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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撩她

  隔了一日,又輪到長安去甘露殿守夜。


  慕容泓照例要她陪下棋,不過這次因著時辰還早,便沒有屏退劉汾。


  兩個人你來我往煞有介事地在棋盤上落子,劉汾在一旁看得面色凝重。


  年輕時他也曾見過當時還是婕妤的慕容瑛與別的美人手談,好歹能看懂一二。怎麼這兩人的棋局他卻絲毫看不懂?莫非這是他所不知道棋類?

  若真是如此,可要好好記住兩人的棋路,回頭報給太后聽。


  如是想著,劉汾便緊咬腮幫努力記起黑子與白子的位置,只看得雙目發酸青筋暴起,都沒找著什麼規律。


  兩人下棋似乎全憑喜好,東一顆西一顆的,半點關係也沒有。


  然而,漸漸的他發現白子和白子連起來了,黑子和黑子也連起來了,白子被黑子完全包圍了!

  這算什麼?劉汾目瞪口呆。


  慕容泓和長安卻同時收了手。


  長安看著棋局嘖嘖贊道:「別人是筆下春風落筆成蠅,陛下是指下春風落子成花,果然胸有溝壑不同凡響。」


  慕容泓抬眼看她,道:「你也不遑多讓。」


  長安忙自謙道:「奴才哪有這本事,不過跟著陛下您亦步亦趨罷了。」


  劉汾聽得一頭霧水,什麼指下春風落子成花?他揉了揉眼,定睛一瞧,擦!跳出棋局來仔細一看,兩人哪是下棋啊?分明在棋盤上拼了一朵鑲著黑邊的白菊花!看模樣還是蟹爪菊!


  劉汾:「……」果然幼稚!

  慕容泓心情甚好,吩咐長安:「把棋收了。」


  長安應喏,手腳利落地收拾起棋盤來。


  慕容泓又問劉汾:「那些參選郎官的官家子弟是明日進宮么?」


  劉汾道:「是。」


  「什麼時辰?」


  「明日辰正。」


  慕容泓思量著道:「辰正,早朝應是散了。這樣,劉汾,朕懶得親自去選,明天你代朕走一趟吧。」


  劉汾惶恐,道:「奴才愚鈍,不知陛下中意怎樣的人才,只怕差事辦得不合陛下心意。」


  慕容泓嗤笑,道:「什麼人才,真正的人才那都是有風骨的,會貪這種捷徑?你就挑機靈的,嘴甜的,能哄朕開心的就行了。」


  劉汾想了想,又看了看一旁的長安,試探問道:「就如長安這樣的?」


  慕容泓側過臉瞥了眼長安,道:「差不多吧。」


  長安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諂笑。


  慕容泓立刻移開目光。


  劉汾斟酌著道:「陛下,那奴才可否帶長安同去,也好多個參考?」


  「你看著辦吧。」慕容泓打了個哈欠,起身道:「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長安伺候他上了床,慕容泓靠坐床頭,一手摟著愛魚一手展開長安遞給他的那兩張紙,道:「待會兒再熄燈,朕跟愛魚玩一會兒。」


  「是。」長安收好了棋子,又把花瓶搬到窗前擺弄。


  根據嘉言的口供,太后前後給相國府的公子小姐送過三回東西。龑朝定都盛京這才幾個月,便送了三次,頻繁得讓人覺著蹊蹺。可那些禮單上的物品都是宮中之物,她一個穿越的實在沒辦法通過那些吉祥如意詩情畫意的名字推斷出到底是什麼東西,所以拿給慕容泓看看,也許他能看出其中端倪也不一定。


  過了片刻,慕容泓道:「長安,熄燈吧。」


  長安吹滅殿中燈燭,回身見慕容泓一手支額側卧榻上沖她招手。


  她走過去在腳踏上坐下。


  慕容泓指尖點點床沿。


  長安秒懂,把手放了上去。


  慕容泓慢慢地在她掌心劃了三條橫,然後看著她。


  長安點點頭。


  慕容泓挑眉。


  長安下頜一抬,面露自得。


  慕容泓鮮妍的唇角彎起,忽然伸指颳了下她的鼻尖。


  長安:「……」擦!這公鴨嗓在幹嗎?在撩我?我……


  還沒想好要怎樣,便見那隻蠢貓也站起來,有樣學樣地抬起一隻小肉爪,小心翼翼地到她臉上撩了一下。


  慕容泓樂不可支,手背抵唇悶悶地笑。


  長安與愛魚四目相對,心道:喵的,我不敢動你的主人,難道我還不敢動你!剛準備伸手抓它,慕容泓早一把摟著它滾到龍榻里側去了。


  長安看著那佔了便宜雙眸晶亮的一人一喵,想著如今情勢下尚能如此苦中作樂也屬不易,便沒再計較,一扭頭坐回牆角去了。


  次日一早,上朝前劉汾囑咐長安先去客院定下初步人選,待散朝後他再來進行第二次篩選,這樣在晌午前還能讓陛下見見人。


  旭日東升,長安抱著愛魚慢悠悠地走在去客院的路上。吹著開始回暖的晨風,看著發芽開花的庭樹,長安心中感嘆:若是慕容泓能坐穩了這帝位,這種逗貓不遛狗,混吃不等死的日子該是多麼的愜意啊!


