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突圍（37）
有些時候，參與人的規模，其實對於事情最後的結果有著莫大的影響，對苻睿來說，控制七個早就已經談好條件的侯爺來說，並不是很難的事情，但是如果真的如同段業所說的那樣，把天下還算像樣點的人都給弄來的話，苻睿是絕對不可能控制他們的
道理很簡單，大部分人，其實都是中間派，不會有什麼明確的立場，而這樣的話，只要君主不是太昏聵太不像話，他們都會選擇站在君主這一邊，這簡直是本能了
另外，段業的這一個舉措，其實還起到了一個可能的作用，那就是拖延時間現在，苻睿分明在對苻宏進行逼宮，可是朝堂之上，畢竟不是市井之中，很多事情，還是要講基本的規矩，哪怕是鬥爭，也要有鬥爭的規矩你要在朝堂之上，使用權力來壓迫對方，武力來威脅對方，當然都可以，但是這些，都不能公開的擺到檯面上來，最多暗示一下，心照不宣也就罷了真的明面上，大家都得很虛偽的表示為了國家為了社稷，並且都要找出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
有的時候，其實規矩也就成了束縛了其實世間很多的事情，都是很難解決的，甚至是根本解決不了的，因為牽扯的人太多，利益太複雜你如果想理清紋路，抽絲剝繭，其實往往是事倍功半但是這個時候，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問題搞大，搞大到了誰都解決不了，這其實本身也是一種解決的法子
現在苻宏看段業，是怎麼看怎麼順眼，他卻是沒想到，這一次段業在這個危急的時刻，居然能夠說出這麼討巧，卻這麼有力的話，很顯然，苻睿等人也沒有料到段業的發言，他們也都愣在了那裡
苻宏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馬上表態，道：「武英郡王說的很有道理，深得朕心，朕以為，這才是真正老成謀國的良言吶，啊？你們說呢？」
看見形勢有逆轉的可能，一些之前沒敢說話的人，這個時候，卻都跳出來附和苻宏，一時間倒是有點氣勢逆轉的意思
但是段業卻很清楚，周圍雖然有不少人都在誇自己，贊自己的辦法，但是段業曉得這根本不起決定性作用，大臣們的表態，可以推波助瀾，卻不能扭轉乾坤，現在問題的關鍵，卻是在軍隊！
苻宏開始氣勢轉弱，根本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嘴上占不了便宜，而是因為他的羽林軍被控制住了，現在靠著段業的出色發揮，其實也只是止住了頹勢而已，離逆轉還早呢
段業今天來到這裡，可絕不會妄想靠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可以改變些什麼段業很清楚，政治鬥爭是最殘酷的，因為往往其中的利益，是根本無法調和的，必須要分個你死我活
而無疑，苻睿現在和苻宏，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果不其然，苻睿雖然剛才發愣了，但是他只愣了一會，就馬上搞清楚了自己的應該扮演的角色！口舌之爭，其實根本就只是輔助嘛！
想通了這一點，苻睿笑道：「陛下！段郡王所言極是，不過，當下天下並不太平，有些地方還有叛亂髮生，當地的士紳名流，想來長安，恐怕不是一個容易的事情，而且，若是居住在長安，當然可以朝發夕至，但是如果居住在塞北江南，東海西川，恐怕一年大部分的時間，就都在路上了，要他們花大部分的時間在路上奔波，這又是何苦？」
「喔？難道這樣，就可以讓他們不來了嗎？」苻宏反問道
「這卻不是」苻睿笑了笑，「來，當然是要來，不過，這一切，總得是有個過程嘛！依臣弟所見，還是先讓七位侯爺即刻開始輔政，比較好！」
這一次，苻睿說最後幾句話的時候，雖然語氣並不嚴厲，但是一字一頓，吐字清晰，簡直形同下命令一般！稍有經驗的人都能夠聽出來，這幾乎是等於最後通牒了！
你答應，那麼就算了，你不答應，後果自負！
苻宏氣的臉色鐵青，他死死的盯著弟弟的眼睛，卻發現，自己無法用眼神來擊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苻睿的眼神，柔和，但是堅定，苻宏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絕不屈服，讀到了毫不讓步！
