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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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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大理寺的卷宗丟了!”太子一掌重重的拍在幾案上。語氣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憤怒!

  大理寺是何種地方,國之法度!刑之重地!那是鳥雀都進不去的地方!況且,存在大理寺的案子那是舉朝驚動、上達聖聽的案子,這樣的卷宗也會丟失?

  而且,恰巧不巧,丟的就是當年薛家的卷宗!

  薛可的心慢慢沉到穀底。太子這邊嚴防死守,擋了幾波對常公子的搜查、暗殺。隨著前兩日常公子出現在公堂之上說出當年那封信應當是偽造之後,整個朝堂乃至整個京城都震驚了。現在士子們都聯名血書要求核查當年的檔案,看看那封置薛將軍於死地的書信是否真如常公子所說,是一封偽信!

  而恰在此時,大理寺傳出消息,在調卷的過程中發現當年的卷宗居然不翼而飛!這其中若說沒有貓膩,又有誰會相信呢?

  “紀指揮使被調開之後,換成司徒大人帶著廠衛的人入駐大理寺,調查的由頭還是官薪,可誰都知道是為了什麽!”孫默重重的哼了一聲,盡管大理寺的壓力重重,但是孫默對於卷宗丟失還是頗為失望。畢竟本朝以來大理寺都以中正、嚴肅而立名,如今這種荒唐事無異於置自身臉麵於不顧!而因為黨爭傷及朝廷衙門的原則更是東宮所不能允許,因而太子的怒氣大家都能理解。


  事情至此,不得不說秦王、皇上那邊是釜底抽薪,線索被一把掐斷,太子這邊再大的怒氣、不平也無法施展,大理寺硬生生抗下所有的罪過,現在雖然是千夫所指,卻也無可奈何。


  “殿下!事已至此,不進則退!”南宮難得的嚴肅。他話中雖未說明,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期待的看著太子。


  太子看了一眼,聲音輕柔卻有如千鈞:“先退下,容孤想想。”


  待得旁人都退下,平日看起來有些緊促的前廳突然變得空曠起來。入夜時分,風吹著堂前的方竹,沙沙聲入耳,更顯得幽靜。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突然下起了雨。攜風帶雨,聽上去竟有種刀兵之聲。


  薛可沒有說話,隻是二人此時都明白。大理寺已經做出了選擇,被逼無奈也罷,曲意逢迎也罷,拚著背上汙名也斷了東宮翻案之路。更關鍵的是,之後該怎麽收場?


  事情轟轟烈烈的鬧起來,卻又草草收場。依著對皇上性子的了解,接下來必然是清算,而且此事逼得皇上如此狼狽,清算想必也是挾著風雷,夾著怒氣。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卻又沒有說話。太子從六歲被冊封儲君後,一直就是名正言順的東宮,形勢如何緊迫,秦王風頭再盛,皇上從來沒有透露過易儲之意,更何況當年的冊封詔書上還有著赫赫的“永不言廢”四個大字。而皇上,無論私下對先皇後無論如何絕情,起碼麵子上都是一副情深不壽的深情模樣。


  如今,真要走到子反父的地步麽?


  太子看著臉色有些漠然的薛可,心頭突然有些委屈,他低低道:“很小的時候,事情都記不清了,但總記得有個春天的午後,母後在百花叢中坐著,我在一旁抓蝴蝶,母後對我說小心點看摔著,父皇不以為然的說,男孩子,跑跑跳跳有什麽,你也忒小心了。”太子笑了兩聲,吸了口氣:“這麽多年,我心早已死了,卻還是常常夢見這個畫麵。”


  薛可走過去,輕輕覆上他的手,不知該怎麽安慰。從始到終,她最大的支柱不過是她的家,而爹娘,包括方姨娘,都是相愛的,她無法想象太子是如何經曆這一切,對自己的父親又是什麽感情。


  “一開始,我以為母後會回來,再後來,我知道母後回不來了。嬤嬤告訴我,父皇不見我是因為過於思念母後,讓我躲著父皇,說總有一天父皇會接受這個事實的,我就等啊等啊,直到有一天我看見父皇抱著闕弟弟,和皇後在一起笑談家常,我才知道,母後走了,父皇也不會回來。”


  太子嗬嗬笑了兩聲:“再後來,我便知道母後陵墓的事情,一步一步,我才揣摩出父皇的心思。”


  這一步步是心寒至極麽?薛可想問又不忍心問。


  “薛將軍告訴我,人是有很多麵的,我的父皇,一國之君,更是如此。”太子想起薛將軍的原話:“殿下,皇上是一國之君,你是一國之儲君,這層關係才是最根本的,也是殿下更應該在意的。”


  “所以,殿下此時更應該拋卻私人感情,從朝廷、國家的角度來考慮。”薛可冷靜勸道。


  太子點點頭:“皇上雖然冷酷無情,但是處理政事一向公允,所以你家之事,”太子歉意的看看薛可,薛可勉強擠出個笑容示意他不必顧忌。太子繼續道:“我之前也一直以為皇上是另有深意,所以此次大理寺的事情一出來,我才會那麽失望,我不敢相信皇上居然真的隻是忌諱薛將軍的兵權!”


  薛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太子這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身為上位者的權衡讓她有些不舒服,仿佛如果理由充分,一切都是可以被犧牲的。太子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反手握住她想抽離的手:“糖糖,我。”


  薛可輕輕偏了偏頭,躲過太子的眼神,就事論事道:“自從華妃自殺,皇上遷怒於你之後,朝野之間就頗有些非議之詞,而皇上自從寵幸麗妃,這一兩年上朝的日子屈指可數,雖然朝堂運行如常,可是作為一國之主,如此放縱聲色,也偏離了為君之道吧?如今為了掩飾當年的過錯,更是指使廠衛威脅大理寺,傷害了國之根本,殿下,你作為儲君,難道也要聽之任之,袖手旁觀麽?”


  “糖糖,這個字一旦沾上,就刻在骨髓裏了,你願意麽?”


  薛可笑了笑,在太子的手心輕輕寫了個字:“是這個字麽?殿下覺得我會怕麽?這不是我薛家本來就有的罪名麽?”


  太子緊緊握住她的手,手心裏是她劃過的筆畫,那個“反”像是烙鐵,整個手心都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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