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共性想象
直到「陸明澤」消失,曹茜才緩過神來,想起這張臉她曾在邢燁的鏡子上見過,立體的樣子比鏡子中的平面容貌更美好,在他身邊呼吸都不由放輕了些。
曹茜對邢燁道:「你的鏡子呢?」
邢燁掃了曹茜一眼,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道:「我們繼續找人找線索,儘快摸清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眼下他也找不到鏡子。
曹茜摸摸保潔制服寬大的衣兜中的天鵝水晶,她在選擇琳達時,從未想過要得到什麼回報,只是同為遊戲的受害者,不想做一個見死不救的人罷了。可是沒想到,被拯救的人竟然是她。
系統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呢?
邢燁在「陸明澤」消失的位置前站了一會兒,魏淼緩過神來道:「我的媽呀,幸虧這麼好看的男人只在遊戲世界里有,現實世界要是有,那我就找不到老婆了。」
非常標準的直男的想法了。
魏淼問道:「那個,他是你想象出來的?你為什麼想象出他來?」
邢燁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擁有身體的陸明澤,他希望能夠在現實世界中,看到小鏡子回到自己的身體中,清醒的陸明澤對他說謝謝,偏偏是在這種情況下,眼睜睜地看到他消失
等等!
「20樓一定有什麼關鍵線索,否則我不會在這裡見到他。」邢燁對餘下三人道,「一般人在看到不想看到的事物后,會下意識想逃離讓他傷心的地方。我既然能在20層看到他,代表這裡一定有世界意識不想我發現的東西存在。」
魏淼愣了下,他感覺邢燁與那個消失的好看的人頗有淵源,見到他消失,邢燁似乎很傷心。一個人要怎樣在這種心境下,還能保持冷靜和理智,分析出現狀呢?換成他,他是永遠不想再回29樓面對丟人的自己的。
曹茜與關嶺已經習慣了,他們更擔心的是,邢燁方才說「逃離傷心的地方」,這代表此時邢燁是難過的,只是被他強行忍住了。
20樓被一個有名的心理諮詢室租下來了,這裡有幾個專門的心理諮詢室、器材室、檔案室和幾個教室,教室是給學生或者有輕微心理疾病,需要集體疏導的人使用的。
此時已經是晚上10點,就算有夜間授課,也會在九點左右下課,這個時間20樓是沒有人的,全部關著門。
曹茜想直接踹門,被關嶺攔住了。他指指上面的監控,示意可能會被人發現。
20樓的走廊是關著燈的,眾人也是靠著手機亮光才能看清這裡的環境。
邢燁微微皺眉,為什麼什麼也沒有呢?
魏淼翻了一圈后道:「全鎖著門,我透過窗戶看到裡面,一個人也沒有,好像不會有什麼關鍵線索,你猜錯了。」
關嶺道:「大佬怎麼可能會有猜錯的時候,我相信大佬的判斷,20樓一定有東西。」
對方人多勢眾,魏淼撇撇嘴沒反駁,不過暗暗唾棄關嶺和曹茜,覺得他們已經被邢燁洗腦了。
邢燁依舊站在陸明澤消失窗戶前,看著20樓的環境,將進入這個世界后經歷的一切全部想了一遍,尤其是系統的提示。
系統的提示一般會有強烈的誤導性,但是它真的有用,需要玩家撥開迷霧看到本質,這時系統的提示才會讓人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邢燁道:「系統說過,在這個世界待得越久,理智就會越少,你們有缺少理智的感覺嗎?」
一般人狀態不對時,其實自己是能感覺到的,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在這裡,大家都清楚失去理智是系統作祟,所以不會為了面子隱瞞。
曾經瘋過一次的曹茜想了想,搖頭道:「沒有,自從聽你的不想壞的事情,不進入共性想象中,我一直保持清醒,沒有系統提到的會越來越瘋狂的表現。」
關嶺也說道:「我也是,狀態很好,而且不胡思亂想而已,很簡單的,我剛才看了下手機可以聯網,下載了一套英語聽力正在聽,可穩定心態了。」
魏淼也表示他現在除了有些恐水外,沒有什麼異樣。
