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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笑話

  傍晚,長安去四合庫取了托宮女採購之物便回了長樂宮東寓所, 挑出幾樣零嘴拿去給隔壁那倆小子, 順便通知長祿今晚去甘露殿值夜。自慕容泓病後,她都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囫圇覺了。


  誰知到隔壁一推門, 那門居然還從裡頭閂上了。


  「喂,大白天的閂什麼門?快開開!」長安拍門道。


  屋內有動靜,但就是沒人來開門。過了好一會兒, 長福才將門打開。


  「大白天的關著門幹什麼呢?」長安走進屋中,一眼看到長祿睡在鋪上, 馬上又回過身來看長福。見長福眼神閃爍,她指點著他笑道:「啊, 你們這倆小子不學好是不是?說, 剛才關著門到底幹什麼了?」


  長福摸著後腦勺訕訕道:「真、真的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你露出這副心虛的表情?」長安將手中幾包點心甩給他, 走到大通鋪邊上準備取笑裝死的長祿幾句。長福居然急急忙忙地跑來攔她,道:「安哥,長祿今天不大舒服,已經睡著了,你就別吵他了。」


  「不大舒服?」長安瞥長福一眼, 道「那我可就更應該看一看了。別忘了你安哥我在太醫院可是有人脈的, 若是病得嚴重的話,說不定還能去央個醫丞來給他瞧瞧。」


  長福聞言,想說什麼卻又找不到由頭, 最後只得道:「長祿, 你也見了, 我實在攔不住,你別怪我。」


  說話間長安已經走到大通鋪邊上,看著長祿那青紫腫脹的臉,放下臉色,問:「怎麼回事?」


  因上次長安已經告誡過他不要去管萍兒和殷德的事,故而長祿並不敢告訴長安是因為去探望萍兒被殷德打了。倒是長福見他不做聲,在一旁多嘴道:「是廣膳房的殷公公帶人打的他。他干姐姐病了他不過去瞧了一瞧,那殷公公就不問青紅皂白地把他打了一頓。」


  「哦?那殷德既然能做到廣膳房膳正,想必也不是衝動無腦的。即便懷疑你與那萍兒行止不妥,應該也會看在你是御前聽差的份上,押你來交由劉汾發落才是,如何就會自己動手打你?長祿,你這套說辭只能騙騙長福。老實交代,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安好整以暇道。


  長福在一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長祿對自己說的竟然不是真話。


  長祿本想去幫萍兒,可到頭來自己被痛打一頓不說,還連累了她也遭打,心情正不好。又見長安來盤問,心裡登時煩躁起來,道:「反正你又不會幫我,問那麼多作甚?」


  「嗨喲,還長脾氣了!」長安霍然站起,一把掀開他身上的被子,罵道:「都這會兒了還在床上躺什麼屍?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去甘露殿值夜!」


  長祿咬唇不語。


  長福在一旁小聲道:「安哥,你看他被打成這副樣子,怎麼去陛下面前當差……」


  「那我可管不著。他不是說了么,反正我又不會幫他。」長安抱著雙臂側過臉道。


  長福磨磨蹭蹭地挪到鋪旁,推長祿道:「還不給安哥認個錯,莫非還真想這副模樣去給陛下值夜?」


  長祿坐在鋪上,嘴唇動了動,破裂的唇角一陣劇痛,想起那頓好打,他心中又不甘起來。他雖出身貧苦,但家中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最是護他,入宮之後也不曾受什麼欺辱,只這次吃了這般大一個虧,叫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還不服氣?不服氣你倒是去打回來啊,坐這兒生什麼悶氣?」長安激他。


  「你知道什麼?就算我打得過他,他回去還不拿萍姐撒氣?」長祿氣惱之餘,口不擇言。


  「哦,原來是殷德打了萍兒。怎麼,當著你面打的是不是?然後你忍不住上去保護萍兒,就跟殷德幹起來了。看你這模樣,一個人應該不至於將你打成人頭豬腦,殷德有幫手?」長安問。


  長祿扭過頭去,不答話。


  長安冷笑一聲,道:「長祿,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最後一次提醒你。在這宮裡,權、錢甚至人情,什麼都能談,但獨獨不能談感情。生死都在旁人一念之間的地方,你有什麼閑心和資格去談感情?想死不如自己去死,至少死得痛快。談感情,哼,只怕到時死都不讓你死痛快了。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完,轉身就走,走到門口,又停步回身,道「這幾天甘露殿那邊我會替你擔著,但你記住,這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長福見長安消失在門外,他將手裡的紙包往桌上一放,對長祿道:「你是不是傻?你得罪安哥做什麼?又不是他害你。在這宮裡,除了安哥之外我們還有旁人可以倚仗不成?我看你還是趕緊去跟他道個歉為好。」


  長祿不動。


  長福見狀,坐立不安地在屋內轉了會兒,自己出門去找長安了。


  「在這宮裡除了安哥,我們還有旁人可以倚仗不成?」長祿坐在鋪上回想著長福這句話。沒錯,長安可以做他們的倚仗,可前提是,他們的一言一行必須嚴格按照他的規矩來。長安的很多觀點他都認同,可是,作為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不談感情呢?旁的不說,進宮之初,誰都不認識誰,只不過因為合了眼緣,萍兒就經常借著差事之便私藏東西給他吃,說他年紀小正在長身體,合該多吃點東西才能長得好。這種無緣無故卻又真心實意的好,難道他能不回報么?

  萍兒沒有病,她是日以繼夜地被殷德虐待才會虛弱至此。殷德這隻老狗,不把他的爪牙打落,萍兒遲早毀在他手裡。


  長安不肯幫他,那還有誰能幫他?


