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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樂子

  「絕對不能失去的人?說實話奴才真想厚顏無恥地說出您的名字, 可是奴才沒這個資格。」陽光燦爛,長安有些畏光地眯著眼。她唇角慣常上翹,這般長眸眯眯便似在笑一般, 帶著一絲尋常奴才臉上不常見的壞。


  「哦?我還以為,你會說陛下呢。」郭晴林看著長安,眸底的興味更濃了些。


  「陛下?咱們是奴才, 伺候他奉承他那是職責所在,難道還真敢交心不成?他們這些人上人,又怎會了解做奴才的身不由己和孤單寂寞。奴才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陛下心中是什麼玩意兒,所以奴才才更敬佩郭公公,因為您在上位者心裡已經不是玩意兒了。」長安一臉諂媚。


  郭晴林看著長安臉上那曾讓他覺著膩歪的奉承表情,忽然覺著這奴才實在是挺有意思的。旁人如果壞, 都壞在心裡,生怕被人看出來, 而他卻壞得大喇喇的, 生怕旁人看不出來。他知道這其實是一種自信的表現,壞在表面,是因為對別人無所畏懼, 所以才敢這般挑釁。


  他難得地起了些交談的興緻,問:「這是不是玩意兒,你判斷的標準是什麼?」


  長安唇角一勾, 道:「比如說這欺上瞞下之事, 只有人才有這個能力和立場去做, 玩意兒不會,也不敢。」


  郭晴林驀然大笑起來。可能與音質有關,他平時說話時並不覺有多娘娘腔,但這般大笑的時候,那聲音到底有點變調了。


  長安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


  「好奴才,當真是有恃無恐。上一個敢這般當面諷刺我的人,骨頭都已經爛沒了知道么?」笑過之後,郭晴林伸指掐住長安尖尖的下頜,仔細看著她的臉。


  「奴才哪兒敢諷刺您吶,最多是措辭不當……啊,對不住,奴才指甲太長,划傷您了。」長安去推他手時動作極快地用指甲在他腕子上劃出一道血痕來,忙不迭地道歉。


  郭晴林收回手,瞥了眼手腕上的傷痕,又抬眸看了看面前那假惺惺道歉的奴才,這回是真的整個人打心底里都活泛開來了。被他盯上的小太監各種各樣的反應他看得多了,雖是因人而異,總也脫不了那個範圍去。敢以這樣的方式主動來撩撥他的,長安是頭一個。這不由的讓他愈發期待他接下來的表現。


  「沒關係,雜家就喜歡尖牙利爪的小東西。」郭晴林聲音低了下去,帶了點親密的味道在裡頭。


  「真的嗎?就算被咬一口撓一爪子也沒關係?」長安長眸晶晶亮,眼底帶了點隱秘的歡喜,心中卻在冷笑:就知道你個變態是個抖s與抖m的綜合體!


  「沒關係。只要你啃得動,便把我吃了,也無妨。」郭晴林似笑非笑道。


  長安悚然,低眉順目道:「奴才不敢。」


  郭晴林輕笑,道:「耽擱的時間夠長了,走吧,回甘露殿。」


  兩人回到甘露殿時,鉤盾令余國忠正在裡頭回話。春天到了,加上明年後妃們要入宮,后苑該好好捯飭一番了。


  「……丁香香味太濃,朕不喜歡。把宮裡所有的丁香都移栽到衛尉所去,這些衛尉們身上整天一股子汗臭,給他們熏熏也好。」慕容泓一邊翻著余國忠呈上來的冊子一邊道。


  「是。」余國忠在一旁記下。


  「梔子也不要。芭蕉藏鬼,柳樹招陰,這兩樣也少種些,其它隨便吧。」慕容泓將花冊子交予一旁的長壽遞還給余國忠,眼一抬見郭晴林和長安回來了,便問道:「長安,你喜歡什麼花?」


  長安笑道:「花不就好看么,又不能吃。奴才不喜歡花,奴才喜歡果樹,什麼桃樹梨樹李樹杏樹……」


  「你退下吧。」長安正掰著手指說得起勁,慕容泓轉過臉對余國忠道。


  長安閉上嘴,眼巴巴地看著余國忠退出殿去。


  「褚翔說,嘉容那邊交給你去審問了,問出結果來了么?」慕容泓端過桌上的茶盞。


  「問出來了,有人假借她姐姐的名義告訴她贏燁病重,這丫頭一聽就急了,沒顧得上多想就做下了這糊塗事。然而心中到底是害怕,所以才摔了一跤。」長安不假思索道。


  慕容泓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眼睫低垂,問:「你怎麼知道是有人假借她姐姐的名義?」


  長安已然察覺他反應不對,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反口的餘地,只得接下去道:「畢竟是親姐妹,哪有這樣迫不及待置自己的妹妹於死地的?」