「原來是這樣。」邢燁道,「是我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簡單了。」
聽他這麼說,魏淼就不樂意了:「原來是怎麼樣呀?你又明白什麼了?什麼叫把世界想得太簡單了,就這樣還簡單呢?我差點把自己喝水喝死,靠想象淹死。」
他對邢燁還是有些不服氣的,這很正常。他並不是邢燁小隊的人,莫名其妙要聽從一個人的吩咐,任誰都會有抵觸感。
邢燁也沒生氣,反而笑道:「對,你保持這個心態,就可以進入共性想象中了。」
魏淼頓時閉嘴。
邢燁道:「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我剛剛想到,這個世界如果只在表面世界中,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的。只有進入共性想象中,才能發現真相。」
「為什麼?」曹茜第一個不想再次陷入那種狀態中,她不希望自己是個螞蟻,更不想再鋸腿了。
邢燁解釋道:「系統提示說,這個世界會越待越難受,逐漸失去理智。可是我們現在保持冷靜已經3個小時了,沒有任何失去理智的表現,這與系統的描述相悖。那麼答案只有一個,只有共性想象中才會逐漸瘋狂,方才曹茜與魏淼的表現已經證明這一點了。」
曹茜、魏淼:「」
「同理,共性想象代表了世界意識,如果我們不進入其中,是無法走出這裡的。這個世界考驗我們的是,能夠在負面情緒中,依舊保持冷靜的思維能力,這是一個自相矛盾的事情,很難做到,但又必須做到。否則我們要麼在正常世界中小心翼翼地原地打轉,要麼就瘋在共性想象中。」邢燁對三人說道,「要不要進入共性想象,你們自己決定,我要去了。」
說罷他閉上眼睛,不再壓抑自己,將焦慮的情緒釋放出來。
曹茜和關嶺自然緊隨其後,三人睜開眼睛,看到兩隻螞蟻一頭獅子以及一條長腿的鯉魚。
邢燁示意兩人看向心理諮詢室,此時三人的眼中,20樓是亮著燈的,一間諮詢室開著門。
「果然不一樣。」關嶺低聲道。
三人悄無聲息地走向諮詢室的大門,魏淼疑惑道:「你們怎麼了,你們看見什麼了?」
「想知道我們看見什麼就進入共性想象,」曹茜道,「辦法已經告訴你了,我們沒有義務將線索也告訴你。」
「我們這麼說話不會驚到裡面的人吧?」關嶺擔心地問道。
邢燁搖頭:「不會,現實世界中沒有他們,這兩個人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他們處在想象中,且不是我們的想象,我們所做的一切不會影響到他們。」
魏淼跟著三人走進諮詢室,兩人正坐在沙發上交談,其中一個是位年長的女性,人類外表,看起來很和藹。
另外一個,則是個全身黑漆漆的人,這並不是說他的膚色,而是他隱藏在黑暗中,有點像柯南動畫片中的小黑,無論怎樣都看不清他的容貌。
這代表世界意識不想讓眾人看清他的樣子。
「最近感覺怎麼樣?」心理諮詢師和藹地問道,她是目前眾人唯一在共性想象中看到的人類。
「你勸我多出去走走,我前段時間去了拉薩,上布達拉宮,想感受一下空曠無人的感覺。」小黑說道,他的聲音像是被變聲器處理過一般,聽不出性別和特徵,「可那裡到處都是人,更令人窒息,我有時候路過學校的湖邊,就想直接跳進去,泡在裡面再也不出來了,這樣就可以聽不到令我煩躁的聲音了,可是我一想到這個人造湖也有過不少自殺的學生,我就不想跳進去了,我想死在一個安靜的地方。」
他有很明顯的自殺傾向,不過心理諮詢師並沒有肯定或者否定,而是說道:「你所談的情況,從心理學的角度完全可以理解。很多人都會產生這樣想法,這也是一些人喜歡黑夜的原因,並不能因此視自己為異類。你可以經常聽一下安靜的純音樂,感受生活的美好,發掘人類美的一面。」
小黑猶豫道:「我覺得很難受,適應一個新環境好難,為什麼人要不停變動環境和位置,我只想安靜學習,給我一個獨立的空間就好。我不想接觸這個接觸那個,與人交流讓我煩躁,我受不了一星半點的雜音,要是能聽不見看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就好了。」
對話到此為止,兩人消失,不過馬上又有一間個房間的門打開。
