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精神勝利法
「這還用說么,大宋必勝!」
趙鼎信心滿滿地說道,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宋朝經常打勝仗哩。殊不知,宋朝的對外戰爭永遠都是小仗打勝,大仗就敗得一塌糊塗。但由於朝廷的遮掩,尋常百姓只是知道大宋打勝仗了?大宋又打勝仗了!!前方傳來捷報,大宋又雙叒叕打勝仗了!!!
要是戰敗了,輕飄飄一句話,前方戰事不利,嗯,可以翻篇了。
然而,這隻能糊弄一些單純的百姓罷了,比如趙鼎。像市井小民,升斗市民,哪一個不知道宋朝的真正實力?要不然,你無法解釋,為什麼宋夏大戰之前,汴梁城的糧食猛然上漲了一個檔位。你可能也無法理解,為什麼酒樓茶肆里,市民們都在竊竊私語。或者你更不能理解的是,勾欄瓦舍里,上演的雜劇都是有關戰爭、英雄的話題……
無他,就是宋朝百姓知道宋軍是戰五渣,對他們是一點信心都沒,所以才追憶漢人最強大的時期,想要找一下虐待北方夷蠻的快感。
這個心理嘛,張正書是能理解的。
畢竟類似「我們先前——比你闊的多啦!你算是什麼東西!」「我祖上也曾富過」的言論,可以給自己增添一點虛榮嘛。用精神勝利法單方面宣布勝利,可不僅僅是阿Q的專利。究其根底,就是宋朝百姓在異族面前直不起腰來,只能用這種精神勝利法麻醉一下自己,滿足一下幻想。說白了,宋人就是自卑了。
因為武力打不過對方,又好面子,所以只能硬撐著說朝廷多厲害。
實際上是怎麼個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能用錢買平安就買平安吧,不要興刀兵就最好了。可惜,這種精神的麻木,讓宋人陷入更深的迷誤和虛妄之中。這種事,放在漢唐時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是五胡亂華之時,漢人也是極有血性。為何到了宋朝,漢人就好像一下子垮了一樣?
皆因宋朝「崇文抑武」國策的推行,已經逐漸讓社會產生了一種風氣——人人皆以讀書為榮,以當兵習武為恥。「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就是這時候傳開的,可見百姓對宋朝武力的極度不自信。男子一旦當了兵,上了戰場,十有九八就是成了炮灰。這樣的朝代,有人想當兵才怪咯。
看看秦朝,軍功爵制度下,誰不想當兵?
也就是趙鼎這種書生,才會信朝廷的話,認為宋朝真的很「強大」。
可但凡是有點閱歷,走南闖北的人,對宋朝的武力都表示堪憂。甚至一旦開啟戰端,多少走私商賈都提前得知,唯恐避之不及……
張正書看著兀自沉淪在「宋朝無敵」狀態中的趙鼎,他輕輕地嘆了一聲,感慨無知者真幸福。
「怎麼,小官人,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趙鼎很疑惑,他自認也算是知兵,知道西夏冬天出兵,那肯定是取禍之道。有了天時之利,再加上城池的地利,只要西軍給力一點,大宋絕對是勝利的。
「大宋贏是會贏,但笑到最後的,不一定是大宋。」
張正書搖了搖頭,目光有點獃滯。他是一個穿越者,也知道這場戰事的結果。大宋肯定是大勝的,只不過因為遼國的威逼,大宋的大勝也打了折扣。而這一次威逼,也算是給遼國掘下了墳墓。如果不是遼國給了李乾順親政的機會,在外戚梁氏的把持下,金國和大宋共同進攻遼國的時候,西夏想必也會出兵相助遼國的。唇亡齒寒的教訓,再加上宗主國,梁氏肯定會出兵。可惜遼國沒有這麼長遠的目光,他們只知道不能給宋朝滅了西夏。
確實,宋朝和西夏打生打死,對遼國來說是最好的。因為遼國可以從中斡旋,攫取最大的利益。如果西夏被滅了,那麼大宋就可以從容調動軍隊,屯兵北方,對遼國虎視眈眈了。從這個角度看,遼國橫插一手,讓大宋的大勝變得毫無意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了。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
張正書也是毫無辦法,遼國都準備開始秀肌肉了,宋朝北方禁軍又孱弱得連城都守不住。再加上開封北方,一到冬日就無險可守。一旦遼國鐵騎長驅南下,踩著封凍的黃河進入中原,那麼開封就等於卸掉了所有的防備,好像一塊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了。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宋軍不敢再進行刺激遼國的軍事行動也是應有之事。沒有人敢冒著國都被異族破掉的危險,去滅掉另外一個國家。這就等於一國打兩國了,在兵家上是大忌來的。
「那是遼國?」
趙鼎也回過味來了,他突然感慨一聲,說道:「遼國欺我大宋久矣!」
張正書一愣,突然想到,趙佶和北宋六賊制定的「聯金滅遼」計劃,未嘗不是對遼國的一次報復。為何?因為「遼國欺我大宋久矣」啊!被人欺負久了,奮起反抗一次,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不過,宋朝不該把自己最弱的一面暴露給金人,還傻傻地以為滅遼了之後宋金還是盟國。盟國又怎麼會攻打盟國呢?
正因為這種「天真」的幼稚想法,不負責任的外交手段,以及孱弱的北方禁軍,北宋看似巧合,實則必然的滅亡就不出意料了。
「有時候,仇恨可能會讓人蒙蔽了雙眼,比如你。」
張正書淡淡地說道,「遼國固然可恨,夏國也可恨,因為他們燒殺搶掠了我大宋百姓,似乎十惡不赦。然而,我大宋這種事也沒少做,遼國、夏國一樣恨我們宋人入骨。如果單憑仇恨就制定國策,那離敗亡就不遠了。」他沒法說得太露骨,卻希望趙鼎多點理智。
可惜,趙鼎根本不以為然:「我說的欺辱,並非兩國交戰,而是遼國對我大宋的飛揚跋扈……」
張正書一愣,然後微微搖了搖頭。他不明白文人的思路,欺負大宋不可以,卻可以欺負大宋的百姓。這算什麼邏輯?怪不得宋人不能齊心,一個還沒做官的書生都是這種想法,宋朝高層就更不會把百姓當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