苻宏清楚地知道，現在這個時候，自己只要讓步，那麼一切都完了，從此之後，自己作為天王的一切榮耀，都不會還存在，自己的所有尊嚴和威望，都會被徹底踐踏！君主的威嚴本來是如同皇后的貞操一樣，是不容置疑的！可是現在，自己卻面臨著失去一切的危險！
還會有轉機嗎？苻宏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巨鹿王，不可以對陛下不敬！」
眾人循聲看去，卻看見一個蒼老的人，穿著一身灰色的衣服，拄著拐杖，從側門進來，他的腳步很慢，就像烏龜在挪動一樣，他的身子看上去很柔弱，就像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一般
但是，沒人敢於輕視他，因為這個人，大家都認識
他便是衛彬
衛彬進來之後，先意味深長的和段業交換了個眼神，然後看著苻睿，緩緩說道：「巨鹿王！君是君，臣是臣！君臣的關係，卻是不能亂的，即便是兄弟，但是，國大於家！」
這番話，聲音並不大，中氣甚至都不太足，但是長期累積的威勢，還是讓苻睿不由自主的說道：「衛叔，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這話說完，苻睿馬上就後悔了！他非常鄙視自己！我為什麼要向他解釋呢？向他解釋的著嗎？我要做什麼事情，想做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啊！都該就我自己說的算啊！我幹嘛要去在乎他呢？
可是馬上，衛彬就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他回頭對著苻宏行了個禮，道：「陛下！臣已經調了三千羽林軍進駐宮城！之前巨鹿王和七位侯爺帶來的一些人，現在都已經安置妥當了」
衛彬這話，說的雖然極為淡定，可是，卻讓所有人震驚！安置這兩個字，其實是微言大義，那肯定是不會指普通的安置，而是說被控制了起來換句話說，就是被制服了
這也太戲劇性了！之前，還是苻睿帶來的人，不知道通過什麼辦法，潛入了城中，並且由於部署周密，一舉把宮廷的羽林軍給繳械了，從而讓苻睿取得了主導權
可是如果衛彬說的是真的！那等於他的人，從外面反包圍了苻睿的人，這等於是局勢真的再一次逆轉了！
苻宏這個時候，也淡定不了了，他驚喜的問道：「衛叔，是這樣嗎？」
「不錯！事情已經做好了」衛彬淡淡的說完，又看了苻睿一眼
苻睿雖然臉色有些發白，但是他畢竟還是維持住了基本的鎮靜，可是那七位侯爺里，就有些人已經扛不住了
段業冷眼旁觀，心裡也是頗為震驚，老實說，他也沒有料到衛彬還能玩這一手，因為之前，他也有收集過相關的情報，長安現在的大部分武裝力量，其實都不在城內，普通的城防軍，其實也很有經驗，「道行」很深，在這種問題上是靠不住的正是因為他確定長安的鎮壓力量並不是很強，他之前才敢跟楚瑜接受
結果段業自己，也是只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現在的發展，沒想到，這個衛彬還有這一手！難怪這個傢伙，雖然是個閹人，看起來也娘兒唧的，可是卻在這個國家裡，成為一個沒人敢輕視的傢伙
苻睿雖然心中波瀾四起，但是他也知道，現在自己的表現，甚至自己的每一句話，每個表情，都極為重要，稍有不慎，就很麻煩，因為他知道，自己周圍的人，很多人是投機者，只是覺得跟著自己混可能有很大的利益罷了而因為利益來，就可能因為利益走！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讓他們知道，自己是靠得住的，自己還是有後手的，這個事情還沒完！不然的話，還不如現在就跪下請罪呢！
因此，苻睿還是微笑的說道：「衛叔，何出此言吶？本王對陛下，從來是恭恭敬敬，何敢有絲毫的不敬？這一次，本王也完全是為了國家考慮！至於說那些個孩子們，呵呵呵，衛叔連陛下，連本王都能教訓，教訓下他們，倒是也無妨的！不過，衛叔啊，有些事情，可是做的要有分寸吶」
衛彬冷冷的說道，「你的話還真不少！」
「哪裡哪裡」
衛彬這個時候，卻不再理會苻宏，而是看著段業，輕輕說道：「段業，我沒有看錯你！」
看起來，又到了自己表演的時候了，段業又笑了不過，他也只是心裡笑，面色還是很沉靜段業說道，「衛叔，恐怕不是這樣」
「喔？」衛彬很好奇的說道，「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