四人連忙跑到那個房間中,看見小黑一個人坐在這裡發獃。
他面前有個錄音筆,呆坐一會兒后,小黑拿起錄音筆說道:「我成績很好,同學老師都在誇獎、表揚我,我知道接下來我該幹嘛,繼續研讀,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家裡也不缺錢,能夠讓我一直攻讀下去。
「我明白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但我不知道這樣的我是否開心。我沒有開心,沒有痛苦,這種失去一切感覺的滋味讓我覺得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時鐘秒針的聲音每一秒都是那麼漫長。
「但是我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這樣子,我要在人前保持微笑,讓他們認為我活得很好。一開始似乎是因為在意別人的想法,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情。與人交往好累,我好像每一刻都被泡在水裡,連抬手的動作都那麼艱難,活著好吃力。
「我為什麼要活著?」
畫面到此消失,20樓重新歸於平靜,再沒有其他畫面出現。
眾人互相看看,見彼此還是動物模樣,知道他們還在共性想象中,是畫面自己結束的。
「這是什麼意思?」關嶺皺眉道,「你們不覺得這個人很煩很令人討厭嗎?怎麼會有這麼多要求,世界難道還要圍著他轉嗎?」
魏淼道:「現在很多年輕人都有這種想法,厭世、抑鬱,靠尋求刺激來緩解自己的壓力,都是生活太好閑的,我們那個年代哪有這麼多事。」
聽他的語氣,起碼是60、70后了,但是魏淼說自己是省游泳隊的,應該是教練老師一類的,否則不會是這麼年紀。
曹茜道:「也不是,以前也有心理疾病存在,只是沒人重視,很多都當成精神病處理了。不過現在這個明顯不是過去,有專業的心理諮詢室緩解,小黑應該能緩解吧。」
三人看向邢燁,邢燁道:「聽過方才的對話,小黑一開始與心理諮詢師對話時,有社交恐懼、焦慮症以及輕微抑鬱,好在他選擇了積極治療。不過後來的畫面可以看出,他的治療沒什麼效果,反而更加嚴重,出現重度抑鬱的表現。」
「為什麼要讓我們看這一段內容?」曹茜不解地問道,「就單純是20樓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嗎?」
「我們去下一個樓層吧,」魏淼建議道,「我很擔心我的隊友,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而且我覺得這個樓層很難受,很失望,我不想待在這裡。」
負面情緒讓幾人都不舒服,三人看向邢燁。
「失望、難受奇怪,我也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難道也是共性想象中的一環?」邢燁看著諮詢室喃喃道,「這一層處處透著古怪。」
見三人在等自己的意見,邢燁也覺得這裡無法再發現什麼,便道:「我們走吧。」
這一次坐上電梯,幾個人感覺都不好受,呼吸困難、陰冷、沉重、擁擠,其實四個人乘坐電梯很寬鬆,卻偏偏覺得擠,感覺要是只有一個人就好了。
四人本想去19樓,可按按鈕的魏淼腦子一暈,不知怎麼就按下了16的按鈕。踏上16樓,這一層被一家外企租下來,佔據15、16兩層,跨國公司夜晚聯繫比較多,這時有很多人加班,各種動物在走廊中穿梭,嚇了曹茜等人一跳。
他們感覺自己越來越無法忍受這裡,如果邢燁再想不出辦法,他們就要瘋了。
邢燁還在努力思考,鏡子在哪裡,以及心理諮詢室中的那一幕代表什麼。
他看著走廊中來來往往的動物們,再一次嗅到曾經在任婷曼身上聞到的臭味,令人作嘔,讓人不想處在這個空間中,不想接觸這麼多人。
社交恐懼,人變成動物,電梯,外界燥熱難以生存的環境,小黑說自己討厭變幻環境,喜歡一個待在熟悉的地方
「我明白了,」邢燁舒了一口氣,「我知道我們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