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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對望

  「莫要亂講,不是你叫我看的么?」


  李師師到底是有急智的,一下就把問題全賴給若桃了。若桃那是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反駁才好。「姊姊,你看那張小官人,是不是在看你?」突然,若桃發現張正書的目光已經投向了這邊,嚇得她連忙把身形縮到了窗子旁,隱匿了起來。


  倒是李師師落落大方地站在窗戶前,眼眸如同一泓清水,緊緊地看著張正書。


  「小官人,你看些甚麼?」


  來財覺得奇怪,這張小官人對滿街的玩物視而不見,卻抬頭仰望著什麼。在諸多行人里,算是特異獨行了。來財順著張正書的目光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原來李師師自知容貌出眾,不敢久呆。既然已經和張正書有過眼神交流,能大概知曉對方的意思,就已經足夠了。


  「姊姊,他瞧見你了?」


  若桃帶著揶揄的口吻,笑嘻嘻地問道。


  李師師卻已經平復了心境,說道:「他並未瞧見我……」其實她也不明白,張正書那好似平常的眼神,到底在表達著什麼。倒是她,有著非同一般的欣喜。李師師也知道,這並非是心動,只是覺得張正書已經成了朋友,能說些知心話的朋友。可張正書平靜的目光,讓她一下子就浮想聯翩了。


  「那他真是有眼無珠了!」若桃憤憤不平地說道,「姊姊貌美若天仙,他卻視而不見!」


  李師師輕輕一笑,若是尋常男子見了,肯定會痴迷不已,大呼「傾國傾城」。「且不說他沒瞧見我,便是瞧見了,也不似那其他男子一般為美色傾倒……」


  「姊姊,你怎生如此了解那張小官人?」若桃真箇有些驚訝,「難不成你真對他芳心暗許了?」


  「亂講些甚麼,這怎生可能!」李師師啐了一口,嬌嗔的姿態,便是若桃都有些經受不住。


  若桃嘟著嘴咕噥說道:「我是為姊姊好,聽聞那張小官人已經定親了,便是前幾日之事。」


  李師師不知為何,心弦猛地一顫,然後強作鎮定地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如此,這不是很尋常之事么?」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估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聽聞也是商賈之家,乃是絲綢商賈曾家。」若桃吃吃偷笑道,「那曾小娘子可是不定份的人家,張小官人這下便有苦頭吃了。莫要再出一遭『河東獅吼』就是了,家有悍妻,怕是張小官人也活得不如意,要常常來尋姊姊傾吐心事了罷?」


  「就你聒噪!」李師師笑罵道,「快些拿文房四寶來,我且作畫一幅。」


  若桃笑嘻嘻地跳開了,躲過了李師師那掐人的指甲,自顧自去了。李師師卻嘆息一聲,她何嘗不知道「河東獅吼」的典故?要知道,她可是蘇軾的粉絲啊!想蘇軾賦的那首《寄吳德仁兼簡陳季常詩》,裡面就寫了這事:「龍邱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陳季常就是陳慥,他非常懼內。蘇軾被貶黃州時,遇上陳慥,兩人當即成為好友。陳慥經常與蘇軾談詩論詞,論兵及古今成敗,同時還讓自家養的聲妓來款待蘇軾。


  偏生這陳季常很懼內,往往他老婆柳氏一出聲,他就縮成了鵪鶉,不敢吱聲。有一次,蘇軾和陳季常夜談佛法忘記睡覺了,結果柳氏一開口,得,嚇得陳季常連手杖都掉了。於是,蘇軾就寫了這麼一首詩,自此,「河東獅吼」便世人知之了。若桃是李師師的貼身侍女,也是知曉蘇軾的詩詞的,自然懂得「河東獅吼」的典故了。


  可李師師不相信,以張正書眼光,居然會看上一個彪悍的女子。


  「若是這般,想必他是極為中意那女子吧?」


  李師師也不知道今日自己是怎麼了,或許她是被張正書的野心所震懾,被張正書的豪情說折服,所以才生出這等心思吧?


  而此刻的張正書倒是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李師師會知道他在附近?

  「難不成,她真的對我有什麼意思?」


  但凡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這麼浮想聯翩的。只是張正書知道,這應該也是他的錯覺。


  當然了,被一個漂亮女子注意到,張正書的心情不免格外好了起來。甚至還主動給來財買了個「水上浮」,讓來財大喜過望,連聲道謝。來財也總算摸清了這張小官人的脾氣,看似嚴厲的外表下,其實也挺好說話的。要知道,小孩子的觀察力是敏銳的,能分得清別人對他好,還是壞。


  來財把玩著這黃蠟做成的鳧雁,好似後世小孩子拿著飛機玩具一樣,模擬著飛行的姿態。張正書看得好笑,不過想到來財童年過得凄慘,也是來了張家做僮僕后才能吃飽穿好,他就沒說什麼了。突然,來財問道:「小官人,你是不是要到縣學進修學業了?」


  被他這麼一提及,張正書也有點不自然。


  按照心理年齡來說,張正書早就忘記了學校的生涯是怎麼樣的了。突然間,要他重新拾起課本,還是四書五經、史書典籍什麼的,想起來就是一陣頭大。還好,有趙鼎陪著讀,起碼張正書還能兼顧一下報紙。不然,張正書還真不知道在縣學的日子怎麼過。


  「能不去就好了……」


  張正書說出了心裡話,但來財卻認真地說道:「小官人,不是你說的么,要多讀書,多識字才行。」


  張正書被來財這麼一說,也噎住了。確實,這就好比後世的某些父母,明明自己討厭讀書,不求上進,卻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期望下一代能出人頭地。然而,往往事與願違。只是張正書是真的不想讀什麼四書五經,他又不想考科舉,等輸捐納粟的時候,隨意捐個官身不就好了嘛,為什麼要去擠那條獨木橋呢?而且,一入官場深似海,張正書怕自己一個撲棱都打不了,就被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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