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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載舟覆舟

  「不過,要達到數千萬貫的收入,起碼要把銀行遍布大宋才行。這個過程,起碼十年吧。大作坊也是,要形成規模,解決百萬人的就業問題,也需要十年時間才行。」張正書緩緩地說道,然後神色複雜地看向趙煦。


  趙煦自然不會知道,張正書的眼神是在說:就算你知道,恐怕你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十年也行了,能增強國力,十年算得了甚麼!」


  趙煦雄心萬丈地說道,「朕等得起!」


  張正書心中一嘆,心道:「你這短命鬼,要是繼續夜夜笙歌,別說十年了,一年多之後你就要掛了……」


  「對對對……」


  張正書敷衍地說道,其實是不太想面對這個事實。其實,知道一個人的死期,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看著趙煦現在容光煥發的樣子,張正書還是覺得要提醒他一下。「不過,官家還是注意自己的身體吧,十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啊!鍛煉身體,會感覺好很多。比如每天不要久坐,多走動走動,踢踢蹴鞠也好,打打捶丸也行,甚至可以射射箭,或者像我一樣跑跑步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叫翰林醫官們教教你耍五禽戲,強身健體,自然能長命百歲。千萬不要相信什麼丹藥能長生不老,那些都是騙子,絕對該殺頭的。」


  看到張正書這麼在意他,趙煦也有點小感動。


  趙煦不是天生薄涼之人,也做不到帝王無情。更多的時候,他只不過是一個叛逆期很長的,還不怎麼成熟的青年罷了。沒辦法,誰讓高太后、司馬光他們一直打壓著趙煦呢?現在,趙煦只不過要跟他們對著干而已,哪怕他們都死了。


  「有心了,朕……會保重的。」


  當然,趙煦也沒把張正書的話聽進去。只是記得,要做一做什麼五禽戲而已。


  「既然官家一場來到,我炒幾個小菜,陪你喝幾杯酒吧。」


  張正書也看出來了,趙煦這人太過剛愎自用,一般的建議是聽不進去的。也是,身為一個叛逆期的青年,要是這麼容易就聽話,那就不叫叛逆期了。幸好張正書不太在意誰是皇帝,只不過覺得趙煦這人還算不錯,所以話多了些。


  「你還會炒菜?」


  趙煦覺得新奇,他也沒見過炒菜是什麼,還以為這是宮廷里的絕學哩!畢竟,以趙煦的尊貴,是不會去到御廚那裡看人炒菜的,甚至連近都不想近,因為「君子遠庖廚」嘛!


  「汴京城的炒菜技術就是我故意散出去的,你說呢?」這是張正書的得意之作,現在系統的經驗增長迅速,就是因為張正書走了「群眾路線」。


  「《禮記》有雲,『君子遠庖廚』,這種事何必親躬?」趙煦皺眉說道,他是想不通為什麼有人「自甘墮落」,到廚房做一個廚子。


  張正書淡淡地說道:「連做飯都不會,還算是一個人嗎?如有一天,你獨自流浪在荒無人煙之地,豈不是要餓死?」


  趙煦不以為然地說道:「這如何可能?」


  「更何況,連做飯都不會,其他事能做得多好?」張正書絲毫不為所動,「聖人說的話,也有錯的。所謂『君子遠庖廚』,其實應當是君子要有不忍之心。但問題是,善良過頭了,那就是偽善了。仁義過了頭,那對國家,對百姓也是種傷害。弱肉強食,這才是生存法則。國與國之間,莫不如是。你落後,你就該挨打。你技不如人,就該你吃敗仗。你不思進取,就活該你被滅國。」


  趙煦很想反駁,但他卻是覺得張正書說得很有道理。是啊,朝中諸公,大部分都是這樣偽善之人。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百姓好,其實都是為了自己好。這也就罷了,卻往往標榜自己是道德無缺,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猛烈抨擊政敵,在朝堂上撕起逼來,真箇是不堪入目。這些,就是讀聖賢書之人。


  「聖賢書呢,是要讀的。但是聖人的話,放在今天不一定對。孔子還說他的弟子務農不好哩,你聽他的?早就亡國了。孔子還不喜端木賜,認為他從商,是個只講利,不講義之人。但你要是聽孔子的話,大宋能有今日的繁榮?看看端木子貢做了什麼吧,無論經商,還是為政,其實都沒有用儒家學說。比如說端木子貢經商,顯然孔子是不恥的;比如說子貢救魯,典型的縱橫家的風格,跟孔子的學說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比如說子貢救孔子,也是拿著厚禮去見陳、蔡兩國的大官,走的是賄賂路線,這也是孔子所不齒的行徑。反而是顏回,雖然百無一用,但自始至終用孔子的主張,崇拜孔子這個人,孔子當然就喜歡了。然而,子貢實實在在做了好些事,顏回呢?孔子呢?」


  這已經不是張正書第一次批駁儒家學說了,趙煦也知道,張正書是很不待見儒士的。但沒想到,張正書對儒家的「黑材料」是信手拈來,隨便幾句話都天衣無縫。


  張正書可不管趙煦怎麼想,自己已經在洗菜、擇菜、剁菜、炒菜了。


  「你這人,總是有一番大道理……」趙煦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但不管你怎麼說,儒家還是我大宋的根基,動搖不得。」


  「普通人信儒家,官員信儒家,那還說得過去。要是你這個官家都信儒家那一套,大宋就真的完蛋了。」張正書毫不避諱地說道,「不是我說,儒家學說根本不能自圓其說,甚至很多地方自相矛盾,拿來教育孩童,培養其道德還行。但說到治國,儒家真的不行。」


  趙煦一愣,問道:「何以見得?」


  張正書一邊翻炒著一味小菜,隨口答道:「儒家思想不合時宜,喜歡是古非今,使人沉於虛名。個人行徑還說得過去,要是舉國上下都如此,那真的就糟了。漢宣帝曾說過,『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奈何漢元帝不聽,把『獨尊儒術』發揚光大。好了,漢朝自元帝而衰。」


  趙煦一凜,說道:「一個王朝衰落,怕是儒家也無法左右罷!」


  「非也,王朝興衰,在於人心。人心齊聚,在於刑法。漢元帝時,德治壓倒刑治,此乃婦人之仁,乃是亡國之道!刑罰不明,天下不滿。貪官橫行,百姓困頓。『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官家是忘了魏徵的《諫太宗十思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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