  美好的想象還未完全展開,耳邊忽傳來一陣喝罵聲。


  長安眉頭一簇,心想:誰他娘的一大早在那罵街!她循聲急走兩步,穿過夾道便見五六個太監咋咋呼呼地圍在宮苑西角的一株枇杷樹下,其中較為年長的長臉太監腳下踩著另一名太監喝問:「說,什麼時候還錢?」


  「發了月例還。」被踩那太監道。


  「發了月例?你月例三百文,孝敬師父二百文,自己還剩一百文,你欠我二十四吊錢,要還……要還……」說話之人一時算不清要還多久,眯縫著眼掰手指。


  「要還二十年。」旁邊有人介面。


  「對,二十年。你他娘的,雜家就是放印子錢,利錢也不止這個數了。不讓你賭你非湊過來,輸了又拿不出,存心找揍不是?」長臉太監說著,狠狠踹了地上那人幾腳,那人蜷起身子,忍著不出聲,長臉太監見狀似是更來氣,愈發踹得狠。


  旁邊一人眼珠一轉,拉過長臉太監耳語幾句,長臉太監眼睛一亮,走過來蹲下-身子抬起地上那人的臉一看,雖是沾滿了泥灰與血跡,可那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遠非一般男子可比。


  他臉上泛起笑意,放柔聲音道:「呂英,雜家有個掙錢的好去處,你要不要聽?」


  呂英抿著唇不說話。


  「聽說太後宮中的郭公公位高權重卻平易近人,喜歡結交朋友,尤其是,像你這樣的朋友。改天,雜家託人讓你們倆認識認識?只要巴結上他,別說二十幾吊錢,便是咱們幾個,見著你都得管你叫爺。」那人嘴上說得正經,眼睛里卻忍不住透出一絲齷齪的淫-笑,伸指挑著呂英的下頜問:「你說怎麼樣?」


  呂英烏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嘴一咧:「你去死。」


  那人大怒,領著周圍幾人對呂英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拳拳到肉的悶響與亂七八糟的咒罵聲中,忽然插-進一道雌雄莫辨的低斥:「住手。」


  眾太監循聲回頭一看,只見一細眉細眼的小太監抱著一隻大橘貓站在不遠處面色陰沉地看著他們。


  「去去去!哪來的回哪兒去,別多管閑事!」眾太監見長安瘦小支伶,只以為是剛進宮的小太監,絲毫也沒把他放在心上,為首那長臉太監更是攆狗一般揮揮手叫長安快滾。


  長安沉著臉走過去,狹長晶亮的眸子掃視眾人一眼,突然抬腿踹了長臉太監一腳,罵道:「作死的奴才,一個個的都不想活了是吧?國喪期陛下都停宴飲止笙簫,恪守禮制修身養性,你們居然敢聚眾賭博?居然還敢因為賭資大打出手?榆木的腦袋石頭的脖子,想試試劊子手的大刀能不能砍得動?」


  長安一路罵一路踹過去,一圈下來,她緩了口氣,頤指氣使道:「說!都是哪個院的?去個人把你們院的管事找來!」


  眾太監被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太監給踹了,心中自然不忿。但既然進宮做了太監,也不可能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剛才遠了沒看出來,近了才發現雖然國喪期大家都穿灰色衣裳,但這小太監的衣裳襟口和袖口居然有鑲邊!

  再看他手中抱著的那隻貓,貓大家都見過,但何曾見過這般油光水滑肥頭大耳的?


  如此一來眾太監心中沒底,倒不敢貿然發作了。


  那長臉太監眼珠轉了幾轉,上來作揖道:「這位小公公打哪兒來啊?」


  「你看雜家像從哪兒來啊?」長安斜眼看他。


  長臉太監看著她懷裡的貓,道:「雜家聽聞,當今的皇帝陛下御前也養著一隻貓,莫非,就是這隻?」


  長安冷笑:「算你還有點眼光。」


  長臉太監忙奴顏婢膝道:「想不到公公年紀輕輕,居然是御前紅人,奴才們眼拙,一時沒認出來,您見諒。」旁邊其他太監跟著附和。


  長安瞟著他不說話。


  長臉太監尷尬了一下,腆著臉道:「公公,您看奴才們也是入宮不久,不懂規矩,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您高抬貴手,繞過奴才們這一次。」


  「你們哪是得罪我?國喪期聚眾賭博,你們得罪的是陛下,是太后,是朝廷的禮法規矩。這麼輕輕鬆鬆三言兩語就想矇混過關?你當這是賭坊呢。」長安冷哼道。


  長臉太監聽她話中似有轉圜餘地,便問:「還請公公給奴才們指條明路。」


  長安看著遠處悠悠道:「要消災么,路子很多,就看你們想走哪一條了。」


  消災,除了花錢消災,還真沒聽過有別的路子消災。


  長臉太監明白了她的意思,儘管心中不樂意,但畢竟把柄在她手裡,也不敢不從。


  他磨磨蹭蹭不情不願地從懷裡掏出一包銅錢,遞給長安。


  長安眉眼不抬,撫摸著愛魚的絨毛道:「這是給陛下的愛寵買魚乾吃的么?」


  長臉太監臉色一僵,轉瞬反應過來,回身踹身後那些太監,罵道:「一個個還藏著掖著做什麼?留著買棺材板呢?」


  眾太監忙把錢都掏出來,遞給長臉太監。


  長臉太監眼中冒火滿臉堆笑地把錢都遞給長安。


  長安側過臉掃了一眼,發現好大一包,暗忖藏在懷裡豈不鼓出來好大一塊?轉念一想,反正抱著愛魚呢,最多愛魚覺著有點硌罷了,不礙事。


  如是想著,她剛想伸手拿錢,身後冷不丁傳來一聲冷嘲:「區區一個御前侍貓,也敢來我鉤盾室指手畫腳作威作福,誰給你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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