  慕容泓放下茶盞,也沒看她,道:「朕知道了。」


  過了片刻,長安出去遛貓。


  郭晴林跟著慕容泓來到內殿。


  慕容泓在窗口站了一會兒,背對著郭晴林,問:「為何忽然跟朕打這個賭?」


  「不為什麼,只是閑來無事替陛下找個樂子罷了。」郭晴林俯首道。


  慕容泓從袖中取出那張郭晴林從茅舍牆壁上找到的紙條,凝視半晌,一邊撕一邊道:「確實是個不錯的樂子。」


  甘露殿後面的小花園中,長安坐在亭子里,看著愛魚趴在亭欄上與一根隨風輕曳的花枝玩得不亦樂乎,眉眼之間略顯沉鬱。


  她知道自己進退維谷了。


  一邊是給她畫地為牢的慕容泓,一邊是目的不明但絕對不懷好意的郭晴林,她兩邊都想抗爭,卻兩邊都處於弱勢。得罪任何一方都輕而易舉,想要依靠其中一方,卻沒那麼容易,最關鍵的是,她似乎並沒有第三條路可走。這就是她目前的困境。


  當然,比起郭晴林,她自然更願意相信慕容泓的,但方才她已得罪了。


  他什麼都沒說,但他的表情告訴她他其實一早就知道了,不過就是在等她的答案罷了。她也是在那時才知道自己被人擺了一道。


  她得罪了他,卻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她向郭晴林示了弱。畢竟她這樣容易便中招了,可見她的道行與他比起來且不夠看呢,不是嗎?

  她不後悔,因為事實向她證明,君心難測。比起自以為是地去討好,先學著怎樣去做一個合格的奴才似乎更為可行。


  只不過,不管怎麼說心中總歸有點難過吧。她與慕容泓相處也有一年多了,人非草木,怎可能一點真情實意都沒有?連愛魚都願意給她摸尾巴了,這人還不如貓呢。


  難過也只難過了一瞬,嘆了口氣的功夫長安便又振作起來了。她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恐怕不會有之前過得那麼優哉游哉,但郭晴林之所以會出現在甘露殿,還不是拜她所賜么?自己挖的坑,跪著也得填完啊。


  第二天,慕容泓去上朝後,長安在殿前的海棠樹下逗愛魚玩。忽紫宸門上的黃門來報,說是鍾羨找她。


  長安將愛魚放回殿內,來到紫宸門外,見鍾羨果然站在道邊,好不稀奇,問:「文和,上次陛下不是說你可去甘露殿等他嗎?怎的在這外頭不進去?」


  鍾羨道:「顧命大臣都只能在宮門外等候,我何德何能,能去殿中等著呢?終歸是於理不合,還是在這裡等比較好。」


  「迂腐。」長安取笑他,又見他腳邊放著一隻食盒,問:「這又是什麼?」


  「這是帶給你的。」鍾羨拎起那隻食盒,遞給長安。


  「帶給我?」長安莫名所以地接過食盒,打開看了看,都是些精緻點心和各色蜜餞。


  她斜眸覷著鍾羨,抿著唇角道:「無事獻殷勤,哈,是不是有求於我呀?」


  鍾羨一派和風朗月之態,眉目舒展地看著長安道:「小人之心!今日是我生辰。」


  「原來如此,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長安張口就來。


  鍾羨失笑,道:「你是不是什麼時候都沒個正形?」


  長安綳著臉道:「我明明非常一本正經的好嗎?」話音剛落,卻又屁股一扭,用胯去撞了身邊鍾羨一下,笑道:「文和,你怎麼對我這麼好呢?」


  她本是練肚皮舞的,在肚皮舞中,提胯擺胯頂胯都是基本動作,是以這個動作由她做來,非但不顯奇怪,還好看得很。她所有的俏皮活潑不按常理出牌似乎都囊括在這一個動作中,當然,這個動作由外人看來,也是很親昵的。


  鍾羨被她撞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見她賊兮兮地看著他笑,他也頗有些無奈地笑了。正欲說話,眼角餘光瞄見道上似是有人走近,他轉過身一看,正是慕容泓一行下朝回來了。


  慕容泓走在最前頭,一身黑色團龍王袍的他與甘露殿里素衣白裳的他判若兩人。這種不同並非僅是衣著裝扮上的不同,而是整個人從裡到外都似變成了另一個人一般。


  長安心裡明白,甘露殿里那個素衣白裳的慕容泓心裡或許還會有柔軟和溫暖,但眼前這個,是真正心如鐵石的。


  她與鍾羨一起站到路旁行禮。


  慕容泓走過兩人面前,臉上並無什麼表情,只丟下一句:「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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