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不知己也不知彼
張正書有點訝然,這還真的是猜不到啊!不過他也沒上手把脈,而是調出了系統,仔仔細細地給趙煦看了一下,然後才說道:「我估摸著,要是官家你再禁慾一年半載,別那麼操勞,按時吃飯作息,很快就能養好身子了。如果落下病根,怕是……」
趙煦聽了這話,臉色有點不好看。
「朝局如此,朕如何能不操勞?」
趙煦一陣心煩意亂,語氣都刺耳了起來。
「這簡單啊?」張正書隨口說道:「朝中大臣不是能為你分憂嗎?反正無關要緊的事,就由他們去斷決就行了。而你可以穩坐釣魚台,大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趙煦冷笑道:「朕一直都如此。」
「那就再把尺度調整一下咯,這有多難?」張正書口無遮攔地說道,「或者定個時辰批閱奏摺,超過四個時辰,天大的事都不管了……」
趙煦就知道這小子滿口胡言,沒有多少建設性的。
「罷了,你是不知朕的難處。」趙煦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那『天險之城』建得如何了?」
「真正建,放心吧,我辦事什麼時候撂挑子過?」
張正書沒心沒肺地說道,「只要沒人干擾,按照我的進度,五年之內保管能建成。」
「能建成就好……」趙煦嘆了口氣:「西北戰事不順,朕怕契丹人會趁火打劫。」
「放心吧,不可能的事……」
這話剛一說出口,張正書就後悔了,連忙開始圓道:「我是說,耶律洪基也麻煩多多,遼國境內也不安穩,他不可能出兵的。」
氣氛一時間很尷尬,良久趙煦才陰晴不定著臉色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額……說實話不會被打吧?」張正書小心翼翼地說道。
「說!」
只說一個字的時候,趙煦身上的威迫力十足,但很可惜,張正書並不吃這一套。
「我家有私榷商隊,跟契丹人做買賣時無意間聽說的。」張正書當即把「黑客」探聽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煦。確實,遼國內部不是鐵板一塊,耶律洪基也無法主導整個遼國。這些趙煦都知道,但他沒想到,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至此。比如耶律家和蕭家的恩怨情仇,糾纏得這麼深;比如遼國的貴族私兵,居然比皮室軍還要厲害;比如遼國最能打的軍隊不是皮室軍,而是御帳親騎;比如遼國和女真、萌古等部族的關係正在惡化當中,契丹貴族是窮奢極欲和普通牧民的悲慘生活……
猶如聽故事一樣,趙煦第一次全面地了解了一次遼國。
也不能怪趙煦,畢竟他是皇帝,很多消息他知道的時候,都被有意無意地加工了一次。也就是說,底下的人不想趙煦知道的事情,趙煦是鐵定不會知道的。以趙煦的聰明,再結合這一年多以來他從報紙上知道的事情,也就全都明了了。原來,他一直被人說蒙蔽著。
或者說,這是有人故意不想讓他知道某些事情。
當張正書的「故事」說完了之後,趙煦陷入了沉默之中。其實,張正書也早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所以他靜靜地等著趙煦的下文,一邊還感慨著歷史上南北兩宋的命運如此雷同,怕滅亡的原因是一樣的——宋朝皇帝基本上都不了解對手,也不了解自己。《孫子兵法》有雲,「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意思顯而易見,既不了解對方又不了解自己,逢戰必敗。
宋朝重大的戰略失誤在於兩個:一個是聯金滅遼,一個是聯蒙滅金。性質一模一樣,下場也一模一樣。
為什麼呢?
因為宋朝不了解遼國,不了解女真,更不了解萌古。最可笑的是,宋朝還不能正確地認識自己。
造成這個的原因是什麼呢?就是宋朝皇帝根本不了解他的國家,這聽起來像一個笑話,但這就是事實。也是,如果一個皇帝連汴梁城都不成出過,連民間疾苦都不知道,只憑著奏摺上的加工過的陳述,再加上手下大臣有意無意的隱瞞,這樣的宋朝皇帝想要了解自己的國家,想要了解敵國?怕是只能痴心妄想。
這也是為什麼文官們都懼怕報紙,費盡心思要打壓報紙的原因了。
有了報紙在,他們想要隱瞞的事情就隱瞞不住,那麼他們還怎麼欺上不瞞下?
這些事張正書之前也沒想到,只是以為文官是藉機發難罷了。不曾想,他們早就看報紙不爽了。從這些事就可以看得出來,張正書的政治智商確實不夠用。沒辦法,他的潛在對手都是官場老油條,打不過也不丟人。現在的張正書,抱緊了趙煦的大腿,大概也不用忌憚誰了。良久,趙煦才開口說道:「遼國果然是如此境地?」
其實,這句話就等於趙煦承認了他不了解遼國。張正書卻假裝沒聽出來一樣,笑著說道:「官家,這些都是我家私榷商隊無意中聽聞的,至於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倒是聽說了夏國已經派了好幾撥使者入遼,怕是夏國處境艱難,才會如此著急罷?不過時日過去了這般久,也不見遼夏有何動靜,估摸是條件還沒談妥……」
趙煦點了點頭,這會趙煦已經心不在焉了,他心中滿滿都是憤怒——自己被瞞了這麼久!幸好趙煦也知道,不能讓張正書知道這種事,他才表現得很平常:「那依你看,怎麼應付夏國此舉?」
「額……」
張正書覺得自己好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接話才好。
「照實說,難道你也想瞞朕不成?!」
趙煦的怒火泄出來一點點,也讓張正書放下了擔憂。
「那就恕我直言了。」
張正書說道:「有紙筆嗎?」
趙煦示意彭元量去準備,很快就拿來了筆墨紙硯。張正書為了讓趙煦看得清楚,特意在卧榻上的小几寫畫起來。卧榻比太師椅還低一些,趙煦坐起來就能清楚地看到張正書在寫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