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著妝
抬頭一看,不僅張正書愣住了,就連曾員外都啞口無言。
張正書心中偷笑,原來這曾家小娘子好似使了性子,竟然叫她的貼身侍女出來假扮自己。然而,張正書的心卻放下了泰半,這貼身侍女張正書見過的,正是曾家小娘子的貼身侍女。這豈不是明擺著,這曾家小娘子就是張正書先前遇到的那個?
張正書也不揭穿,只是微笑地看著這個侍女,看她如何扮下去。
這侍女見到張正書的時候,也是微微一愣,差點沒失聲叫了起來。然而,曾員外卻是看不下去了,黑著臉,說道:「胡鬧些甚麼!同我出來,莫要丟人現眼了!」
曾員外也是明白女兒的心思,無非是不想相親罷了。然而,這種招數,要是被人揭穿了,卻是顏面掃地的。曾員外極為惱怒,當即告罪一聲,然後出了前堂,往屋裡走去。這侍女便是彩袖了,可惜穿上名貴的綾羅綢緞,也無法裝得像。特別是那氣質,和曾家小娘子相去甚遠。被曾員外這麼一斥責,她也紅了臉,低著頭,跟著出去了。
張根富不明所以,只是愣愣地說了聲:「這……是怎麼回事?」
張正書卻笑了,卻不接話。
「吾兒覺得這小娘子怎麼樣?」
張根富見到張正書笑了,還以為張正書對那彩袖有意思了,連忙這般問道。
張正書自然不便明說,而是微微一笑,說道:「嗯……」
張根富還以為張正書中意了彩袖,他卻皺起了眉頭。「吾兒若是中意,為父自會與曾兄商議。只是我瞧這小娘子有些慌亂,不似甚麼大家閨秀。想來也是言過其實,乃是曾兄自誇了。」張根富是什麼人?他的一生,可謂風流,上青樓,見行首,那是家常便飯。什麼女子沒見過啊,彩袖這種女子,他一眼就看穿了虛實。大家閨秀和尋常女子,差別真的是太大了。就好像後世一些看似女文青的女子,和真正飽讀詩書的女子相比那樣,少了內在的淡雅清越,從外表一看就能對比出來。
張正書笑道:「我中意就是了。」
張根富幽幽一嘆,也不再說話了。這婚約是他定下的,既然兒子都喜歡,他還能說什麼?只是期待太高,現在發現「貨不對板」,有種強烈的失落感罷了。宋人對娶妻很重視,社會風氣認為,娶到一個好女子,那會給整個家族帶來興旺,福延三代。要是娶到不稱心不如意的,那別說福延三代了,甚至家裡雞犬不寧。這一方面,也是大家閨秀受歡迎的緣故。因為大家閨秀出得廳堂,儀態氣度都經過嚴格的教育,懂得分寸,琴棋書畫,女工都樣樣精通。單單是這幾點,就是尋常人家無法做到的。
然而,曾文儼誇得上天入地,舉世無雙的千金閨女,卻是這麼一個模樣,也難怪張根富這麼失落了。
張正書卻好整以暇地吃著茶,很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形象。無他,就因為張正書心中有底了啊!
……
這時候,曾小娘子的閨房裡,曾文儼則在外面埋怨道:「姝兒,你這是作甚?這還沒定親呢,你就這般做?那可是為父的摯交老友,今後說不得會經常來探訪的。你這麼做,讓為父臉面往哪裡擱啊!便是你不中意,為父與你婉拒便是了,何必出此下策呢?」
然而,裝飾豪華的香閨里,曾小娘子卻一句也聽不進去。
因為,她聽到了一個無比震驚的消息:「你真切看到了,是他沒錯?!」
彩袖好似情緒很低落,點了點頭,說道:「便是那個登徒子了,奴是不會認錯的……」
「果真是他!」
其實女人都是感性的,前些時日,張小官人已經給她一個很深刻的印象了。一日之內接連見了好幾次面,還在樊樓里相談甚歡,這讓曾小娘子有種錯覺,似乎張小官人是良人一樣。而今日,上門求親的,居然還是張小官人。「莫非這便是緣分了么?」
有了這麼一個心理暗示,其實曾小娘子已經心動了。
「彩袖,與我更衣著妝……」
曾小娘子臉上洋溢著笑容,看得彩袖一愣一愣的。雖然不太明白曾小娘子時常在想些什麼,但伺候了她這麼久,彩袖還是明白曾小娘子的心思。要知道,一年之內曾小娘子著妝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唯有一些重大的場合才會這麼打扮的。可今日一聽到是張正書來了,她就這麼做,豈不是芳心暗許了?再加上前幾日的那些話,彩袖覺得曾小娘子已經是決議要出嫁的了。可是她不想啊,張小官人的名聲已經「臭名遠揚」了,她可不願入了張家。
於是,彩袖還是要努力一番:「小娘子,那張小官人是個浪蕩子啊,你若是嫁給他,豈不是誤了終身?」
曾小娘子微微一笑,說道:「便是浪蕩子也認了……」
彩袖啞口無言,她確實很難理解曾小娘子的心思。這個年頭,找個一個興趣相近的靈魂有多不容易?曾小娘子太明白了,要是這個機會沒抓住的話,她這一輩子都會鬱鬱不樂的。要知道,宋朝的女子要嫁人太難了,這都是因為社會風氣問題。除了嫁妝太重以外,其次就是人人都想把女兒嫁給有「官身」的,管他多大了,榜下捉婿沒商量。可有身份的人家,又不想讓女兒做妾。因為妾和婢,幾乎是沒區別的。於是,宋朝還有很多剩女,嫁不出去。
曾文儼之所以這麼急,還不是怕這個?
門當戶對實在太難了,如今門戶對上了,人也還成,曾小娘子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不嫁。這就是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緣故,其實她內心是知道的,若是成了親,她也能幫張正書打理報社了。那麼,她的夢想豈不是很快就可以實現了?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張正書都是她最佳的選擇了。
彩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給曾小娘子更衣,著妝。梳妝桌上,擺滿了胭脂水粉,銅鏡梳篦。彩袖開始忙碌起來,從髮型開始到妝容,給曾小娘子精心打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