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可抵十萬兵馬
當尚書左僕射章惇來到垂拱殿的時候,趙煦已經平復了心情,坐在了龍案前。
「臣參見陛下!」
章惇剛剛在宮裡當值,也不算匆忙趕來。
趙煦平靜地說道:「章卿無須多禮,朕喚你前來,是因為朕適才收到一封密信,上面有平夏計策,須章卿參詳一番。若是可行,儘快告知將士們,就按此策行事!」這一次平夏城之戰,趙煦給了西軍最大的許可權。不僅沒有制定戰略計劃,甚至戰略目標也就一句話,見機行事,能占就占,不能占就撤退。
章惇還以為是西軍那邊的安撫司探子呈上來的密信,也沒多想,接過來就看了一下。但章惇和趙煦一樣,越看越是心驚膽戰,甚至還有點手腳顫抖的意思。「陛下,此策……此策……」
章惇激動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趙煦也是能理解的。雖然張正書的這封信遣詞用句平平無奇,但描述的前景,卻令每一個當權者都心神搖曳,神馳不已。沒辦法,這個誘惑實在太大了。按照上面的分析,這個計策是百分百可行的!
「陛下,這是誰想出來的?真的打中了党項人的死穴啊,絕對沒錯!」
一激動,章惇就有點管控不住自己了。要是張正書在這,肯定會擔心這個老頭激動過頭而心臟病發。一把年紀了,麻煩你自己悠著點啊,跟個年輕人一樣激動個啥?萬一激動出個好歹來,這大宋還能靠誰,趙煦還能靠誰?真是的,多大年紀了……
然而,也只有趙煦能理解他這個宰相了。
章惇可以說是經歷了宋神宗時的兩征西夏的失敗,那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不拔掉不痛快。為什麼別人沒有這個想法呢?因為章惇是現在變法領軍人物,是現在大宋的宰相,他有責任向西夏復仇。哪怕所有人都不苛求章惇這麼做,但章惇心中憋了一股勁,一定要向西夏復仇!
不復仇,變法成果就說不過去!
變法,說到底就是想要富國強兵,然後「奪回」中國「自古以來的固有土地」。不僅是熙寧變法如此,宋仁宗時的慶曆新政也是如此。因為北宋的位置實在是太尷尬了,京城開封府的位置根本無險可守,有眼光的皇帝大臣,都會想方設法彌補這個缺陷。「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看似很有道理,但其實就是一句屁話。
兵家對於險要之地,向來寸土必爭,何況現在是開封府無山河地利之險可守?
「在德不在險」看上去似乎是這個道理,畢竟中國曆來政權顛覆,都是從內部開始瓦解的。但不是說江山之固不重要,這句話總是被腐儒故意曲解,以為把屁民忽悠好了,江山就能萬年長。殊不知,「國雖大,忘戰必危」的古訓猶歷歷在目,山河之險不重要?有識之士都能呵呵你一臉,佔據了戰略主動地位,和戰略被動地位,會是一個樣?你試試用你的「德」去感化胡人看看,人家用馬刀、弓箭教你做人!
中國的地形,長江、黃河分別流貫中國南方和北方。四川和關中在南、北方都據上游之勢。「自蜀江東下,黃河南注,而天下大勢分為南北。故河北(黃河以北之地)、江南為天下制勝之地,而挈南北之輕重者又在川、陝。夫江南所恃以為固者,長江也,而四川據長江上游,下臨吳、楚,其勢足以奪長江之險;河北所恃以為固者,黃河也,而陝西據黃河上游,下臨趙、代,其勢足以奪黃河之險,是川、陝二地常制南北之命也。」
而大宋北方之險,唯獨在大同府一帶。大同府,也就是後世的山西,可惜並不在大宋手中,而是屬於遼國。山西之形勢,最為完固。「……太行為之屏障,其西,則大河為之襟帶,於北,則大漠、陰山為之外蔽,而勾注、雁門為之內險,於南,則首陽、底柱、析城、王屋諸山濱河而錯峙,又南則孟津、潼關皆吾門戶也。汾、澮縈流於右,漳、沁包絡於左,則原隰可以灌注,漕粟可以轉輸矣。且夫越臨晉、泊龍門,則涇渭之間可折棰而下也;出天井、下壺關,邯鄲、井陘而東,不可以惟吾所向乎?是故天下之形勢,必有取於大同府也。」
這就是宋朝有識之士對天下山河形式的認知,可以說非常中肯了。
這個時候你還說什麼「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險」,那不是蠢,就是別有用心了,一如趙光義那樣。
「章卿,且慢些說……」
趙煦見章惇這麼激動,連忙安撫他一下。
「陛下,此乃金玉良言啊!臣也曾思慮,党項人為何這般勇猛?仔細想來,似我大宋並無勝算。但如今看到這計策,臣茅塞頓開。不錯,党項人雖然勇猛,佔據地利,但他們欠缺人和!我大宋不應拘泥於一城一池之得失,而應當儘力剪滅其有生力量,那夏國自然不戰而勝之!」
章惇越說越是激動,「據臣所知,夏國上下不過百萬戶,卻有五十萬軍隊。若是將其軍隊屠戮一盡,則夏國青壯盡失。沒有了青壯,有再多土地又有何用?我大宋有人口兩千三百四十萬戶人,耗也耗死夏國了!」
「不錯……」
趙煦自然也想得明白,這是一個很簡單的算數問題啊!
「再者,這計策說得很清楚了,不拘泥一城一池得失,積小勝為大勝,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皆乃上乘兵法!陛下,此人是誰?若是得此英才,夏國何愁不滅?幽雲十六州何愁奪不回來?」
章惇的激動,在趙煦看來卻顯得很詭異。
「這人,章卿也是認識的。」
趙煦有點尷尬地說道。
「是哪位俊才?」
章惇急吼吼地問道,「陛下,夏國進攻在即,此人可抵十萬兵馬啊!」章惇不是說笑的,這個經過了實踐證明的戰略思想,游擊戰的精髓,絕對是顛覆一個時代的兵法。但是章惇卻忘了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就是兵卒素質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