  長祿腦海中不期而至卻又順理成章地冒出一張俊美的微笑的臉來,沒錯,正是郭晴林的臉。隨之而來的,是他的那句「若那老傢伙敢欺負你,來告訴雜家,雜家叫他跪在地上給你舔鞋。」


  作為太後身邊得臉的總領太監,長祿相信只要他願意,他有這個能耐讓區區一個廣膳房膳正給他舔鞋。可是,他憑什麼幫他呢?


  「郭公公最喜歡如你這般大的小太監,如被他看中了,還會被帶去他房裡過夜呢。」這是萍兒曾對他說過的話。那麼郭晴林之所以對他假以辭色,莫非是因為看上了他?

  帶去房中過夜……又是怎樣的過夜法?


  長祿兀自七想八想,隔壁,長福正在替他向長安賠不是:「……安哥,你知道長祿家中也有個姐姐的,這個萍兒讓他想起自己這輩子都見不著的親姐姐了,所以才割捨不下。你別與他計較,他吃了虧正在氣頭上,待氣消了,自然就會來向你賠罪的。」


  長安斜眼睨他,道:「你以為我在乎他來不來賠罪?命是他自己的,他自己願意作死,旁人又能如何?」


  長福陪著笑臉道:「我知道,安哥你這都是為我們好,你放心,他糊塗,我可不糊塗。」


  長安見他一臉憨笑,忍不住瞪他道:「下次別這樣笑,顯得你跟個二傻子似的。」


  長福為難道:「可是我只會這樣笑。」


  「那就不要笑,反正上頭人也不在乎你笑還是不笑。」長安道。


  「哦。」長福老實地點點頭。


  「去拿一盒丹參川穹膏回去給他。」既然長祿不能去值夜,長安自己就得收拾一下去值夜了。


  長福聞言,知道長安並沒有真正生長祿的氣,當即興高采烈地拿了一盒膏藥回去了。


  入夜,長安來到甘露殿內殿。


  慕容泓剛喝了葯,正在漱口,見她過來,道:「不是說今夜長祿值夜么,你怎麼又來了?」


  長安眉眼彎彎地湊到榻前狗腿道:「奴才仔細想了想,反正您纏綿病榻奴才回去也睡不安穩,還不如在這兒多陪您兩夜。」


  慕容泓沒作聲。


  內殿的人都退下后,長安趴到榻沿上雙眼賊亮地看著慕容泓道:「陛下,長夜漫漫,奴才看您也無心睡眠,不如奴才講幾個笑話給您聽吧。」


  慕容泓問:「講笑話有利於睡眠?」


  長安搖頭,道:「不過心情好有利於身體康復。」


  「誰跟你說朕心情不好了?」


  「沒人,不過就算陛下心情原本就很好,還可以更好啊。」


  慕容泓無言以對,只得道:「那你講吧。」


  長安得令,變戲法一般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這是她前一陣子讓四合庫的人到宮外去淘的笑話本子。


  瞄一眼慕容泓,她翻開書頁,清清嗓子道:「陸某,善說話,有鄰婦性不好笑,其友謂之曰:『汝能說一字令彼婦笑,又說一字令彼婦罵,則吾願以酒菜享汝。』一日,婦立門前,適門前卧一犬,陸向之長跪曰:『爺!』婦見之不覺好笑,陸復仰首向婦曰:『娘!』婦聞之大罵。哈哈哈,這個陸某太機智了,真好笑,哈哈哈哈哈!」


  慕容泓:「……」


  長安:「……」


  「奴才重新講一個。咦,這則挺好笑的,陛下您聽好了。官坐堂,眾后中有撒一響屁者。官即叫:『拿來!』隸稟曰:『老爺,屁是一陣風,吹散沒影蹤,叫小的如何拿得?』官怒云:『為何徇情賣放,定要拿到。』皂無奈,只得取干屎回道:『稟老爺,正犯是走了,拿得家屬在此。』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容泓:「……」


  長安笑完,發現依然冷場,心中忍不住暗罵:「果真是個老妖怪,笑點到底是有多高?擦!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於是再接再厲,她拿著書讀道:「有富翁同友遠出,泊舟江中,偶上岸散步,見壁間題『江心賦』三字,錯認『賦』字為『賊』字,驚欲走匿。友問故,指曰:『此處有賊。』友曰:『賦也,非賊也。』其人曰:『賦便賦了,終是有些賊形。』哈哈哈……」


  慕容泓:「……」


  長安一則一則地讀下去,時間一長,便忘了是在逗慕容泓笑了,兀自一人傻樂個不停。


  慕容泓看著榻旁那個因為這些無聊的笑話而笑得捧腹抹淚前仰後合的小太監,良久,唇角終是忍不住微微彎了一下。


  他不明緣由,但他死水一片的心湖,於此刻確實真真切切地泛起了一絲愉悅的漣漪。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安趴在他榻沿上睡著了。


  慕容泓整日躺在床上,自是沒那麼容易睏倦。想了一會兒事情后,肺腑間又開始作怪,他咳了一聲,發現自己的咳嗽聲於這樣的靜夜響起來顯得格外大聲。看一眼趴在榻沿上正在睡覺的長安,他不自覺地伸手捂住了嘴,將臉縮進被中壓抑地咳了幾聲。


  其實他咳第一聲的時候長安就醒了。此刻,她睜開眼,看著榻上那個為了不擾她清夢而縮進被中壓抑咳嗽的人,眸中不由地閃過一絲糾結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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