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打探消息
「來財,你確定這廣福坊就一家姓曾的?」
張正書自然不是那種乾等著不行動,等著別人安排命運的人。既然知道了對方地址,自己離得又這般近,張正書就想知道,這曾家小娘子到底是哪個。若真的是張正書先前遇到的那個,張正書倒也不是那麼抗拒。他知道,自己想要做的事,一個人再怎麼努力也是達不到的。如果有個賢內助的話,說不定會順利許多。
「小官人,不會有錯的。小的在這一帶打聽了好久,也就發現只有一個曾家……」
來財說的是真話,廣福坊確實只有一個曾家,因為其他的姓曾的人家,不是「宅」,就是「府」。宋朝的「府」和「宅」是有明確規定的,誰逾制了就等著下獄罰款吧,甚至想要搞你的人,拼了命讓你變成「發配從軍」,那你就要被抄家了,甚至舉家女眷都要入娼籍,成為官妓。嚴罰之下,沒人敢逾制的,特別是在天子腳下的汴梁城中。
張正書點了點頭,然後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了看。卻不料,被曾家一個僮僕看得正著:「兀那漢子,你瞧甚麼,想要吃我一拳么?」
看模樣,這應該是護院之類的人物,張正書聽張根富說過,他的老友曾被人剪徑打劫過,想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於是雇了護院,專門做保鏢之事吧?這護院長得三五大粗,七尺身高如鐵塔一般,面相一看就是非常兇悍的人物,估摸張正書挨他一拳,當即會嗝屁了。
於是,被罵做是「漢子」,張正書也只能用暗地裡罵人的話奉還一句:「沒事,我也是住這廣福坊的,近來心思動,想尋訪一下鄰居,好打點關係。不曾想逛到此處,已然天色晚了。這位壯士,我也自知是叨擾了。壯士如此魁梧,想來是行伍出身,腰粗帶緊的,雙臂可是能射天笞地吧?」
這個護院,哪裡聽過這些文縐縐的話,皺眉說道:「你莫要在這聒噪,速速離去,不然教你認得我的拳頭!」
張正書笑著拱了拱手,然而卻是右手包著左手,才慢慢轉身離去。
「小官人,你怎麼……」
來財覺得很不可思議,要是以往張正書早就仗著讀書人的身份罵回去了,他可是不能吃虧的主。怎麼今天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不但沒有半點火氣,還相當的彬彬有禮。當然,這也只是來財的錯覺而已,因為他的文化不太高,所以聽不出張正書罵人的內容。
這時候,武人的身份是低的,張正書說那護院是行伍出身,其實就是在罵他是「赤佬」了。赤佬很像後世魔都方言罵人的話,因為宋朝士卒都是穿著紅色衣服,後來武人身份降低,「赤佬」也就成了罵人的話了。只是張正書說得拐彎抹角,那護院聽不出來罷了。
至於「腰粗帶緊」,可是有典故的。話說在南朝齊時期,有個叫盧詢祖的胖人,主客郎(也就相當於後世的外賓接待辦主任)李庶罵他「腰粗帶緊」,而盧詢祖也嘴上不饒人,說李庶是「短袍易長」,也就是罵他矮。這個典故呢,很明顯就是罵人又胖又矮。
而「射天笞地」就更厲害了,語出《論衡》:「紂父帝乙射天毆地,游涇渭之間,雷電擊而殺之。」也就是說的紂王的老爹帝乙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曾經弄個血袋往天上扔,然後用箭射之,並聲稱這是在射天。還用鞭子抽木偶,說木偶是大地。所以這「射天笞地」用作罵人作惡,狂得沒邊的。
護院哪裡有什麼文化,自然是被罵得還不了口,還以為張正書是尊敬他的。
罵人不吐髒字,這是罵人的最高境界了。只可惜,很多時候是對牛彈琴。
當然,這種精神有點像魯迅筆下的阿Q,只能求個心理安慰。沒辦法啊,打不過人家,你敢直接指著人家鼻子罵嗎?萬一人家惱起來,把你揍死了,你向閻王爺伸冤去?
這種蠢事張正書是不肯乾的,還不如暗地罵兩句,然後再尋機會了。只是來財不知道啊,還以為張小官人轉了性子,想那天在和樂樓上,張小官人的罵人本事,可比潑婦罵街厲害多了。要不然那章衙內怎麼會惱羞成怒,毆打成一團呢?
「來財,知道後門在哪么?快帶我去!」
張正書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正門到不了,就去後門吧。
來財也不含糊,把張正書領到了後門。
這時候,恰好有個年紀稍大的老僕,出門傾倒泔水。這泔水,其實也是肥料的一種。可曾家是絲綢商人,也不曾在汴梁城有甚麼田地,所以這泔水也只能傾倒在後門了。待得破曉時分,自有菜農來收,算是互惠互利,不要錢的。其實,在廣福坊住的人家,大部分都是這般。不止是泔水,夜香也是這樣的,有專人在半夜每家挨戶收馬桶中的糞便,拿去漚肥。
「正是時候!」
張正書心中欣喜,連忙上前拉住了這老僕,親切地問道:「敢問老者,可是曾家僮僕?」
「不敢當,不敢當,小老兒確實是曾家僮僕……」
這老僕連忙說道,「小官人這是為何?」
「我是來打聽打聽的,這曾家可是有一位擅長琴棋書畫,詩詞茶香的小娘子?」
張正書總算是逮住一個人問話了,連忙單刀直入的說道。
「小官人,這……小老兒不敢答。只是員外確有一女,天資聰穎。」
這老僕作勢要走,可張正書把一貫錢遞到他手上,誠懇地說道:「說不得明日我就登門拜訪了,你預先與我說道說道,也不算有違道德之事。」
「如此……」這老僕拿著沉甸甸的一貫錢,心中也意動了。財帛動人心啊,沒人能抵擋得住錢財的誘惑。
內心只是掙扎了一下,這老僕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好似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都說了出來。
「原來,真的是她啊!」
對比著他所認識的曾家小娘子,張正書才確信是她。嘆息了一聲,張正書心中也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在街上隨意碰到一個人,就是相親對象呢?就像後世的港劇一樣,這橋段已經用過無數次了。
「多謝了!」張正書拱了拱手,才和來財沿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