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既見君子 雲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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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可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覺已經跑了很久,可是耳邊還是一聲一聲的嘶喊聲,那是人在極度的驚恐、憤怒、絕望下發出的聲音,薛家上上下下三百餘口,最後隻剩下這三百多聲,便歸於寂靜了。死一般的寂靜。
地道出口已經出了薛府,不知是哪一處的一個荒敗園子,園中一座假山,堪堪可藏一人。眼見有兵士過來,薛可縮在裏麵不敢出氣。
突然一輛馬車疾速的跑過來,又猛然停在這園子裏,馬車中傳來她最熟悉的聲音:“阿可,阿可,你在麽?”
薛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了自己跑過去的衝動。太湖石的假山講究“瘦透漏”,可是今天,劈裏啪啦的雨聲和墨黑如漆的夜色將薛可隱藏的很好。雨水透過石頭中的洞打在薛可的頭上、衣服上,假山中不到一會兒水已經積到膝蓋處。薛可靜靜看著近在咫尺的秦王在到處輕聲呼喚著。
不知道身邊的人勸了多少遍,終於馬車走了,也帶走了馬車上那一絲絲的亮光,顯得這夜更加漆黑。雨一直下,像是從宇宙洪荒時下到現在,又像是要下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薛可動了動僵硬的腿腳,衣裙沾著泥水,又厚又重。拖著衣服,她踉踉蹌蹌的走到最近的一顆槐樹邊。她本是爬樹的高手,隻是此刻全身像脫了力氣一般,手隻是發抖,抱不住樹幹。好容易爬上去,找了個穩點的枝椏,薛可癱在那兒,苦思冥想。
時間太久遠,太久遠了,她有點記不清了。是嘰啾嘰啾還是嘰嘰喳喳她記得太子和她說過,不同的鳥兒不同的情景下有不同的叫聲,有的是呼叫同伴,有的是警醒,有的是高興,太子曾經惟妙惟肖的學過,她當時笑的前仰後合,太子很認真的教她,但是薛可隻學會了一種,據說是一種雲頂錫嘴雀兒在發現食物時的叫聲,類似嘰-嗚的聲音。薛可試探的發出這種聲音。
有人明顯疑惑了,這既不是他們通用的暗號,聽著也不像正常的鳥聲,因為再早起的鳥兒也不會在深夜招呼同伴來覓食,他們用自己的暗號交流著,詢問著,迅速聚集到這棵樹下。薛可一無所知,直到聽見一個聲音輕聲在樹下問:“可兒,是你麽?”
薛可一下鬆懈了,是的,太子終於來了。
薛可看見太子的時候,真真的感覺到恍如隔世。從小她便跟在太子身後一口一個太子哥哥,太子人前老成持重,卻也帶著她做下多少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直到她漸漸大了,遇上了秦王,把一顆心都給了秦王,才慢慢疏遠了她的太子哥哥。
眼前的太子一身黑衣裝扮,來不及說什麽,四五個黑衣人已經有素的散開。黑夜之中,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太子拿一身黑披風裹著她,像背個包袱一樣嗖的遠離了這個園子。
薛可被放下的時候,已經在東宮的書房了。薛可定住身子,再三壓住自己一路被顛,想嘔吐的感覺。太子走到屏風後換了一身家常衣裳出來,隨從興兒收拾著他的黑衣,看到薛可不由驚了,薛可朝他扯出一個笑容。興兒對她是熟悉的,她小時候沒少讓興兒幫她背鍋。興兒不知道是驚是喜叫了聲“薛姑娘”,太子淡淡的吩咐:“讓嬤嬤把抱樸院收拾下。”
興兒退下去,屋裏隻剩下兩個人。薛可規規矩矩的跪下行禮:“多謝殿下搭救。”
太子一向持重,叫了聲起,並不說話。半天,聽到太子問了一句:“你還好吧?”
薛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我薛府滿門剛剛被抄斬,殿下覺得我好不好?”
太子被哽的說不出話,半晌道:“你先別想這麽多,先去洗個澡睡一覺。薛府的事,我,孤會再查的。”
薛可定定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相信殿下會查的。也請殿下相信我。”
太子雖然不知道她說這些的含義,隻是她一臉的堅定,下意識的點頭道:“我當然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