境內廢除人頭稅,攤丁入畝等等政策,都用簡明的文字給了介紹,然後要求這些人根據這些材料,寫出自己的答卷
其實這限制已經很少了,按說,會好寫很多可是等到段業忙完一些事情,跑到考場去巡視的時候,卻發現上午還運筆如飛,神采飛揚的很多考生,如今卻都咬著筆頭,很多眉毛都擰成一把摺扇了
都考試時間快要過半了,很多人還沒寫幾個字呢段業這下子就有些搞不動了,這個題目,有這麼難寫嗎?
其實在涼州的稅賦改革,是段業很得意的部分,一下子大大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讓很多人都有了余錢來改善生活,另外,調整稅負結果,讓賺錢更多的人繳納更多的稅負,讓賺錢比較少的人少繳稅甚至不交稅,其實也是落實段業心裡一個重要的理念,那就是公平正義
其實中國人,很多時候衡量一切的標準和尺度,就是最古老的七個字,「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們能夠接受窮,卻不能接受就自己窮,更不能接受因為不公平造成自己窮
平素,老百姓當然會選擇忍受,但是一旦他們認為這種不公平已經到了自己都不能忍受的地步了,他們的選擇,就是造反!
段業很有信心,自己這麼一改革,恐怕相當長的時間裡,就能夠確保涼州的和平和穩定而且自己這樣做,還基本沒有激起富人的反彈,可以說是很和平的做到了這一切,段業想無論如何,在歷史上,這都是壯舉
可是這麼偉大的事情,這些考生們,居然沒幾個人寫得出來,這不免讓段業有些泄氣
隨行的護衛們,也不曉得為什麼使君大人的臉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因此也都有些發毛可是段業的脾氣他們也知道,段業自己不說,也就沒有人敢去問
一直到晚上回去吃飯的時候,段業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呢
禿髮靈和折彥納蘭兩個開心果,怎麼逗段業,段業也只是勉強的笑了笑,全然沒有平素回復的那麼熱烈
一直到盈兒也回來了,段業才問道:「你答完了?」
「答完了啊」盈兒有些不解
旁邊的折彥納蘭看著這一切,卻有些不滿的嘟起了嘴我們主動去逗你開心,你理會都不怎麼理會,可是這女人一回來,你就主動上趕著去說話,人家沒考完,能回來么!哼!
段業的女人里,雖然總體一團和氣,但是也不完全是和諧,這折彥納蘭,就一直對盈兒很有敵意,總覺得盈兒很「妖」,不是好女人
可是段業早就有言在先,自己家裡不許嫉妒,不許攻訐,折彥納蘭這才按捺住自己
段業卻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的盈兒都奇怪了,她問道:「大人,您有什麼話,就說啊」
「喔,呵呵呵」段業傻笑了兩聲,道:「你覺得這考題……」
「大人,您不是說,考完之前,不能討論考題么」盈兒這話卻把段業噎了個半死
段業抿了抿嘴,道:「是是,我是說過,不過……我也不算討論么,畢竟我還是命題人啊,我還想了解下你們的大概狀況而已」
盈兒點頭,道:「下午奴家答的還可以,不過奴家畢竟曾經參贊機要,相對於其他考生來說,對內情了解的會多一些,其實這對於他們是不公平的,至於他們答得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
「哎呀,愛怎麼樣怎麼樣么」折彥納蘭不耐煩的說道,「我的老爺啊,雖然蘭兒我讀書讀得不夠多,可是我也知道,這事情,你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大人您出的題目,人家能答上來那就是本事,如果答不上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聽了這話,段業先是奇怪的看了折彥納蘭一眼,看她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就突然覺得,一切簡直是豁然開朗!
沒有錯,就是這麼回事啊!
段業之前心情不好,是因為稅負改革,是自己的一個重要成果,自己心裡一直有期待,有情結,很希望得到人家的理解和認同
但盈兒和納蘭說的很對,你理解,人家不一定理解啊,人家很可能根本不懂么,這樣的時候,人家不理解南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這有什麼奇怪呢?
是的,這沒什麼奇怪!段業在心裡這一關終於過了很多時候,人們其實只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