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錙銖必較
所以,這個員外很不幸地被流言蜚語,不實謠言給擊潰了,甚至喪失了繼續經營的信心。
不得已,這個員外才無奈地出售了這塊地。但是把消息傳給牙人半年多了,杭州城內誰人不知道這是一塊「不祥之地」?所以,根本沒有接盤俠啊!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冤大頭,正想宰一筆水魚的時候,卻被牙人一席話「道破天機」,這員外哪能不惱怒?
只是這牙人也不怕:「曹員外,這事你想瞞也瞞不住的,待得去到官府,父母官問起這小官人知曉內情么,要是小官人答不知情,你就是欺詐之罪,可是要行刑的,這契約也作廢了……」
牙人確實是怕,但更多的是為自己著想。契約作廢,他也要被罰巨額錢銀,這是牙人不願意承擔的。或許在其他鄉村縣鎮里,牙人作惡很猖獗。但是在大城市中,特別是涉及到田地宅屋的交易,牙人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別一個錢沒賺到,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這員外也是恨得牙痒痒,生怕張正書知曉了內情后甩手就走。他好容易找到一個接盤俠,哪裡能放過?「這位小官人,先前之事我沒說清,是我不對,這樣罷,這地你四十貫錢拿走就是了……」
說著,這員外的表情很是心疼。這麼一句話,一下子就少了五貫錢,擱在誰身上誰不疼啊!一貫錢約等於後世一千五百多塊錢,而且還是購買力極高的一千五百多塊錢,五貫就是七千多塊錢了。
畢竟只是在杭州,而不是在汴梁城,地價也沒貴到那麼離譜,大體上還是符合大宋國情的。
當然了,這地方要是一座園林,哪怕是只佔三畝地的小園林,怕也要幾百貫錢了。兩位牙人也有點吃驚,沒想到這個員外一退就是退這麼多步。跟著這位員外的牙人立即說道:「這價錢還有待商榷,價格太低了官府那邊也不好處理……」
另一位牙人為了錢銀著想,也開口說道:「其實四十五貫錢已經不算貴了……」
兩個牙人伸出手,合在一塊,在袖子里你來我往的商討了一番,給出的結論是:「一共五十貫錢罷,五貫錢是牙錢,我們二人均分,四十五貫錢是置地錢,還要補上賦稅、免役稅,大抵上又是一貫錢……」
張正書頭都大了,幸好他不差錢,不然單單是這土地買賣,都能把他搞窮了。
怪不得宋朝不抑兼并,原來買賣土地里,還藏著這麼個隱藏費用啊?突然想起他那便宜老爹,手裡握著的土地不計其數,那他豈不是做了冤大頭很久了?怪不得他把土地當成是命根子,死死的拽在手裡,一畝地都不肯賣。像屬貔貅的,只吃不拉。原來是因為用高利貸手段拿到的土地,不用交牙錢,只需要給足賦稅和免役稅就行了。
要不是張正書是穿越人士,他也會鑽這個漏洞的!
果然,宋朝不抑兼并,雖然還有牙錢,有補交賦稅、免役稅等等手段來調節土地,避免土地太過集中。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利用高利貸來獲取田地,已經是一種秘而不宣的潛規則了。農民能不用交牙錢,還以為賺了大便宜,其實虧得最多就是他們。
土地沒了,雖然還能佃租,但是未來呢?子孫怎麼辦?
不過這也是歷史大勢,也可以說是金融大勢,財富註定要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如果朝廷不作為的話,沒能促進稅收,實現收入再分配,那麼貧富越來越懸殊,最後矛盾不可調節,幾百年又一次輪迴出現了。這就是歷史怪圈,怪就怪在人性,太過貪婪。
其實對於張正書來說,只要是漢人王朝,那誰做皇帝也不相干。
可被異族入侵,導致中華文化長歪了的,那就是死都要阻止這種事發生的了。
反正天下分分合合,都是在「土地」這個根源上。張正書很快就有能力堵住這個漏洞了,一旦銀行出來,廣鋪天下之後,很多地主會驀然發現,他們再想拿下一畝良田,成本會大大的飈升。而再對比工商業的興盛,他怎麼理財,張正書覺得這是一個用腳指頭都能做出的選擇。
社會風氣一旦形成,除非有絕大的外來力量摧毀,不然,這個勢頭是永遠遏制不住的。資本這個吃人的怪獸,就這麼被放出來了。
張正書還在神遊天外的時候,曹員外還以為張正書不願意,皺眉道:「四十五貫錢,小官人能接受?還是四十貫錢罷,牙錢給足你們便是了……」
牙人卻搖了搖頭,說道:「曹員外,莫要讓小的們難做啊,這世道可越來越不好混了。平日里我們也就是靠多跑腿才能賺些錢,你想讓我們一下子全都賠光么?若是其他事也就罷了,可這土地買賣,沒有官府蓋印,是不得生效的。曹員外,你就高抬貴手唄,你也不缺這麼幾貫錢……」
曹員外也是開始大皺眉,說道:「這……」
「不就是五十貫錢罷了,我給。」
張正書也懶得講價了,正所謂千金難買心頭好,這個地方確實還是不錯的。除了不像其他造船作坊那麼大之外,其他硬性條件都不錯了。
至於地方窄小?這個算事嗎,只要有錢,什麼宅地買不到?更何況,張正書仔細瞧了一下,周遭方圓幾里地,都是「荒地」,只要價錢合適,拿下來應該問題不大。
關鍵是要先把這個地方拿下來,那其他的就不是問題了。
「小官人果然是做大事之人!」
曹員外也佩服了,開口就是幾十貫錢的,那都是有錢人吶!江南人不像北方人這樣豪爽,哪怕家財萬貫,也要扣扣索索的,把一文錢都計算得門兒清。這是性格使然,無關財富多寡。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江南有許多隱形的富豪。看模樣不過是尋常員外的模樣,其實家中藏有錢銀數萬貫的大有人在。做生意錙銖必較,和北方人豪爽的性子不同,張正書也是深有體會的。因為在前一世,他也是個南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